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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梧桐 第464章 一点点点点害怕

    赵晓倩上次被杜杉月吓到后,躲去了南珠那。

    她不怕她了,是真的,南珠在她身后站着,她有什么好怕的?

    杜杉月是恶,还是种她无法想象的恶,也从来没见过并且预测不了的恶。

    可想驱逐碾压她,对她也好,南珠也好,江淮游朝等人来说,都只是认真下来抬抬手的事。

    想开了,不怕了。

    一直到这次金珠突然出事,依旧不怕。

    只是对她的忍耐到了极限,忍无可忍,要把她踢出去。

    突然开始产生萦绕心口挥不散的惊惧,始于虹姐的讲述。

    杜杉月只在她面前原形毕露,在清楚知道她什么德行的南珠面前都没表露出半点。

    哪怕南珠不耐烦和她装,把窗户纸都挑破,还是那样。

    可她在虹姐面前不装了。

    为什么?

    赵晓倩没敢多想。

    只是下意识确定不能拖了,今晚必须要了结了她。

    接着在她航班落地前,想去,也是莫名害怕要去守着的明珠园两个孩子身边。

    恐惧开始浓郁。

    始于查清楚杜杉月要做的是什么。

    她以她赵晓倩的名义毁了陈启晟的健康、身体、精神。

    表象看毁的只是这些,其实远远不止。

    连带出来一大串,婚姻、自信、理智等等。

    她毁了陈启晟的人生,陈家的独苗。

    暴怒到没理智的陈启晟,后代被断了的陈家。

    不管她赵晓倩是不是罪魁祸首,都不会放过她。

    还有虹姐。

    杜杉月不装,公然树敌,像是没打算在这个圈子混了,或者是笃定虹姐马上要死了。

    果然,虹姐也活不成。

    这招太毒,十个赵晓倩也无法想到用这种法子去毁一个人。

    它难在想象。

    只要你能想出来,实施轻而易举。

    打晕、迷晕、灌醉、或者下药。

    春宵也好,输血也罢。

    悄无声息的,你就这么被毁了。

    若是被毁都不知情。

    甚至可能会连累好连累的妻儿。

    父母年迈,有几个受得了这种打击。

    全家被毁,顷刻之间。

    赵晓倩对杜杉月的恐惧不止浓郁,开始出现具象,是在杜杉月把给陈启晟的人从有病的改成没病的后。

    她为什么改主意?

    让她不装了,打算弄死的虹姐和她赵晓倩有了一线生机?

    只有一种她之前怀疑的可能。

    杜杉月的确是爱财的,舍不得放弃虹姐无意编造出的,那个看上她的钻石王老五陈启晟。

    赵晓倩那会在带孩子。

    和游少艾一起笑、闹、趴在门口偷看林邵青练书法。

    一起画画,一起看绘本。

    但思绪却飘了好远。

    默默的想。

    无权无势也没多少钱的杜杉月,随随便就能想出让人胆寒的法子毁掉一个家,外带她和虹姐。

    有钱有势的杜杉月……能做出什么?

    赵晓倩在乎的人不多。

    可他们身后还有他们在乎的人。

    就像是南珠,她在乎她的丈夫和孩子。

    江淮,他在乎他的儿子和祖父。

    还有金珠。

    金珠里有她的员工。

    金珠被没权没势的杜杉月毁了。

    她和虹姐没了。

    剩下的呢?

    她在乎的,还有她公司的人呢?

    有权有势的杜杉月想毁了她们,难吗?

