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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金枝 第二百七十二章兄妹

    贺恂从来不信什么大病一场,便能让个蠢人变得聪慧无比。

    更何况,冯氏的蠢笨浅薄,他悉数看在眼里。

    故而,那些遍传大雍的精彩诗文,定然不是真的出自于冯氏之手,而围场里的那一纸火铳改良图,也定然不是冯氏自己想出来的。

    但是,这骑马的本事,却是做不得假的。

    所以,他召了姜氏来此,借她之口,激怒冯氏,而冯氏,也果然显示出了自己的真本事。

    可是,一个时时处处都想着如何能够夺得圣宠,凤冠加身的人,为何却偏偏要在骑射之事上藏拙呢?

    贺恂目光清明的望向重新缀回腰间的那枚翡翠玉佩,半晌了然的扯了扯唇角。

    冯氏笃定,崔氏是不会骑射的。

    她要学她,所以只好隐藏了自己在骑射上的本事。

    贺恂挑眉道:“崔氏有过名传京师的诗文?”

    “回皇上,不曾——”穿红内官躬身答道,“清嘉郡主虽然在京之时便有才名传出,可是,那时郡主尚且年幼,孩提之作,即便是再过惊艳,又如何能与那些学富五车的文士相公们相提并论,至于去岁回京之后……”

    那内侍稍稍停顿了片刻,方才又道:“郡主殿下此次回京,行事低调内敛,从来没有过任何的诗词文章传出靖阳侯府。”

    贺恂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唇角,又问:“那崔氏可曾有制成过什么精巧的机关?”

    “也不曾,”内侍将头埋的更低了,“郡主殿下日日只在靖阳侯府的家学里进学,即便是闲暇的时候,也多半是与堂房的几位公子姑娘们玩乐,对制作机关之事,似是分毫不感兴趣。”

    贺恂便又轻轻扯了下唇角。

    “颖昌要散学了吧?”他问。

    “是,”内侍看了眼日头,恭敬道,“长公主殿下此刻应该是已经在回慈宁宫的路上了。”

    “摆驾吧,随朕去给母后请安——”

    贺恂站起身,缓缓道:“端妃无师自通,又有宁妃在旁看着,想是出不了什么差错的,朕便不留在此处,也免得她们束手束脚,反倒不好施展了。”

    宫人赶紧屈膝行礼,恭送天子仪驾。

    ……

    贺呈妤走在回慈宁宫的路上,心里还在思考着先生留下的课业,冷不防远远看到天子仪驾自西边迎面而来。

    她与这个皇兄接触不多,说话的次数加起来,更是一只手便能够数得清。

    与宝庆长公主在太后失势之后,便往贺恂的面前凑不同,贺呈妤之前便觉得皇兄是个看不透,也不好接触的人,自从宫变之后,她对这位皇兄,心里便更是发怵了。

    可是,若是此刻调头便走,显然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臣妹给皇兄请安,”贺呈妤只好往宫道边让了一让,硬着头皮行礼道。

    “皇妹多礼了,”天子仪驾缓缓停下,贺恂笑容清冷,由内而外的带着抹不易察觉的疏离和淡漠。

    “见过端妃和宁妃了吗?”他问。

    贺呈妤性子喜静,跟随贤太妃居住之时,每日便只行走于贤太妃的寝宫,与皇宫的学堂之中。

    如今搬入了慈宁宫,跟随在太后身边侍奉,也仍然是除却慈宁宫与学堂之外,难能看到她的身影。

    新晋册封的两位皇妃,她与姜宁妃不过是在行宫之时,有过片刻的相处,贺呈妤能够看的出来,姜宁妃是个热心肠的人,贺呈妤也记得姜宁妃在行宫里时,曾经不由分说的塞给了自己满满一荷包的金银。

    贺呈妤心里记着姜宁妃的情。

    可是,她们也都明白,彼此并不是同一类人。

    至于冯端妃,贺呈妤与她,便更是没有什么交情了,甚至,私下里,两人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臣妹侍奉母后,还没有来得及拜会过两位娘娘,”贺呈妤摸不准贺恂的意思,朝轿辇之上的帝王福了福身答道。

    贺恂便点了点头,挥手叫抬着龙辇的宫人继续往前走,贺呈妤自然落后一步,随行在龙辇旁边,又听贺恂道:“朕今日看宁妃教端妃骑马,倏然想起来,还未曾给皇妹请过教骑射的师傅,大雍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皇妹虽然是公主,马背上的功夫,也是应当涉猎稍许的。”

    贺呈妤自幼既没有生母照拂,也没有先帝疼宠,一个人跟在贤太妃的身边讨生活,已然习惯了不管旁人说什么,都会仔细去体会其中的深意。

    可是,贺恂此刻这话,她却着实是没能想明白话里面的意思。

    “皇兄操劳国事,日理万机,还要分心记挂着臣妹的学业,臣妹不胜感激,”贺呈妤想了一会儿,低着头答道。

    怪道崔氏能与她相处投契,交谈甚欢。

    便是不知道这份姐妹情义,能让贺呈妤为崔氏做到哪一步了。

    贺恂侧首看了贺呈妤一眼,淡淡笑道:“朕除却是天子,还是皇妹的兄长,记挂皇妹的学业,自然也是朕的分内之事,所谓无巧不成书,皇妹与端妃,既然都是初学骑射,想是应当有不少可以交谈的地方,皇妹这几日若是得了闲,也不妨多去几趟咸阳宫,与端妃交流些心得。”

    不管是面对曾经的贤太妃和贺呈妧,还是如今的皇兄和太后,贺呈妤从来都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即便冯端妃骄狂至极,大概是不会给她这个生母身份卑微的长公主什么好脸色的,贺呈妤还是当即便行礼应了是。

    贺恂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听说皇妹与清嘉走的近,若是你有什么不好意思与端妃说的话,请教清嘉,也是一样的。”

    贺呈妤浅紫色的云锦褙子里纤指微微一缩,她如今是出不了宫门的。

    而且,她也知道,阿瑜姐姐是很不喜欢皇宫的。

    贺呈妤垂着头,轻轻道:“靖阳侯府二公子即将娶妻,清嘉皇姐应是要留在府里帮忙的,而且……臣妹也没有看到过清嘉皇姐骑马,还是去叨扰端妃娘娘吧,多谢皇兄费心。”

    贺恂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的搭在龙辇的扶手上,闻言轻轻点了几下。

    半晌似是漫不经心的道:“如此也好,朕想起还有要事要与朝臣们商讨,便暂且不与皇妹一同去向母后请安了,便有劳皇妹,替朕向母后问个安吧。”

    “是,”贺呈妤犹如鱼入湖水,来不及想清楚贺恂今日这番举止的用意,便朝他行了个告退的礼,垂首匆匆往慈宁宫而去。

    西坠的乌金之下,贺恂看着贺呈妤近乎于夺路而逃的身影,倏然笑了一下,突然对身侧的内侍道:“去寻项同知,问问他,那日遭劫之后,崔氏是怎么回到围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