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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时月 第286章 深冬杂事

    回到家后,兴高采烈的李安君主动向坐在案边搓捻着麻线的宋云珠、李安容讲起了荒院的情况。

    当然,不想挨骂的她瞒下了差点被墙砸到的事情。

    学着大人把两根麻线放到案面上胡乱搓滚着的李无疾歪着脑袋听李安君说完后,皱起鼻尖大声说:“姑姑,能不能不让衍儿姑姑住过去?”

    “无疾,为什么呀?”李安君俯身凑到李无疾的手边问,随后帮他把麻线搓到一起。

    李无疾看着在李安君手中不停滚动起来的麻线认真的回答:“姑姑,你不是说房子都塌了吗,连屋顶都没有了,要是衍儿姑姑住过去,风会吹到她,雨会淋到她,她会生病的。生病很难受,我不想她生病。她也是我姑姑,我想她好好的。”

    质朴的话语使得宋云珠、李安君心头一酸,俩人同时抱住李无疾柔声宽慰他:

    “无疾,等到春天时,那里会盖上新房子,就像咱们家一样,既能遮风也能挡雨,是不会让你衍儿姑姑生病的。”

    “是啊,如果是那种破房子,你衍儿姑姑的阿翁、阿母也不会同意她嫁过去的。”

    被夹在俩人之间的李无疾顺势倚到宋云珠怀里挠了挠头讲:“阿母,等你再见到衍儿姑姑,给她说要等等房子盖好后再…住…不对…嫁过去,别让她被人骗了。”

    “好,等我再见到她,一定会对她说的。”差点笑出来的宋云珠用下巴蹭了蹭李无疾的头顶讲。

    嘴角压不下去的李安君瞥了眼坐在对面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的李安容后,握住李无疾的右手,轻揉着被冻伤的手指问:“无疾,你觉得你陈大父会不会骗人?”

    “陈大父?他…他应该不会骗人,但我觉得他不如陈叔父好。”李无疾绷着小脸思索片刻后,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回答。

    脸上露出窃喜之意的李安君当即扬起嘴角笑了两下,随后听到李安容用打趣的语气说:“无疾,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你陈大父长的高一些、好看一些、功夫好一些,哪里比不上你陈叔父?”

    “四叔父,陈叔父是我姑姑的夫婿,我当然要偏心他呀,他就是要比陈大父好。”李无疾扬起下巴理直气壮的反驳完,轻哼一声转过头,和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李安君一起朝笑了起来的李安容做个了鬼脸。

    支起胳膊揉了揉额头的宋云珠看着眼前这两个一大一小的活宝,想起了许萱曾问过自己的问题。

    原来,不只是大人,连小孩子也会爱屋及乌。

    “阿姊、无疾,我错了,我投降。”李安容说着抿了抿嘴角站起了身,随后把双手背到身后,弓着腰走到李安君、李无疾身前。

    得意的李无疾围着面缚投降的李安容转了两圈,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讲:“那我就免了你的罪,以后可要记得是陈叔父好。”

    “诺。”李安容轻笑着配合完,坐到芦苇席上帮宋云珠团着捻搓好的麻线说:“无疾的这番话,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说是在周朝时,郑国的大夫祭仲专权跋扈,国君郑厉公打算和祭仲的女婿雍纠密谋把他除掉,而雍纠却不听郑厉公的告诫,把准备在郊外宴请祭仲时把他杀掉的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夫人雍姬。你们猜,雍姬是怎么做的?”

    “这还用猜吗,自己的夫婿准备杀死自己的阿翁,肯定是要向家里报信啊!毕竟,夫婿没了可以再找,阿翁却只有一个。”宋云珠继续捻搓着麻线讲。

    觉得有道理的李安君也点了下头附和:“我觉得嫂嫂说的有道理,如果雍纠真的把祭仲杀了,那雍姬也不会有好下场。但如果是祭仲把雍纠杀了,雍姬依旧是他的女儿,除了死了个夫婿,别的也没什么变化。”

    李安容见俩人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阿姊、嫂嫂,雍姬可没有你们两个那么果断,她也很纠结,便找了个机会回家问自己的阿母,夫婿和父亲哪个更亲近?她的母亲说,你嫁给谁,谁就是你的夫婿,但父亲却只有一个,这还用问吗?雍姬便把雍纠与郑厉公密谋的事情告诉了祭仲,祭仲杀死了雍纠,把他的尸身扔进了周氏的池塘里,郑厉公也逃到了蔡国避难。”

    “就该如此,无论是郑厉公还是雍纠都是个傻子,一个要杀专权的大夫,却跟他的女婿密谋;一个要杀外舅,却告知他的女儿。要是能成功,才是怪事。”宋云珠刚叹着气感慨完,便听到了院门处传来了一阵微弱的敲门声。

    李安容忙放下麻线团跑了过去,拉开院门见是披着黑乎乎麻布、光脚穿着草履的李三。

    “李三兄长,你来我家是有什么事情吗?”李安容搓着双手、跺了跺脚纳闷的问,毕竟自家与李三也不熟悉,只是那种见了面会点点头的邻里。

    双颊被冻的红肿的李三伸长脖子望了眼李安容背后的院子,用哆嗦着的声音无力的说:“安容,你嫂嫂在吗?”

    “我嫂嫂不在家,她去榆树里了,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心生防备的李安容讲完后,把打开的院门关上了一些。

    李三忙上前使出全身全身的力气抵住门板笑嘻嘻的讲:“安容,我知道你嫂嫂心善,想向她借些粮食,我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李三兄长,别说我嫂嫂不在家,即使她在家恐怕也不会借给你,我家也没有余粮,还有个小孩子要养。咱们可以饿一下,但孩子扛不住啊!”李安容说着无奈的摊了摊手,往后仰着身子避开快要落到脸上的破着洞的麻布。

    李三听后一把抓住李安容的胳膊,用满是冻疮的手摩挲着厚实的冬衣说:“你就会哄我,谁不知道你家有粮食,咱们也是邻里,你们就能忍心看冻死、饿死?如果真是这样,西王母会降罚于你们一家的。”

    闻言变了脸色的李安容忍着恶心掰开李三冻烂的手,快速关上院门大声讲:“你没有吃的、穿的,倒赖上我家了。我家哪有什么粮食,你过不下去,可以去找族长、里…里父老求助,何必在这吓唬我们。你走吧,我家没有粮食借给你。”

    “安容,你…你听我说,我刚才是…”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气急败坏的李三狠狠踢了下坚实的院门,巨大的冲击使得脚上的冻疮破了皮,不停的往外流着黄黄的脓水。

    刚听李安容说了两句话的宋云珠被突如其来的踹门声吓了一跳,随后拍着心口沉声说:“安容,你做的不错,他肯定是在他兄长那里没有要到粮食,才想着来讹咱们。不用管他,管了一次,估计这个冬天,他就会隔三差五来借粮。”

    “嫂嫂说的不错,咱们跟他也没有关系,他就是觉得咱家不是女人就是孩子,才来欺负咱们。”李安君气嘟嘟的附和完,跑到院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见没有任何声响,才又安心的回到了堂屋。

    宋云珠怕再会被别人惦记,便一直躲在家里织布,直到李迎出嫁那天,才重新打开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