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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修仙,乱世修德 第67章 圈套

    往日祥和的县城里,笼罩着名为恐慌的阴影。

    街边商铺闭店不少,往来行人匆匆,少有停留。

    客栈客房中,陈梦吉身前跪着男女老少五人。

    为首的中年男子递上一个包裹,神情激动:“陈先生,您是十里八方最出名的讼师。李家是地头蛇,仗势欺人。我不过是个商人,求助无门,只能请陈先生出手,还我们王家公道。”

    陈梦吉扶起男子,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李家强买你家丫鬟,还唆使家丁打伤你儿子?”

    李乡老离世才不过两天,就有人上门说李家跋扈,令他有些奇怪。

    任老爷称得上勤政爱民,从没听过偏袒当地氏族官绅的情况。

    他们有冤屈不直接去衙门上告,反而来找自己一个普通的讼师。

    百姓不通文墨,说不清事情经过也就罢了。

    眼前王姓男子是隔壁县城的商人,识字明理,为何要多此一举找上自己。

    心中带着疑惑,陈梦吉还是接下案子,仔细听对方诉说来龙去脉。

    事情发生在三年前。

    那时王姓商人来县城做生意,十四岁的儿子随着父亲出来见世面,正好撞见有人插标卖首。

    对方是个普通少女,相貌平平。

    她身前草席裹着将死的父亲,低声祈求,希望出卖自身,好有钱给父亲买一副薄棺材。

    少年一时冲动,想学戏文里那样“英雄救美”。

    王商人也没觉得不妥,少女标价也算合理,于是商谈好要约定契约。

    结果李家突然找上客栈,说少女是家中逃奴,不由分说就抢走少女。

    王少年出言阻止,想要查验卖身契真假,却被人打伤,卧床六年。

    直到前些日子,少年最终一命呜呼。

    六年前王商人不是没在衙门告过。

    县老爷潦草查过卷宗后,判定王家私买逃奴,李家无罪,杖责王姓商人十棍。

    而今儿子已死,他豁出命去也要给儿子一个说法。

    陈梦吉大致梳理后,脑部一阵发昏。

    六年前的案子,一是任老爷当时还不在任上,卷宗调取就是大问题;

    二来李家新丧,他们指认的又是被火烧死、丧事都不敢办的李二少爷;

    最重要的是,少女的名字是桑冲。

    如今涉案人员几乎全部死亡,他该找谁核查真相?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快写好诉状,领着王商人来到衙门前。

    不等他有动作,王商人上前拿起鼓槌,二话不说直接敲响鸣冤鼓,似乎非常急切。

    然后就是走流程。

    任老爷拍过惊堂木,刚要问询缘由。

    就见王商人面露惊恐,连连磕头:“老爷我们不告了,不告了,请县太爷饶过我们。”

    这下不仅是任老爷、陈梦吉,衙门口凑热闹的百姓也感到稀奇。

    哪有人请来讼师、击鼓上堂,然后突然退缩的。

    任老爷下意识就想甩出令牌,判他们戏弄朝廷官员,赏几下水火棍以儆效尤。

    可是王商人越说越离谱,一叠声的喊饶命,倒像是任老爷欺负了他。

    陈梦吉喝住他,心中已有几分怒气。

    “你的事由我已在状纸上写的分明。事到临头作这等姿态,他人瞧见还以为任老爷冤屈了你。”

    王商人抬起头来,双眼通红,指着任老爷吼道:“六年前,就是他!就是他收取李家钱财,合谋害死我儿子!”

    他转身朝向衙门口,厉声大喊:“老天爷不开眼,恶人坐高位,我儿冤啊!”

    说罢,忽然抽出身旁捕快的刀,在自己颈上划过。

    鲜血喷涌,他瞪着眼睛扑倒在地,片刻间绝了气息。

    所有人都被他的行为吓到,百姓哗然。

    师爷想要关闭衙门,驱散百姓。

    任老爷拦住他,起身下堂,仔细看向王商人。

    他并不认识对方。

    六年前,他还在寒窗苦读。

    不惜用性命诬陷自己,偏偏还漏洞百出。

    门外百姓突然有人喊道:“我记得他,那年是姓任的县太爷判的案子。”

    “咦,前任县太爷到和任老爷有几分相像呢!”

    百姓议论纷纷,

    师爷急忙示意衙役关上大门,自己靠近任老爷:“老爷,眼下先将他尸首处理妥当再说其他。”

    陈梦吉脸上、衣袍都被鲜血溅到,腥气涌入他的鼻腔,令他作呕。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忽然间变成这样,呆愣着半晌都没擦去脸上血痕。

    此时鸣冤鼓再次被敲响,门口传来嘈杂的哭喊声。

    大门被冲开,又有四名男女闯进来。

    他们看到王商人的模样,其中一名妇女尖叫着喊道:“县老爷杀人啦!老爷!老爷!你死了,儿子死了,让我怎么活!”

    说罢,她冲向柱子,决绝撞上去。

    就听清脆声响,她随之倒地。

    场面更加混乱。

    任老爷来了脾气,当下令衙役抓住剩下两人,好好审问。

    两人挣扎着,口中不断怒骂。

    左右衙役取来布条堵住两人口舌,强拖着押入牢狱。

    蓦然的,陈梦吉看向任老爷:“轮到我们了。任老爷,轮到我们了。躲不过,还是躲不过啊。”

    随后他擦去脸上血迹,摘下发冠,神情落寞地向外走去。

    唐肃玉从天而降,一巴掌拍在陈梦吉后背上。

    “陈先生,你似乎有些迷茫。”

    他看向倒地的两人,直接吹出真火。

    明明已经气绝的两人突然叫喊出声,场上众人吓得纷纷远离。

    陈梦吉也被惊到,指着不断蠕动、死而复生的两人。

    唐肃玉解释道:“他们是伥鬼,看起来至少死了五、六年。”

    王商人语气怨毒:“天理不公,我王某人愿魂飞魄散,诅咒任家断子绝孙!”

    “你父亲造的孽,难道不该由你来承担吗?”

    “啊!”

    两只伥鬼化成灰烬。

    唐肃玉瞧见无形束缚附着在任老爷的魂魄上。

    诅咒是要承担因果的,究竟是怎样的恨意和绝望,宁愿以魂飞魄散作为代价。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任老爷。

    欲望手法老套,从李乡老成痴鬼就能看出来。

    无非是逼人到死角,做出违背自身意愿的选择, 然后逐渐沉沦。

    但同时也是最无解的。

    因为他的谋划从来不是一时一刻,暗线起伏数年、数十年前就埋下。

    时间是欲望最大的优势。

    谁能想到,六年前的案子会牵扯到当时前途未定的任老爷。

    自己只是闯入者、本该是旁观者,现在却是见证者。

    唐肃玉忽然有些明白疑鬼为何要将自己拉入幻境。

    千年老鬼,各有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