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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金枝 第一百四十五章颠倒黑白

    芙蕖应声带了人出去,不一会儿便捧了佃户名册回来。

    大太太几次想要插话都没寻到机会,眼看着崔瑜接过名册翻看,心里恨的直骂老夫人糊涂,喝了四丫头的迷魂汤,竟连自己都没能插上手的庄务,也大大方方地拿给四丫头看。

    崔瑜将名册从头看到尾,才合上册子对老夫人行礼道:“祖母,孙女有话想问问这位管事。”

    老夫人自然应允,庄头一家忙不迭地表忠心道:“姑娘尽管问,小的们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万万不敢欺瞒姑娘。”

    “这便好,”崔瑜点点头,走到庄头一家身前站定,“那就请你们说说,这些佃户都是从何处寻来?来咱们庄子里租佃之前,又是做什么行当谋生的?”

    庄头夫妇一时摸不着头脑,满头雾水地对视了一眼。

    “莫非你们不知道?那倒也无妨,”崔瑜十分善解人意道。

    “想是你们平日里事忙,记不住这些也是情有可原的,我唤专管着这差事的人来问也是一样,再不济,便翻出这些佃户的租佃契约,看看保人是谁,传来问问也就是了,总不能这保人对他们一无所知,便敢在这契约上署名作保吧。”

    庄头娘子欠了欠身道:“姑娘说笑了,奴婢一家得主子们信任,才能领了这份看管庄子的差事,哪敢不用心记着这群日日待在庄子里的人是什么来路,也就是担心这一家一家地说起来,会耽误了主子们的工夫。”

    “四妹妹跟他们废话什么!”崔珍在旁忍了又忍,眼看庄头夫妇仍是这样油嘴滑舌,实在是怒从心起。

    她当即忿忿道:“如他们这样丧尽天良的腌臜奴才,就该拖出去一顿好打,看看到底是他们的嘴硬,还是咱们府里的板子硬,既然做出了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们就是被打死了也活该!”

    庄头父子脸色一变。

    庄头娘子却道:“三姑娘,您是主子,要打奴婢,奴婢绝无二话,能哄主子开心,奴婢就是死了也值了,只是还请三姑娘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儿上,抬手开开恩,好歹别让奴婢一家背着这样没做过的罪名去死吧。”

    “你说谁借打死人取乐呢?!”

    崔珍被她气的脸色煞白,若非被崔昱紧紧拽着,恨不能立时冲上前去撕烂庄头娘子那张颠倒黑白的嘴。

    “三姐姐莫急,”崔瑜走过去拍拍她的手,又转向庄头娘子道,“你们做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咱们不是正查着吗?这么多人指认你们,我祖母都没有当场命人处置你们,你便红口白牙污蔑主家姑娘杀人取乐,这怕是不妥当吧。”

    庄头娘子噎了一噎,讪笑道:“是奴婢失言了。”

    可她又实在是想不通,这四姑娘问的问题,跟查清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这些佃户里头还能有什么身份背景了不得的人物吧?四姑娘若是那样想,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真要是有那样的人物,哪里会沦落到租别人家里的田地耕作的地步呢。

    她心里对这些人的来路家底都是门儿清,要不然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做出这种事情。

    庄头娘子当即就脸不红心不跳道:“四姑娘明鉴,奴婢心里对主子们是一千个、一万个的忠心,您既然问了,又不怕因着这事儿耽误工夫,奴婢这便一一说给您听。”

    大太太登时不乐意了,这庄子可是太祖皇爷赐爵时所赏的,就是分家时也用不着拿出去平分的,那将来就是聿哥儿的田产,哪有任由四丫头打听的道理。

    “四姑娘,你就是不急着看望你祖父,也不能让这么多人陪着你,在这儿耽误工夫吧?”大太太冷哼了一声道。

    “这么一庄子的佃户听下来,不是要在此耗到天黑了,你好歹也想想你祖母,枉老夫人这样疼爱你,你也忍心让老夫人为了几个奴才的事情在这里受累?”

    “这是小事?”老夫人冷眼瞥向她,“是我叫芙蕖拿了名册给四丫头,也是我允她代我问庄头的话,你究竟是不满她,还是不满我?”

    她毫不理会大太太的难堪,继续道:“你若是急着走,我不拦你,只管叫小厮们套了车,自己先走便是。”

    大太太攥着帕子几番欲言又止,到底抿住唇不吭声了。

    崔瑜向老夫人行了一礼,才对大太太道:“请大伯母放心,没有这么麻烦,不会让长辈们受累,在此等到天黑的。”

    她这才转身看向庄头娘子,“我方才粗略看了看那名册,这庄子上共有佃农三十七户,总不能这三十七户佃农的来处各不相同,过去谋生的行当也分毫没有重合吧?你只需告诉我,统共有多少户从哪处来,各种谋生路子又分别有多少户曾经从事过便是了。”

    二太太眸光一闪,就听庄头娘子道:“回四姑娘话,这个倒是简单,这庄子里三十七户佃农,有二十三户的原籍便在京畿,多是因几年前大旱,家里穷困,被迫卖了田地的,另有十户原籍炎州,因战乱内迁讨生活,还有四户是邻府水灾逃难来的。”

    她愈说愈觉得有了底气,“奴婢始终记得老侯爷和老夫人的教诲,不可因着这些人苦求生计无门,便随意苛刻,佃租俱是按着规矩,签的公道价,至于他们之前的谋生行当——”

    庄头娘子笑道:“奴婢替主家看管的到底是庄子,又不是安济院,若是他们之前做的不是耕种的活计,奴婢又怎么敢跟他们签下租佃契约,把主子们的田地交给他们耕作呢?”

    崔瑜看着她问:“可原籍京畿的便也罢了,这炎州和邻府来的人,你们怎么评判他们说的是否是实话呢?难道他们自己说过去是靠着耕作谋生的,你们便俱都信了?”

    “姑娘,”旁边哭泣的那群女孩子里有一个人上前哆哆嗦嗦地磕头道,“我、我们没骗过人的,家里真的是耕作谋生的,若不是家里的地被朝廷收走充了军田,也不会来这儿的。”

    另一个女孩抱着自己的膝盖死命咬着唇,她就知道,京师里这些贵人,跟他们家乡那些官老爷一样,都是不分好赖,只管护着自家人的,她们的公道,又怎么能讨的回来呢。

    庄头一家心里却齐齐一松,看来主家这位四姑娘根本就不信那些人的话,那这事情可就好办的多了。

    不待自己爹娘说话,那庄头儿子就哈着腰讨巧道:“四姑娘明鉴,您是金贵人不知道,可小的们这些做过活的心里都清楚,只管看看他们手上的茧子长在什么地方,这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由不得他们撒谎!”

    “是吗?”崔瑜状似不解地侧首看向庄头夫妇。

    两个人忙不迭地点头称是,补充道:“四姑娘放心吧,都细细查验过的,绝对容不得他们蒙骗主子们。”

    崔瑜也点了点头,却请教道:“那我便不明白了,来咱们庄子之前,都是清清白白的耕作人家,最难的时候都从没生出过卖女儿的想头,怎么偏生到了你们看管的庄子,有地耕了、有屋子住了,只需要按期交份公道的田租,便一个个地争先恐后,将好端端的女儿逼着去做那种生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