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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金枝 第一百九十九章心有灵犀

    褚妙清说完,便屈膝跪在地上,任由织金绣凤的大红喜袍铺了满地。

    她以掌抵额,隔着佛堂的门,决然地向褚夫人磕了三个头,扬声道:“您生我一场,可也不教不养,冷了我一辈子,我之前一直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所以您才不肯爱我,可是直到您决意将我远嫁,我终于明白了——”

    她倏然笑了一下,“您根本便不在乎我这个女儿是什么模样的,您只是单纯的厌憎我,不愿意见到我罢了,因而,我再也不会去奢求您的关心了,今日一别,或许今生也不会再次相见,女儿恭喜您,终于能够如愿,也恭喜我自己,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执念。”

    褚妙清最后拜了一拜。

    从此以后,她便只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了。

    “阿姐?”褚世子因她这番举动愣了一愣,接着满是怒火地看向那道从始至终都紧紧关着的门。

    “母亲,姐姐今日便要去云州了,您的心,难道真的是石头做的不成?既然如此,当年又为何要生下我们姐弟呢?您今日若是还不肯见我们,阿姐走后,儿子也绝对不会再来您这佛堂了。”

    他如此愤愤不平,可那道门却仍旧分毫未动,只有“笃笃”的木鱼声,平稳的传到姐弟二人耳中。

    “不要求她——”褚妙清上前拉住硬要往佛堂里面闯的弟弟,死命拽着他往来时的方向走。

    褚世子恼恨地踹飞了脚边的一粒石子,却又倏然泄了气。

    “阿姐,你骂我吧,”他捂着脸蹲在地上,满是后悔道,“都是我不好,我那日不该当着卲景知那个狗腿子的面,说裴家人的坏话,定然是他背后跟小裴侯告了咱们家的黑状,太后才不要你进宫的。”

    若非如此,他的阿姐这么好,怎么可能会输给旁人呢。

    还有那个崔氏,明明她父亲刚刚打了胜仗,若非他那日的话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让太后对崔家也连带着有了不满,又怎么可能会失去入宫的机会呢?

    若是没有那日的插曲,进宫的人,变成了阿姐和崔氏,那他的阿姐,定然是能够如愿活的光芒万丈。

    他的本意,真的是想要帮助阿姐的。

    可是他还是坏了事。

    褚妙清这时才知道了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插曲。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她那时一门心思地想要入宫,说到底,还不就是为了能够得到父母的关注吗?

    如今,她已然是不在意那些了,进不进宫,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皇上和太后,也不过就是两个跟她那对父母一样,不将她看在眼里的人罢了。

    往后余生,她都再也不会把心思浪费在不在乎自己的人身上了。

    “阿姐永远不会怪你的,”褚妙清俯身扶起弟弟,孤傲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神色,“送我出门子吧。”

    褚世子蹲身背上褚妙清,一路将她送上了秦家用大红锦缎围着的迎亲马车。

    因是远嫁,今日迎上她,他们便要直接启程回云州了。

    褚世子顾不上招待宾客,骑上马跟在胞姐的马车外,一路护着她走到了城门处。

    褚妙清掀帘催促他回去,最后看了一眼繁华的京师。

    二太太带着崔珍回娘家吃侄儿的生辰酒,回府时正巧与从褚家的宴席上回来的三太太打了个照面,两人相携着去松鹤斋给老夫人问安。

    三太太面露感慨道:“褚姑娘也真是个可怜人,别说是媳妇了,就是母亲和二嫂——”

    她摇着头,轻轻叹息了一声,“怕是都没有见过那么清冷的喜宴呢,从主子到丫环,竟是连半点儿的喜色都没有,褚夫人更是从头到尾都不曾露过面的,都说这褚侯和侯夫人伉俪情深,可是对亲身的女儿,却实在不像是个疼爱的样子。”

    老夫人正拿茶盖撇着茶盏里的浮沫,笑了笑便将这话揭了过去,又问二太太:“说起成亲,二姑娘如今也及笄了,可有人家了吗?”

    “我就说了,我跟娘真是顶顶心有灵犀的!”二太太扬眉一笑,自得地将话接了过去。

    又露出几分愧色道:“都怪媳妇教女不严,竟是让二姑娘在昭平侯府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先前跟您提的承宣伯府,本是差不多要到私底下合合八字来看的时候了,可是这事情一出,咱们哪里还敢将她嫁去什么勋爵人家?媳妇原本正犯愁呢,你猜今儿怎么着——”

    老夫人颇是赏脸地笑问道:“怎么着,难不成今日有现成的好女婿,撞到你面前了?”

    “可不是吗!”二太太接着笑道:“媳妇的娘家兄弟,今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请了群进京应试的举子,说是要让哥儿们沾沾他们的文气,还让媳妇也看了他们的文章,媳妇原本还以为是群沽名钓誉的穷酸书生呢,谁成想这么一看,竟然是真的有几分才气。”

    “娘您是最知道媳妇的,我素日里虽然是一看到那些诗词文章便头痛,但对那些能写诗作画的有才之士,可是欣赏的不得了,当即便叫那我兄弟又问了他们几句话,这一问才知道,里头竟然还有一个,是跟韦家连着亲的呢!”

    既然是应试的举子,那即便中了进士,除却极其出色的那几个,大多数人,就是往少了说,十年之内,绝对是没有什么机会能够接触到核心的权柄的。

    崔琬如今生活在靖阳侯府,见到的不是勋爵太太,便是重臣闺秀,家里的姐妹又从无低嫁,让她嫁到伯爵府,她自然是不乐意的。

    可是,等她变成了地方的县衙、又或者是京师哪个边缘衙门的小官家的娘子,再磋磨上几年,今时今日的胆量和心气儿,自然便能跟着消磨掉大半了。

    跟自觉够得着的人相较,心里才会嫉妒,等彻底够不着了,便只剩下羡慕了。

    又有谁见过哪家七品芝麻官的夫人,满心里想着怎样攀附穿仙鹤,或是麒麟补子的权贵呢。

    榜下捉婿的事情,在大雍屡见不鲜,况且这举子又与二太太的娘家连着亲,传出去,便更加不能说是崔家苛待庶女了。

    这样的一桩婚事,实在是再合宜不过的了。

    二太太顶着老夫人夸赞的目光出了松鹤斋,楚妈妈扶着她,深觉解气,没忍住笑道:“这可好了,叫这二姑娘挑挑拣拣,还敢不管不顾地闹出那等没脸的事情,如今连她瞧不上的伯府也嫁不成了,只能去做个举人娘子了。”

    至于那个跟太太同姓的韦举人,楚妈妈已然跟舅爷打听清楚了,说是连着亲,可实际上,跟韦侯府,已然数不清是多少服开外的亲戚了,家境也只能算是勉强看的过眼罢了。

    可二太太却没笑,她淡淡道:“叫丫环们不经意地透些口风给二姑娘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