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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春靥 第426章 为阮凝玉守身如玉

    “谢公子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小姐为他尽心尽力,帮了他这么多次,谢公子有求于小姐,却还是对小姐这般冷淡。”

    “反倒小姐你总是四处奔波,为他忧心劳神,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银翠扶着姑娘下山,上了回府的马车,一路抱怨道。

    许清瑶却道:“银翠,不准这么说谢公子。”

    “奴婢说的是实话。”

    许清瑶却不这么认为,谢公子不喜欢有女人靠近,就连他平日也不让自己的丫鬟贴身伺候,诸多琐事皆亲力亲为。

    而他对自己温润有礼,关心又照顾,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她已经觉得很好了,已是莫大的情分。

    甚至比前世待她……还要的好,她很知足,往后慢慢来,便是了。

    银翠道:“可谢家人不接受小姐的出身,小姐一直对他们这般掏心掏肺地好,可这般付出,真的能换来应有的回报吗?”

    她只是替自家小姐不值。

    小姐虽是老爷外室生的女儿又怎么样?

    府里那常年病在榻上的夫人说不好听的就是个疯婆子,因幼年失去幼女,早就得了痴心疯!要不是老爷还顾及她母家的颜面,早就把她给休了,迎小姐的亲生母亲进门!

    夫人整日疯疯癫癫的,她女儿已不在人世,小姐哪点比不上她那死去的女儿?

    让自家小姐戴着她女儿的遗物玉坠上前冒认,怎么就不行了?反正夫人已经没了女儿!这还不是让她多了一个女儿么?

    她以为小姐就很她当做娘么?小姐从小被养在外面,都不能写入族谱,心里都不知道多委屈!

    再者说了,若不是她家小姐心善,夫人能养得出这么富有才情、落落大方的女儿么?她早已那个入土的女儿就算还活在世上,那也是庸庸碌碌之辈,难及小姐的一根发丝。

    说到底,夫人还是赚大了呢!

    她家小姐是大才女,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在外给夫人争脸面,夫人往后走出去,旁人哪个不高看一眼?

    故此银翠不明白,为什么事情败露后所有人都指责她们的小姐。

    许清瑶面色古怪。

    她不由攥紧手里的绣花帕子。

    明明这件事是成了的。

    前世许夫人到死都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她用着她已逝女儿的身份,在京师的社交圈长袖善舞,结交各府大家闺秀,诗会雅集从不缺席,从崭露头角,到后来成为众人公认的第一才女。

    到了最后,许清瑶实在不愿再伺候那卧病在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许夫人,于是心生嫌弃,便指使他人将夫人活活给毒死。

    许清瑶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夫人的病榻前,看着这个女人因毒性发作,面目逐渐扭曲狰狞,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做着最后的求生挣扎。

    许清瑶反倒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夫人如今吃喝拉撒全靠旁人照料,尊严全无,活着不过是在这世间毫无自尊地苟延残喘罢了。

    自己此番举动,实则是帮夫人摆脱了这无尽的痛苦,让她得以解脱,夫人应该对她感恩戴德。

    而她,也根本就不需要有一位贵女“母亲”。

    她觉得,让这样一个“恶心”的人继续以母亲的身份与自己牵扯,简直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如今摆脱了这层关系,她只觉得如释重负。

    就连上辈子跟谢凌定下亲事,所有人都在夸赞她与谢凌是天作之合,他学识渊博,而她满腹诗书。

    可现在……怎么一切都变了!

    人人都知道她是外室所生之女,还冒名顶替嫡女身份,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就连那些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也个个都不与她来往了,与她划清界限,一有什么宴会的话,更不会给许府递帖子。

    许清瑶不明白,出身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抛掉那令人艳羡的出身,她依然有满腹才情,她依然是京师才女中的翘楚。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敢鄙夷她!前世她还坐上了首辅夫人的位置,现在这些看不起她的人,哪一个未来不是个个不如她?

    为何仅仅因为出身,自己便要遭受这般冷遇与歧视?

    就连接下来京师贵女们即将要举办一场赏梅宴,那可是城中备受瞩目的风雅盛事,可她们亦不邀请自己!

    身份的败露,让许清瑶无比难堪。

    就连自己现在到谢凌的身边,男人身边的仆从虽然很喜欢自己,对自己敬重有加,可许清瑶觉得每次他们投向自己的目光里面总含了一丝惋惜。

    这惋惜,就像刀子戳在她的心口。

    他们好像都默认,自己这辈子都跟谢凌无缘无分了。

    可他们又岂会知道,上辈子她便是谢凌明媒正娶的妻子。

    许清瑶笑,她并不在意。

    银翠气愤道:“哼,这些贵女平日里总将‘知书达礼’四个字挂在嘴边,却一点都不对小姐的处境将心比心!”

