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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金枝 第二十一章谋官

    大奶奶蒋氏正看着聿哥儿温书,见婆母派人来寻,叮嘱了聿哥儿几句便去了。

    “母亲寻我?”蒋氏走进堂屋,给大太太施了一礼。

    大太太点点头,看蒋氏仍是这副温吞样子,忍不住埋怨道:“刚才你舅母过来,你怎么也不知道过来见个礼。”

    “舅母又过府了?”蒋氏眉心稍蹙,担忧道,“祖母不是一向不喜欢您跟舅母来往吗?”

    “祖母,祖母,你就知道祖母,把我这个婆母放到哪里去了!”

    蒋氏低下头不说话了,大太太眉毛一横,心里那股压不住的火气又冒出来了,“亏你也是读圣贤书出来的,就这么议论长辈,顶撞婆母,我究竟造了什么孽,讨了你这种媳妇过门。”

    “整日一副死人脸,我看就是你带坏了家里的运道,这才会害得我那苦命的哥儿早早死了,晋哥儿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看看你这遭瘟的媳妇,是怎么欺负你母亲的。”

    蒋氏站在下首满脸难堪地听着大太太哭闹。

    她刚进府时,夫君温润体贴,公爹慈爱公正,婆母虽然对她偶有挑剔,但大致也算过得去,可自从公爹和夫君惨死,一切就都变了。

    蒋氏怎么也想不出,如夫君那般雅正谦和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母亲息怒,儿媳失言了。”大太太骂得厉害,蒋氏只能压着心里的委屈安抚婆母。

    大太太这才渐渐收住声,清清嗓子道:“今日叫你来,是有桩要紧的事要你帮着参详。”

    “请婆母吩咐。”

    大太太看蒋氏态度恭顺,给兄长谋官的事又用得着她,难得赏了她几分脸面,放缓了语调,“你舅父领着武骑尉这个闲称也有些年了,我听说前段时间神机营空了个肥缺出来,你父亲不是在吏部当着差吗?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想着,要不你回娘家一趟,跟你父亲说说?”

    这把朝廷官员调动说得仿佛绸缎坊里挑布料似的语气,瞬间叫蒋氏愣住了。

    她知道婆母这些年行事越发无知狂悖,可她没想到,婆母竟然猖狂到了此等地步。

    是,有门道的人家,不乏有那为了子孙体面,各处活动拿银子捐官的,可谁人不知,那谋得都只是闲称,也仅仅是说出去有面子,实际上连堂都不用坐的。

    可婆母竟然妄想将手伸到神机营里!

    那可是内拱京师,外备征战的机要兵营,蒋氏实在是想不通,婆母一介内宅妇人,到底是怎么敢的?

    肯定是卫家舅太太又说了什么。

    往年讨银钱,讨绸缎,讨首饰,讨吃食,蒋氏全当多了门爱打秋风的穷亲戚,要她搭嫁妆她都忍了。

    可是如今这是在做什么。

    将个酒囊饭袋塞到皇上直接指挥的神机营,让他躺在兵营里吃酒,一把火烧了天子亲卫吗?

    难道婆母不知道这是足以牵连九族的大罪吗?

    她怎么敢的!

    一股寒气险些将蒋氏冰死在原地,她定了定神,尽量维持住恭敬的语气,看着大太太道:“母亲说笑了,神机营由圣上直接指挥,我父亲不过是个吏部侍郎,哪里能做得了这样的主。”

    “你少在这里跟我装蒜!”

    大太太瞬间不乐意了,“打量我没读过书不知道呢?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调动,哪个不是吏部经手的,我看你就是瞧不起你舅父,不愿意搭这把手。”

    “还放着好的不学,偏要跟四房那小蹄子学拿皇家压人,你是打量我蠢?还圣上指挥,神机营统共也有几千号人呢,皇上日理万机,哪能个个都认得?还不是吏部拟了名单呈上去,批个红便成了!”

    “母亲……”

    蒋氏一阵苦笑,多少人盯着的要职,哪有这么简单啊。

    拟名单不需要履历军功吗?她父亲若真敢这么做,只怕明日弹劾他的奏章就能淹没整个御史台了。

    再说了,这事办不成还好,若真办成了,日后全家都得将脑袋别在腰上过日子了。

    但蒋氏本便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大太太这样胡搅蛮缠,她只好又沉默着低下了头。

    总之这事她和她父亲都不会应的。

    这次是神机营,谁知道下次又是什么?

    养大了卫家的胃口,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祸事才算完,就是为了儿子,蒋氏也绝对不会松这个口。

    她打定主意认骂,无论大太太怎么说,就是再也不肯开口。

    大太太说得口干舌燥,一抬头,媳妇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她彻底沉了脸色,“你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娘家?你也不想想,我哥哥那是聿哥儿嫡亲的舅爷!他得势了,能不帮衬着聿哥儿?”

    “罢了,我使唤不动你,聿哥儿也指望不上你,还得是我这个做祖母的替他奔波,你退下吧,叫陈妈妈来见我。”大太太不耐烦地摆手赶人。

    蒋氏又行了个礼退下了,但她心里绷起来的那根弦,却没有因为卫氏肯放她离开而产生丝毫松动。

    婆母是不会死心的。

    再添上个陈妈妈,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昏招。

    蒋氏满脸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聿哥儿正坐在书桌前认真地背着书。

    这是她和夫君仅有的血脉,她不能坐以待毙,任由聿哥儿被婆母害死。

    陈妈妈忍着伤痛去见大太太,大太太面上余怒未消,只问:“咱们放的印子钱怎么样了?”

    “还没到收息的时候呢。”陈妈妈一脸莫名。

    大太太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才好,那可是肥缺中的肥缺,要是迟了,怕是得落到别人手里了。”

    陈妈妈明白了,这是舅太太方才又跟大太太讨官了。

    也不怪大太太着急,府里四房主母,只有大太太一个家底单薄的,陈妈妈身为大太太的心腹管事,自然是要为大太太分忧的。

    她道:“要不这次的利息先不要了,太太您说个数,奴婢去问那人要回来。”

    “那怎么行!”大太太满脸的不认同,“每个月有五分利呢,四个月那就是二十分,眼瞅着就要期满了,这时候收回来,我岂不是要亏死了!”

    大太太虽不怎么识字,但这种简单的账目还是难不倒她的。

    陈妈妈又想了想,试探着给大太太出主意:“奴婢想着,那印子钱既然能放,肯定也能借,太太若是实在着急,要不咱们也借一点救急?反正太太放的那些也快收息了,到时候赶紧还上也就是了。”

    大太太觉得可行,可她一时也拿不准买这个官得用多少银子,就道:“先借两千两吧。”

    这个数目实在不小,就算接着能还上,光利息也不少了,大太太再向着兄长,也不免有些肉疼,她一边埋怨媳妇不肯搭手,一边又想起了穗儿。

    这贱婢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去了四丫头那里这么久了,还不见动静,要不是她无能,迟迟未能把四丫头的家底弄到手,自己用得着去借印子钱吗!

    大太太又是一阵气恼,是时候把穗儿叫过来敲打一番了,再不紧紧这贱婢的皮子,她都快忘了谁才是她真正的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