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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金枝 第五十章昭平侯府

    到了二门处下轿,竟是几日前去崔家府上送药的两位妈妈带了人来迎。

    不知道是不是三位姑娘里,仅有自己是她们见过的,崔瑜莫名觉得这两位妈妈对自己笑得分外热情。

    秋日里的天,微风一过,已经很有几分凉意了。

    两个妈妈身后的小丫环们,就像是提前排演过似的,动作整齐地各捧着个红漆描金海棠形手炉上前,呈给二太太和崔瑜姐妹三个。

    崔瑜接过来抱在怀里,手炉里的银碳丝烧得温度正合宜,融融暖意从掌心散开,慢慢延至全身。

    “四妹妹,”崔珍终于忍不住放缓了步子,悄声跟崔瑜说小话,“我怎么觉得这昭平侯府待客这么体贴呀,竟比冯家那样的文官家里还要体贴许多。”

    走在前面的二太太敏锐地觉察到了崔珍的动作,警告性地往她身上一瞥,崔珍没想到会被母亲逮了个正着,缩缩脖子,赶紧回到原本的位置,跟着往前走。

    到了裴昭之母桓氏居住的院落,廊下候着的小丫环赶紧进去传话。

    现任昭平侯尚未娶妻,因而虽然府外早已改口尊称裴昭之母为太夫人,但裴家府宅内仍对桓氏以“太太”唤之。

    “太太慢些,”不一会儿,丫环便扶着桓氏走出来迎客。

    桓氏如今虽还未至不惑之年,但受眼疾所累,视物不甚清晰,这在京师贵胄圈中,不是什么秘密。

    二太太韦氏赶紧快步上前,帮着扶了一把,“太夫人快请回去坐着,我们本是上门道谢的,怎敢反而如此劳动太夫人。”

    “崔二太太严重了,”桓氏虽然同是出身武将世家,但笑容却满是温雅之气,说话的语调更是斯文极了。

    “突然遇到那样的情况,府上姑娘们定是吓坏了吧。”

    桓太夫人转过脸来,白皙姣好的面庞上,柔和的杏眸略微失焦,她笑意温和,满是关切的将自己有些模糊的视线对向崔瑜姐妹三人,“姑娘家娇贵,正该好好静养些时日的,昭哥儿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何需这样客气呢。”

    “于裴小侯爷是举手之劳,可对我们府上却是真真切切的恩同再造了,”韦氏心知桓氏看不清楚,就招手叫站在堂下的小辈们近前给桓太夫人见礼。

    姐妹三个一字排开,端端正正地给桓太夫人行礼。

    救命之恩在前,这一礼她们都行得比在冯家拜会陶氏时郑重百倍。

    桓氏赶紧让丫环将她们扶起来。

    这个距离,她只能大约看到她们的轮廓,知道她们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裙。

    韦氏注意到桓太夫人的视线始终是朝着姐妹几人的,好像正努力想要看清楚什么,她就又招手让姐妹几个再走得近些。

    崔瑜三个站过去,二太太就挨个给桓氏介绍:“这是我们家二姑娘。”

    崔琬往前一步,落落大方地再次朝桓太夫人福身,语调温柔婉转,却又跟平日刻意的拿腔作调很有不同。

    桓氏笑着将预先备好的荷包递给她。

    二太太接着道:“这是我家三姑娘。”

    崔珍也过去又行了一礼,桓氏同样拿起托盘上的荷包递给她。

    二太太又指着崔瑜道:“这是我家四姑娘。”

    桓氏就看到那个穿着月白色宽袖褙子的纤细姑娘朝自己走近了作礼。

    这个距离,桓氏将将能看清楚她的模样——

    豆蔻之年的女孩子,生得白皙文气,她乌发丹唇,琼鼻凤眸,虽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却通身尽是不容忽视的矜贵气派,又难得的并不迫人。

    仙姿玉貌。

    桓氏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了这个词。

    比起四年前,从被府兵从冬州捉回的儿子口中,慢慢了解到他对这个姑娘的钦慕爱重,桓氏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程妈妈那日从崔府送药回来后语气中的惋惜之意。

    这位崔四姑娘,绝非池中之物。

    桓氏一边将荷包拿给崔瑜,一边和颜问向韦氏:“这位可就是府上四老爷、冬州卫都指挥使崔大人的千金吗?”

    先前两个什么都没有问,偏偏到了崔瑜这里,就问了这样一句话。

    可谁也说不准桓氏的意思,没准儿仅仅是因为今日领着来的这三位姑娘,只有崔瑜不是自己这房的女儿呢,韦氏压着心绪,笑答她:“正是。”

    桓氏面露感怀,“先夫在时,也曾在冬州驻守。”

    倒像是在解释为何先前会有那多出来的一问。

    韦氏也是勋贵将门家养出来的闺秀,大多上过战场的将士,都会对自己亲自守护过的疆土感情深厚,家人受此影响也是常事。

    韦氏不由放了些心。

    便如崔家如今不愿送女儿入宫一样,如今煊赫至极的后族裴氏,看在崔家人眼里,也同样是份儿需要敬而远之的烫手荣华。

    不管那刺客是为了杀谁而去,若非崔瑜那一拽,被崔琬推出去挡刀的崔珍撑不到裴昭现身,便会率先成为那刺客的刀下亡魂。

    韦氏既然承了崔瑜的情,自然也是不愿意看着这个侄女在两个火坑之间疲于奔命的。

    她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显,继续八面玲珑地跟桓氏攀谈着。

    崔瑜看得出,桓氏并非善谈之人,可只要有韦氏在场,只要她愿意活络气氛,那便任谁也不用担心冷场。

    崔瑜拿着新得的荷包,由丫环们引着去下首落座。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桓太夫人格外偏爱海棠花,所以昭平侯府里无论是手炉还是待客的茶盏,一应全是海棠式样的。

    就连盛放赠予小辈的见面礼的荷包,都是用金线细细挑的缠枝海棠纹,而非绝大多数人家会选用的寻常吉祥纹样。

    可与对纹饰的专一完全相反的是,丫环们呈换上来的茶水,又每次都不一样。

    崔瑜手边的黄地粉彩海棠纹杯里,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足足换了三种茶了,如今新呈上来的这盏是杯色泽嫩绿,清香怡人的英山云雾。

    临近午时,桓太夫人留膳,自然不可辞。

    崔瑜便又跟着到花厅用膳。

    饶是用惯山珍海味的崔家众人,坐在裴家的膳桌前,也不由有些瞠目结舌。

    倒不是说裴家的膳食奢侈到尽是熊掌凤髓之类的上等奇珍,而是这一顿午膳,竟是整整齐聚了国朝各大菜系。

    好不容易忍到回府,崔珍险些憋坏,忙不迭地挽住崔瑜说小话,“四妹妹,你说裴家这到底是在请人用膳,还是在选厨子呀?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