    赵晓倩思绪飘远的那会。

    脑子像是分成了两半。

    一半在说,陈启晟对她没意思,今晚酒店的陈启晟是假的,是你给她找的,吃喝嫖赌家暴样样有的人渣,他会捆着她的。

    杜杉月就算是知道陈家父母心悦她,也什么都做不了,而且也没那个资本做了。

    还有。

    不说南珠和她还有江淮。

    只一个游朝。

    他一个电话。

    她就没了。

    他不可能让任何有可能伤害他身边人的人有任何机会下手。

    更何况还有她和南珠和江淮。

    不管是谁都能把杜杉月驱逐出去,永远回不了京市。

    可另一半脑子也在说话。

    不停的说,不停的说,反反复复喋喋不休的说。

    杜杉月能爬起来。

    凭她的心机和手段还有脸。

    她绝对能爬起来,有权有势很快很快。

    就算是没权没势。

    只要她活着,想要弄死你,一丁点机会让她抓住,她便不会放过。

    就像是这次金珠出事。

    还有陈启晟的事。

    但凡她恨上的人,似乎或早或晚,一定会死在她手里。

    这世上没有人会日日防贼,也防不胜防。

    更何况她不是贼。

    是毒蛇。

    一击会咬穿你的喉咙,让你没有还手的余地。

    赵晓倩理智知道,杜杉月不难对付。

    她身边太多人都能对付她,而且很简单很简单。

    可越来越浓郁并且具象化的恐惧却覆盖了她全身每个毛孔。

    她在知道陈启晟的事被杜杉月钻了空子后,就打算一刻不再等,立刻马上把她驱逐出京市。

    不给她半点再算计的机会。

    后来想法变了。

    想杀了杜杉月。

    因为她在乎的东西太多太多,他们的一根汗毛都不能因她赵晓倩有损失。

    杜杉月的手段又太毒太毒,已经不在她所能想象和预测并且可以去有效提防的范围。

    但杀人,赵晓倩怎么可能做得到。

    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用杜杉月原本打算对陈启晟的方法。

    在今晚把她的全部都毁了。

    脸、身体、健康、精神、自信、理智、自由等等。

    让她永无翻身可能。

    她知道她后半辈子会时刻害怕和忐忑。

    怕关不住已经和她不死不休的杜杉月。

    怕她会跑,怕她跑的间隙害人,怕她抓不回她。

    但她没有选择。

    因为害怕。

    赵晓倩是真的真的真的害怕。

    怕到今晚若是不把杜杉月的全部都毁了,她感觉她恐惧的快要疯了。

    赵晓倩擦掉眼泪,深吸口气,重声告诉余怀周,“我因为杜杉月,很委屈、很憋闷、很无助、有一点点点恐惧。在你来看,这些可能不值得我对杜杉月如此,但我认为值得。今晚,谁都拦不住我,也别想拦我。”

    赵晓倩抬手再次擦下落的眼泪,硬声道:“我不管你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今天晚上,没人能改变她的结局!”

    赵晓倩从转瞬泪流满面开始就在擦眼泪了。

    但是擦不完。

    她不想哭,一点都不想。

    被吓第一次,哭就哭了。

    没见过杜杉月这种疯子,勉强算情有可原。

    这次杜杉月的生死在她手里,如何也是她说了算。

    她认为自己也不该哭。

    还有一点。

    她必须要对余怀周再次强硬起来,不能流露出半点软弱。

    因为关于害怕,赵晓倩只说了前面那几句,没有开头、中间、结尾。

    远远比不上委屈、憋闷、无助等,详细又清楚。

    某种意义上,其实相当于没说。

    她不是没想过,要么不说,强硬到底。既然打算说了就好好说,解释清楚。

    这样也许余怀周不会拦,这件事结束后,俩人可以当没有吵过架,接着好好过。

    但解释不下去。

    可供人辩驳的地方太多。

    只一个杜杉月会害死她身边所有人,是她因为恐惧起来的幻想。

    实际情况是杜杉月依旧没钱没势,马上还会没工作,背上大批解约金,被个像是吸血鬼一样的男人缠上,她的未来,一眼便能看到底。

    就足够把她想做这件事的意义推翻。

    更何况她还有南珠,十四天后就回来了。

    南珠只要知道,会让杜杉月永远不可能再踏进京市一步,再无法出现在赵晓倩身边。

    她完全没必要为了杜杉月搭上自己下半辈子。

    这个解释可供推翻的地方太多太多。

    而且放大了余怀周骂她的没出息、窝囊、没用。

    甚至足以让余怀周以后骂她的词汇再加一个——废物。

    赵晓倩无论如何都解释不下去了。

    选择不解释了,草草几句后直接丢出总结。

    她就是要毁了杜杉月,脸、身体、健康、精神等等,谁说都没用。

    那么眼泪就不能再流了。

    可是赵晓倩擦不干净。

    怎么抹去的怎么不断涌出,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都断不了。

    赵晓倩在手机响起后,转身面对墙壁,不让余怀周看她一直掉落的眼泪。

    电话是房间里的三个人打来的。

    小心问她今晚到底还做不做,已经快一小时了。

    赵晓倩看了眼手表,两点半了。

    背对余怀周扇了扇脸,皱眉深呼吸再深呼吸。

    在眼泪暂时停住后,轻咳一声,哑声道:“准备吧,我马上到。”