    “好在京城里那些世家公子个个都将小姐视若女神,就拿这次赏梅宴来说,作为宴集东主之一的林公子,平日里眼高于顶,对旁人都不屑一顾,却唯独对小姐另眼相看,早早便给小姐递来了帖子。”

    那些世家公子个个都对小姐芳心暗许。

    足见小姐的魅力与才情,在公子们心中分量十足。

    那些名门贵女倾心的各位郎君,哪一位不是对自家小姐有几分好感?真不知道她们在清高什么!

    许清瑶却反应平平。

    其他男人对她有再多关注,可又能怎么样?

    他们总归不是谢凌。

    一想到谢凌前世对阮凝玉守身如玉,却对自己这个妻子视作无物,许清瑶便气得咬碎银牙,这件事也一直是她心头的一大执念。

    一想到他为了阮凝玉竟然让自己写和离书,他全然不顾夫妻情分,宁愿他自己背负骂名,也要为阮凝玉守身如玉,许清瑶心里便恨极了。

    男人怕皇后在宫里根基不稳,于是他为了阮凝玉,竟然愿意走上佞臣的歪路!只为了在背地里守护他心心念念的表妹……想到这些,许清瑶就越发地觉得好笑。

    她恨透了!恨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

    她不明白,阮凝玉如何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她可是他的妻子啊,最亲的亲人啊!阮凝玉究竟是怎么勾引他的,能让他丧失理智,对她做出这般绝情的事!

    成亲之后,那时的谢凌根本就没有对他的表妹有露出半分儿女之情。

    那次她去参加忠义侯夫人的宴会,宴会上她便听到了其他夫人都在议论当今的皇后娘娘是如何跋扈娇惯。

    许清瑶听了,便越发不喜皇后娘娘的做派,又因她曾是谢家表姑娘,更是觉得面上无光,只觉得皇后败尽了他们谢府的脸面。

    回家之后,许清瑶没忍住,便给丈夫说起了这位小姑子的不是。

    谁曾想,对什么事都很淡漠的谢凌却对她有了波动。

    谢凌放下手里的案牍,抬眼,“皇后跋扈,仗着圣宠肆意妄为,随意杖杀宫人,这些事你可是亲眼所见?”

    许清瑶被怼得哑口无言,忙解释:“我……我也是听忠义侯夫人讲的,今天宴会上的人都这么说。”

    在她看来,不过是些茶余饭后的闲谈,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向来温润和煦的谢凌此刻却陡然变了脸色,声音冰冷刺骨。

    “她们可有真凭实据?危言耸听,你也信。你饱读诗书,又是御史之女,本应明辨是非,却也人云亦云,毫无主见!”

    “你乃皇后的长嫂,她孤身一人在深宫里本就举步维艰,你身为长嫂,非但不体谅她的难处,反倒跟着旁人肆意诋毁,枉口嚼舌,这就是许府的好教养!”

    许清瑶瞬间红了眼眶。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凌会因这么小一件事来吼她!

    他居然为了一个嫁出去的小姑子而吼她凶她!

    而且皇后只是他的表妹罢了!

    自己是与他日夜相伴、互相扶持的妻子!

    可如今,仅仅因为自己随口转述了几句宴会上的流言,他便这般疾言厉色地斥责自己。

    到底是谁跟他最亲近的人?他是不是搞错了!

    许清瑶越想越委屈,声音不自觉拔高:“难道我说错了吗?今日的宴会上,大家都在这么议论,上至朝堂命妇,下至闺阁千金,人人都这么说。谁不知道皇后那个人她……!”

    “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了过错?”

    这时,她喉咙被堵住了。

    只见眼前从圈椅上缓缓站起来的男人,眼眸此刻被前所未有的失望与冰冷填满,仿若千年寒潭,令人不寒而栗。

    谢凌在距离她咫尺之遥处站定,目光如刀般直直地刺向她。

    “许清瑶,我一直以为你满腹才学,与其他女子都不一样,理应懂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今后足以胜任谢家的主母。”

    “可如今看来,你与她们并无二致,只知在背后搬弄是非,仅凭他人几句闲言碎语,便对自己的小姑子妄下定论。”

    走到门边时,他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只是冷冷抛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他连多余的话都吝啬给她了。

    许清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多下人的面,如此不留情面地吼完她便甩袖离去!

    许清瑶回屋哭了好久。

    可她又开始后悔,自己花费多日、苦心经营,在谢凌面前极力维持的贤淑人设,竟就这么破碎了。

    可她到底错在何处!他至于为了一个表妹跟她吵架么?!他把人家当表妹,皇后未必把他当长兄!他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啊!

    谢凌的嬷嬷过来安慰她:“少夫人,你别因为这事而气坏了身子,大公子他不是有意的,公子这人从小就这样,死板得很,一根筋到底,就认死理。”

    “大公子虽说这会儿在气头上,可他心里头是有你的。等他消了气,你再好好跟他解释解释,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呢?”

