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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在人间 第164章 救不了

    蝶衣听完这个消息,她一直紧绷着的心,顿时松懈了下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真的吗?”

    短短三个字,让她情不自禁地红了眼。

    吴尧:“是真的!我全程守在旁边呢!”

    “太好了!”蝶衣转过身去,轻轻拭去眼角的泪,随即吸了吸鼻子,将令牌还给了吴尧。

    吴尧一边将令牌收好,一边对蝶衣道:“你……”

    蝶衣背对着吴尧,说了一句:“等赵大夫出来,我想见见他!”

    蝶衣的语气,并不是商量,冷冷的淡淡的,却让人无法抗拒。

    吴尧暗自叹了口气,蝶衣的经历他大概知晓一些,或许同为苦命人,他明白蝶衣的不易,于是他道:“我还要去熬药,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等吴尧走后,蝶衣便独自坐在密室的门口,她穿着一身黑衣,蜷缩在那里,很快便将自己完全隐匿于黑暗之中。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她的肚子突然开始痒了起来。

    她强忍着想要去抓挠的冲动,手颤巍巍地从腰间取出一瓶幽同。

    内心的欲望驱使着她要尽快把这瓶药水喝下去,可另一个声音又隐隐在告诉她,不要喝,不要再喝了。

    蝶衣在巨大的痛苦中,反复挣扎,她的脸被折磨得苍白如纸,不住地疼痛让她连呼吸都是颤抖着的。

    她看着那瓶幽同,良久后,才终于将其扔开,她将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宁愿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受十指钻心之疼,也要将腹部的疼痛转移。

    她疼得几度晕厥,又因为更为剧烈的疼痛再次惊醒,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肮脏的,散发着腐臭味的乱葬岗里。

    她从那群糜烂尸体里爬出来,那个时候,天下着大雨,她自己都不知道饿了多久,看着茫茫无际的荒原,无奈之下她只能鼓起勇气去捡食尸体里面的蛆虫,即使恶心地要死,为了活下去,她也得咽下去。

    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坚毅被杀手组织看上了,经历了无数残忍又血腥的训练模式,在那里,人命变得十分低贱。

    走出训练营后,她本以为她能拥抱这广阔的天地,却在一个又一个任务中无限循环,她变得越来越麻木,只为了在你死我活中求得一抹生机。

    但任务成功,就会迎接下一个任务,任务失败,她的命,也就结束了!

    唯一的一次失败,就是刺杀晋王!原本必死无疑的她,却不想,成了晋王手中的一把刀。

    她犯了身为一个杀手的忌讳,但为了活着,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吗?她从始至终,只是想……活着……而已!

    翠儿说的没有错,不论她怎么选,都是别人的狗而已,不过是换了个主人,杀手组织,晋王,春娘!谁能让她活着她就可以对他摇尾乞怜……

    “可这真的是我自己想要的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密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那从明黄的烛光中走出来的赵大夫,就像是命运里暗定的希望,让蝶衣所坚持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赵大夫!”她沙哑着声音,将体内万千蠕动着的蛆虫强行压制住,虚弱地唤了一声。

    赵大夫一见蝶衣,心中猛地一颤,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蝶衣身旁不远的幽同上。

    于是,他赶紧将蝶衣的手抬起,随即熟练地把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也越来越沉,直到沉到了谷底。

    他心疼得看着疼得瑟瑟发抖的蝶衣,她甚至将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起,这般虚弱的模样,让他不禁想到了一个人……

    此时,赵大夫忽然感觉手中一阵湿润,于是低头仔细看去,原来是从蝶衣手心里蔓延出来的血。

    这一次,蝶衣又被疼得晕厥了过去。

    赵大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终于他默默地去捡起了那瓶还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幽同,喂进了蝶衣的嘴里。

    等蝶衣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烛光柔和的房间里,一旁是正在拧帕子的吴尧。

    见蝶衣醒过来,吴尧会心一笑:“你醒啦!”