    她挂断电话,没看他,转身去拉门。

    手臂再被拉住的瞬间,眼底怒火攀升。

    这次却不是拦。

    赵晓倩被拉到了余怀周怀里。

    余怀周和哄赵晓倩睡觉一样,像是呼噜猫的背脊,一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她后背,耳朵温存轻蹭她的,“别怕,赵晓倩别怕,没事,不会有你在乎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你而受到伤害,不会,绝对不会,赵晓倩别怕。”

    余怀周声音隐有哽咽,断断续续的,温柔肯定有,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在想什么,不太好辨认。

    可仔细分辨,也能辨出来点。

    例如心疼、内疚、小心和惊惧。

    因为声音太轻了,像赵晓倩是个已经快碎的娃娃,大点声她会碎,碎了,就拼不回去了。

    余怀周一下下的轻抚她后背,低声说别怕。

    他没说不会有人能伤害她赵晓倩。

    只是反反复复的,很轻声的说不会有赵晓倩在乎的人,因为她被伤害。

    但这句话,其实已经足够了。

    代表赵晓倩草草讲述,没开头和结尾,也没有中间内容的‘害怕’。

    他听懂了。

    赵晓倩脸在他的肩膀,只漏出一双本是红肿泛着没退完水汽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几秒的时间里汇聚了满满的泪水。

    顺着黝黑的长睫毛一颗又一颗不停的往下掉,不知道掉了多少颗时。

    赵晓倩闭上眼,呜咽一声,眼睛贴着他的肩膀,痛哭出声。

    她的哭泣和第一次被杜杉月吓到一样。

    像是一个崩溃被吓的全身都在抖的孩子。

    但也不一样。

    上次没声音,不让人靠近,自己习惯性的蜷缩在角落里,死死抱着脑袋和自己,紧闭上双眼。

    像是这样就可以不用怕了。

    这次在余怀周怀里,有声音了。

    不大,但就是有。

    开始是正常。

    随着哭声越来越小,发出声音的嘴巴越来越靠近他耳边。

    像是在告诉他,你听,我还在哭,还在害怕。你接着哄我,告诉我别害怕,快点快点快点。

    赵晓倩的手机接连不断的响。

    知道这个手机的只有九头蛇和三个男人那一批。

    打电话要么是催促,要么是耐不住性子要做了。

    但赵晓倩没管,余怀周也没管。

    她哭声不管是断断续续还是很小声,余怀周一直搂着她,很轻很温柔的哄。

    不知道哭了多久。

    赵晓倩彻底哭不出来了,靠着他肩膀,哑哑的,“你说他们不给我打电话了,会不会是已经憋不住了?”

    “有可能。”

    “多少?”

    “百分之八十。”

    赵晓倩从二十分钟前就哭累了,也站累了。

    余怀周便弯了腰,让赵晓倩脸挨着他肩膀。

    她嘴巴被挤着,声音有点软和黏,还有种说不出的娇,“为什么占比这么高?”

    “因为他们不图钱,是变态。我吓他们老实不动一小时,已经是极限,再多不可能。”

    赵晓倩沉默几秒后,“如果他们丢下杜杉月走了呢?”

    “我去给你抓回来。”

    余怀周声音很哑,但却温柔到极点,且说的毫不磕绊,“他们跑了,把他们抓回来,杜杉月跑了,把杜杉月抓回来。”

    余怀周弯腰轻抚她后背,“赵晓倩,别害怕。”

    余怀周说话真的很温柔。

    眼底却暗流涌动,杀气腾腾到扭曲狰狞。

    打算好了。

    等赵晓倩想做的做完,在他走之前,悄无声息的让杜杉月死透。

    这样赵晓倩的下半辈子,会和从前一样。

    因为点屁事就幸福无忧无虑,兴冲冲无所畏惧的一直朝前走再朝前走。

    赵晓倩从余怀周怀里下来了。

    突兀扇了他一巴掌。

    再轻,也是巴掌。

    赵晓倩通红泛肿的眼睛盯着错愕的余怀周,软软哑哑的,带着没杀伤力的凶巴巴,“我自己会抓,也抓得过来,你不要碰这些腌臜事。”

    赵晓倩皱鼻子警告,“再胡说八道,我还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