    许清瑶这才不哭了,可她却要起强来。

    谢凌白天那样吼她,让她好没面子,除非他亲自放下身段过来哄她,认认真真地赔礼道歉,否则,她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嬷嬷知道了,赔笑:“自是应该的。”

    大公子也是守礼的人。

    虽说自己是有错,不应该听信他人的话。可因为谢凌斥责了她,于是许清瑶便对那位皇后小姑子更加不喜了起来。

    看来那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这个小姑子本就是个不简单的,即使她不在谢府,还能给自己生出事端来。

    所以说,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错处。

    于是那几日,许清瑶都赌气不去寻他。

    她要等着他回心转意,让他承认是他的错。

    她虽然心里生气,但心里还是期待的。她时不时瞥一眼房门,满心期待着谢凌能推门而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接下来足足有很长一段时间,谢凌连过来看望她一次都没有!

    许清瑶眼睛哭得像核桃。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她不是他小心翼翼娶进门的新婚妻子么!

    就算她嚼了他人舌根,可身为她的丈夫,不就应该袒护着她么?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这种被忽视、被轻慢的感觉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进她的心窝。

    许清瑶哭了又哭,她觉得那些下人都在耻笑她!笑她没能把握住丈夫的心!

    可是男人的冷漠态度又叫她恐惧,一想到他可能会因此对自己更加疏远,比起自尊,她更害怕失去谢凌对她的好感。

    于是她放下身段,主动求和。

    她精心挑选了一件谢凌平日里最爱看她穿的月白色罗裙,对着铜镜仔细梳妆,将一头乌黑长发盘成精致发髻,插上一支素雅的玉簪,力求展现出最温婉动人的模样。

    准备妥当后,她深吸一口气,朝着谢凌的书房走去。

    只要她肯低头,男人不会不怜惜她。

    进去后,许清瑶强挤出一丝微笑,“阿凌,我……我来看看你。那天的事情,是我太过冲动,说话没经过脑子,不该轻信那些流言蜚语,更不该在你面前失态,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沉默良久。

    谢凌:“你觉得这般几句话,就能揭过此事?”

    许清瑶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咬唇,“阿凌,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弥补。”

    谢凌目光毫无波澜:“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许清瑶怔住了。什么意思?

    还未等她缓过神,谢凌又接着道:“你与那几个整日搬弄是非的名门夫人和闺秀,也该断了来往。你既嫁入我家,便该谨言慎行,莫要再沾染那些不良风气。”

    许清瑶只觉眼前发黑,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就是一件小事么,他至于这般大动干戈么?

    这些官眷贵妇、千金小姐,哪一个不是她耗费了无数心血,精心周旋、苦心经营才积累下的人脉资源。她在各种宴饮聚会间八面玲珑,为的就是在这京城社交圈站稳脚跟,构建起属于自己的交际网络。

    如何能说断就断呢?!

    与这些人断绝来往,意味着她将失去在社交圈中的立足之地。

    她在名媛圈混得风生水起,无论出席何种宴会,她都宛如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人人羡慕她是谢夫人,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叫她陡然间抛弃这些荣耀、追捧,她如何能接受?

    许清瑶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冷静:“阿凌,骤然断了往来,你有没有想过,旁人会怎么看我,又会怎么议论谢家?”

    “正因要顾全谢家的名声,你才更该如此。那些名门闺秀聚在一起,整日不是攀比炫耀,就是编排他人是非,这般风气,岂是谢家儿媳该沾染的?至于人脉,若需靠这般搬弄口舌、随波逐流来维系,不要也罢。”

    许清瑶心中一痛,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对她做得如此决绝。

    “我不要,我做不到……阿凌……”

    “一定要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吗?我保证,以后谨言慎行,绝不再犯,还不行吗?”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就盼着自己的夫君能怜惜自己,体谅体谅她的不易。

    “这,便是你口中所谓的诚意?”

    许清瑶不敢置信,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如此低三下四都是为了谁?!她是为了这个家!

    谢凌眼神却仿佛看穿了她的一切:“还是说,你只是不想放弃你那‘谢夫人’的虚名?放不下你辛辛苦苦经营才得来的讨好、利益,以及那些被阿谀奉承堆砌起来的光鲜日子。”

    “许清瑶,别人都言你是识礼知书的闺秀之首,可我现在觉得,未必见得。”

    刹那间,许清瑶不敢置信,羞愧得不能自已。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凌会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甚至直接揭穿她的虚情假意,直直戳中她的要害。

    他竟然说自己虚伪,做作,表里不一!这指责还是冲着自己对小姑子的态度而来!

    许清瑶感觉被一件又一件地剥去外衣,她在谢凌面前无所遁形,从未如此难堪过。

    而这份难堪,正是她的丈夫带给她的。

    她才认真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一丝对女人的怜惜。

    她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皆因那个远在皇宫,却似乎对自己生活有着莫大影响力的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