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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谍影 第41章 悲从心起

    见面双方先是沉默一会。邱小秋擦拭着眼睛低声叹道:

    “肖哥,我本来就不赞成你去警署。现在想来,还是我的错,应该坚决不让你走。”

    “你进警署才几个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猜,可能苍天还在继续考验你。让你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事已至此,什么也不要想了。我马上去找东区区委,设法救你。”

    肖秉义考虑“义眼”还未抓到,特务又在暗中。他若暴露身份,非常危险。

    “小秋,你暂时还不能露面。特务沈富中想斩草除根,防不胜防。”

    “切不可为肖哥暴露身份。肖哥出去若干不成警察,带你去乡下,远离市区。”

    “若能继续干警察,抓到杀害你父母的特务,你才能名正言顺亮相。”

    邱小秋难过一会,离别时,问肖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肖秉义此刻很想让他给新贵人带信。自从见到他,感觉此人很睿智,说话做事很公道。

    自己能进学习班,就凭他一句话。如果得悉斯人这般境地,他会再公道一下。

    又想起父亲曾说过,落难时不要求人,求了也没用。看你笑话的多,真正帮你的少。

    战胜困难,还得靠自己。肖家子孙,应该有骨气。遂说:

    “小秋,肖哥的问题,找谁都没用。也许苍天特别眷顾斯人吧。”

    邱小秋临行前,丢下一句:“肖哥,我知道找谁了。平时听你的。这回由不得你了。”

    人在落难时,最能感受友情。他看着邱小秋离去的背影,竟悲伤的不能自已。

    又一天,肖秉义突然发现田埂站一老人。仔细一看,竟是父亲站路边张望。

    心头一紧,赶紧蹲下,偷窥着父亲的一举一动,生怕被他发现。

    他凝视着父亲失望后离去的背影,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心中默默发誓:

    爸,不要难过,不要担心。你儿子不会那么脆弱。你儿子是斯人,还要干大事呢。

    万一大事干不成,我带你们回老家教书、种田。给你们养老送终。”

    他此时才明白,斯人遭难,真正关心的,也只有邱小秋这样的知心朋友。

    还有亲人的担心、挂念。想起父母,又禁不住泪流满面。

    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了父亲所言是真理。

    除邱小秋一班患难之交来安慰,连“跟屁虫”都不见人影。

    娘的个头,你这个时候来安慰一下。要比平时耍嘴皮子顶用的多啊。

    你这样害我,一点愧意都没吗?总的要表示一下吧?再耍一下嘴皮子,就那么难吗?

    不来就不来吧,来了,老子还糟心,难灭老子心中怒火。

    然而,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接二连三的来。

    樊正带着胜利者姿态来看他。俨然一个老革命,出言吐语都是新名词。

    什么新民主主义社会,革命就是解放全中国。就是要对像他这样的,实施无产阶级专政。

    还让他想想,自己到底站哪一边?人这一生,选择很重要,关键时刻要迈出正确的一步。

    如果不站革命一边,就要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哼哼,哈哈哈!

    肖秉义听他一席话,看他阴笑连着阳笑,差点吐血。

    他确实弄不灵清自己到底属于哪一边,亦或哪一边都不是。

    他只晓得凭本事破案,挣钱吃饭,做人做事凭良心。遂对樊正心生鄙夷:

    你在老子面前装什么积极?平日里,正经事不干,就饲弄几只鸽子。

    还跟老子吹什么正确选择?你狗日的唯一干了件正事,给解放军带个路。

    娘的个头,人能不及命运,老子没你运气好。

    一口恶气还没吐出来,苟开财又带“会诊”警友来看笑话。

    几人见面嘲笑他太想出头,知道吗?中国有句古语,出头的橼子先烂。

    不要急,好好劳动,改造自己非无产阶级思想。

    兄弟啊,看你一本正经,咋也犯了小头错误呢?女人的滋味,还可以吧?

    老弟啊,嫖娼是作风问题。老实认个错,不能犯牛脾气哦。

    “小便宜”,你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弟兄们来看你,是想挽救你。

    “小便宜”,你千万不能将人民内部矛盾,犟成敌我矛盾哦。

    肖秉义听了嘲讽,当然也有报复的办法。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信口开河:

    “你们晓得个屁。在南区,参加劳动最有希望转正。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哪个干了什么,心中有数。我真担心哪天昏了头,来个检举揭发,可不要怪我哦。”

    说到这里,两条细腿又开始隐隐作痛。瞅一眼苟开财,骂道:

    “你强奸民女,哪个朝代都要法办。老子就凭这一条,为民做主,先办你狗日的。”

    扬起粪瓢砸过去。人没砸中,却浇他一身粪便。

    看警友们黑着脸,狼狈逃窜,他心里一阵轻松,继而迷茫。

    他想不通,苟开财解放前抓了邱小秋父母等七八人,咋没人找他麻烦呢?

    他终于崩溃了,那撕心裂肺的悲恸,那长啸嘶鸣般的哭声,那汹涌澎湃的泪水。

    把飘在霞天中的云烟都震颤了,变得摇摇曳曳,凄凄迷迷。

    抬起泪眼,绝望的仰望苍天,嚎啕一声:

    “老天啊,斯人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啊?”

    苍天无声,大地沉默。

    只有那空旷的田野,那油菜花,绿绿的麦苗,蚕豆苗,豌豆苗。

    仿佛看在他给自己送肥料的份上,摇头晃脑。似在同情、声援、安抚。

    一辆美式敞篷吉普来到工地,司机立车上摇着手臂喊肖秉义。

    肖秉义心怀忐忑过来,看是警署军管会司机小董,懵懂得问:

    “噢,是小董啊,有啥事?是不是释放我?”

    小董拉着脸,一副冷冰冰的神态说:

    “劳教犯,问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做的事,心里不清楚吗?”

    肖秉义听他喊劳教犯,心里不舒服:

    “我干什么事了?清楚什么?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跟你走。”

    小董摇头:“看来不全副武装押你走,你不会走了。那行,我喊两战士押你走。”

    肖秉义急切的恳求道:“小董,咱俩关系不错,能不能透点底?”

    小董仍拉着脸,发动汽车,丢下一句:

    “拉你上断头台,哼哼,你不会怕死吧?”

    ”什么?要枪毙我?不可能吧?哪个决定的?朱局长知道吗?”他边说边摇头。

    “朱主任不知道,我能来吗?是他通知李副主任,让我拉你。还要李副主任亲自送你。”

    肖秉义激动起来,一口浓痰堵嗓子眼。顿时眼前发黑,双手扶着车厢瘫了下去。

    小董看他浑身软绵绵,直翻白眼。叹一口气,连拖带拽上了车。数落道:

    “怕死鬼,切,不要装死。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