    蝶衣四下一看,未见赵大夫的身影,她连忙问道:“赵大夫呢?”

    吴尧:“赵大夫去看晋王了,马上过来。”

    蝶衣心头一紧,她刚要掀开被子去找赵大夫,却正好看见他背着手走了进来。

    只见赵大夫心事重重地将吴尧打发了出去,随即关上门,坐在了蝶衣的床头。

    蝶衣:“赵大夫,你是不是可以解幽同的毒?”

    赵大夫强压抑着心中的苦楚,他多想骗她,可身为医者,他必须对他的病人实话实说。

    他摇了摇头!

    蝶衣的心,骤然一跳,她强压住波涛汹涌的思绪,缓缓张口问道:“怎么可能呢?你救了那么多中幽同的人,你……你还救了晋王……你就不能……救救我吗?”

    赵大夫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医者仁心,我能救怎么可能不救呢?姑娘,你是从明珠坊里出来的吧?”

    蝶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她的手死死捏住被角,不断地颤抖着。

    赵大夫:“这就对了!你既然是明珠坊的,你就应该知道,你们喝下去的幽同,和客人喝下去的幽同,是不一样的!”

    蝶衣好像知道赵大夫想要说什么,她无力地答道:“是,客人们喝下去的,是被稀释过多次的幽同。”

    赵大夫:“不瞒你说,来我店里治疗的病人,大多只喝过一次或者两次,最多不会超过三次,他们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在还没上瘾之前,就找到了我,而那些真正喝上了瘾,根本离不开幽同的人,他们最后的下场,姑娘想必也略知一二吧!”

    “是!”

    “唉,实不相瞒!那年,我儿年轻气盛,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也沾染了幽同,等我知道时,他已经离不开了!”

    说到这里,赵大夫不禁怅然如失:“治疗幽同最难的,不是清理毒素,而是上瘾!我用药物帮助他清理了身上的毒素,可去除那些虫卵需要时间!在这个过程里他不可以再服用幽同,但他肚子里的虫子,需要幽同。

    为了防止我儿子再次服用,我曾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将他绑在一个暗室里,想以此来阻断他与幽同的联系!最后的结果,想必你也知道。”

    说到这里,赵大夫顿了顿,他见蝶衣认同地点头,随即叹息着继续说道:

    “他死不了!变成了一个怪物,为了让他不再痛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亲手送他上路……而你的情况,甚至比我的儿子还要严重!”

    蝶衣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了下去,她忽然想起,她曾经对翠儿承诺过的话语,在此刻看来,却显得多么可笑。

    蝶衣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像是在海里溺水的人,终于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赵大夫问道:“你不是刚刚还救了我吗?”

    “我……”

    见赵大夫支支吾吾,蝶衣这才想起刚才她拼了命也不愿喝下去的那瓶幽同,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下了床,一点点朝屋外走去。

    迎面而来的吴尧见到失魂落魄的蝶衣,便兴致勃勃地打了个招呼,见蝶衣没有理他,还径直朝院子里走去,他又赶紧叫住了她:“蝶衣,外面下雨了,你去哪儿啊?”

    蝶衣置若罔闻,继续迈步走进了雨幕之中,瓢泼大雨如一颗颗尖锐冰冷的钢针刺在她的身上,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如梦初醒,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交织着融合在了一起,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

    “蝶衣!快回来!”吴尧同样淋着大雨,他跑到蝶衣的身侧,一边大喊一边拉住了她的胳膊。

    谁知下一瞬,他的手背便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吴尧吃痛地松开了手,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持暗器的蝶衣,怒道:“喂!你干嘛啊!我还不是怕你淋了雨着凉!真是不识好人心!”

    只听蝶衣冷着脸丢下一句:“别跟着我!”

    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疯婆子!”吴尧暗骂道,而后心疼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伤口,再次抬眼时,蝶衣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