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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遗留 第157章 烂棋

    当李遗的意识恢复过来时,他发现正悬浮在一片无垠无根的黑暗中。

    抬头看看,貌似夜空的上方,只有一团模糊的光亮漂浮在那里。

    没有星星,也不是月亮的形状。

    李遗心思一动,惊觉身形已经向那里飘去。

    “死了吗?”

    “终于死了吗?”

    就在李遗不断靠近那团模糊光亮的时分,他竭力想要看清那是什么。

    似乎从天外传来的砰然巨响惊悚了他的心神。

    那道光圈突然爆发出一股吸力,李遗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就被吸了进去。

    再次睁开眼睛。

    李遗看到的是陌生又熟悉的床幔及穹顶。

    稍微转动身子,肌肉撕裂的痛楚清晰地传达到大脑里。

    李遗这才将一切都回想了起来。

    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次还是命大。”

    当下时分正是夜晚,李遗认出这是侯府的前厅。

    口干舌燥的他看到了旁边桌子上的水壶,强忍痛楚挣扎起身,却还是高估了自己当下的身体。

    几次都被腹背肌肉撕裂的痛楚麻木地动弹不得。

    床边却传来一阵异样的蠕动。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抬了起来,摸索着凑到了李遗的跟前。

    李遗看到了那个始终听从他的话,蒙着眼睛的女童。

    忍不住搓搓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吴悠惊喜道:“哥哥你醒啦?”

    李遗不轻不重地唔了一声。

    吴悠的声音虚弱地过分,听到回应过后就又一头栽倒睡了过去。

    李遗见她呼吸均匀,便也没有过多慌张。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厅门被打开又关闭。

    一股寒风裹挟着雪花卷进了厅内,冷意侵蚀在滚烫的肌肤上,李遗感到难言的舒适。

    来人疾步走到火笼旁拨弄了炭火,添上几块新柴。

    一回头,正与床榻上的李遗四目相对。

    手中的火钳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黎瑜红肿的眼睛里再次噙满了泪水。

    她快步走到窗前,手捂口鼻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李遗努力抬起手臂,对哭的忘我的黎瑜竭力说出话来:“水...”

    当温热的茶水终于滋润了喉舌,李遗不停歇地喝干了一整壶水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对上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黎瑜,李遗不自在地掖了掖被角,清清嗓子道:“县主怎么还亲自照顾。”

    黎瑜摇摇头:“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打。”

    “我跟严时本就有仇,被他借题发挥罢了。”

    黎瑜将水壶送回桌子,又将女童吴悠在床脚小心安置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遗默然,转而问道:“多久了?”

    黎瑜却看向了吴悠:“有七八天了,你一直昏迷不醒,我连父亲自用的宝药都拿来了,也不见你醒过来。这小姑娘一直要来看你都被拦下来了,本想着今夜之后你再不醒来就...所以让她来了。看来还是你们心心相系,她守着,你就醒了。”

    黎瑜点亮了灯火,李遗看到了她沧桑憔悴的面容。

    也明白了吴悠不在的这几日,是黎瑜在守着自己了。

    李遗忍不住道:“有劳县主,只是这样,不妥。”

    黎瑜当做没有听到,从一旁的食盒中掏出一枚果子,手持小刀试了几次削皮,最终还是作罢,干脆用手帕直接擦拭一下,塞进了李遗嘴里。

    “姚府差人送来的。吃你的吧。”

    李遗费劲地抬起手臂将果子拿了出来,这才想起从少葛镇回来的姚文意伤势不比自己轻到哪里去。

    小心地问道:“姚文意他...”

    黎瑜淡淡道:“你关心这个,关心那个,还不如好好关心关心自己。”

    李遗面对这种状态下的黎瑜,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少女的行为能说明很多事情,少年的心中波澜滔天无需多言。

    越是不敢相信的事情越是需要直白的言语。

    可是朦胧的情感向来与少年少女的扭捏相伴相生。

    更何况,少年少女对自己的内心都没有清晰的认识。

    这个一开始自己只能仰望,后来夹杂着算计相处,再后来在共患难中似乎产生了些许真交情的少女,李遗已经拿不准自己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看法。

    而黎瑜的内心,只有她自己清楚。

    “姚文意现在应该跟你差不多,卧床不起,父亲的宝药也送过去了一份。他跟你不一样,姚家的命根子,君皇亲自去探望的人,各世家都要巴结的英侯独子,想死都不容易。”

    李遗默然,黎瑜却话锋一转:“你准备怎么应对严时?”

    李遗闻言一愣:“我能怎样?”

    说话间,门外突然又传来一声砰然巨响,李遗的脑袋忍不住隐隐作痛。

    他依稀想起,这与他在那神秘的黑色空间中听到的声响别无二致。

    黎瑜头也不回道:“父亲在放爆竹,今天是小年了。对了,你要吃饺子吗?”

    李遗笑了笑摇摇头:“都要过年了啊。好久没过年了。”

    黎瑜闻言皱眉:“谁还不是一年没过年了。”

    李遗笑着又摇摇头:“真的好久好久了。”

    眼看李遗气力有所不逮,黎瑜也不再勉强他,放任他沉沉睡去。

    李遗醒来,黎瑜的精神也是为之一松,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干脆就蜷缩在一旁的一张躺椅上沉沉睡了。

    厅内三个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黎纲才推开门悄无声息的走进,跟在他身后的黎琼径直走向黎瑜,拦腰抱起自己的傻妹妹,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床榻上的李遗,轻叹口气送黎瑜回房去了。

    二人才离去,李遗随即睁开眼睛。

    黎纲站在床头正端详着熟睡中吴悠的脸蛋。

    李遗开口道:“国师说他会帮忙。”

    黎纲点点头道:“在你睡觉的这些天,国师已经上过朝堂了,不过可惜,于大局无益。”

    李遗闻言急了:“那怎么办?”

    黎纲终于看向他,莫名笑了:“我这些天也没有出府门,我也不知道。”

    “国师最后站在了世子一边,以徭役替代杀伐,目前来看,这是最有可能的结果了。”

    李遗闻言稍稍放了心,随即又问道:“那你还要被软禁多久?”

    黎纲坐在了黎瑜坐过的凳子上,从食盒里拿出一枚梨子来,瞧了瞧道:“寒冬腊月的,姚家还能找来这么水灵的梨子,不容易。”

    李遗不慌不忙等着他的下文。

    黎纲笑笑:“还行,挨了顿打,没那么急躁了。”

    “威侯府的人什么时候能出门,要取决于严基什么时候战败。”

    李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黎纲却颇有些激动地看向李遗:“你的老熟人,向南逃窜,和陈却合兵一处,严基压力大增,眼瞅着压不住了。班师路上的顺命营已经转向南下了。羌骑鹰营、狼营也在待命。慢慢等着看就是了。”

    李遗愕然,随即意识到哪里不对,问道:“你不出门怎么知道这么多?又愿意全都告诉我?”

    黎纲将梨子丢给他:“卫陌舍了命也要开盘这局烂棋,可不是在少葛镇和野望关就能结束的。眼下洛京里怕是就剩下你一个怜人了,这热闹,少了你就不好看了。好好养着吧,有你的戏唱。”

    似懂非懂,一头雾水的李遗就这么看着心情似乎不错的黎纲把玩着手中的什么东西大步离去。

    眼神一瞟,却发现吴悠眼睛上的蒙布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