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恨别离之天机变 > 第44章 梦境

恨别离之天机变 第44章 梦境

    阿狸从一场十分漫长的睡梦中悠悠醒转,看到姜嬷嬷正在她的身边伺候。见她睁了眼,姜嬷嬷赶紧给她作揖行礼,脸上一个浮起笑容,“恭喜娘娘,您又有喜了!”

    阿狸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历王……他知道了吗?”

    姜嬷嬷却有些闪烁其词的说:“娘娘安心养胎!王上他……他一忙完就会来看望娘娘的。”

    阿狸失笑,关于历王什么也没有再说,只躺下问姜嬷嬷:“我昏睡了多久?”

    姜嬷嬷说:”一天一夜了……”

    “哦……”,阿狸喃喃道:“嬷嬷可备有吃食?我饿了,给我端一碗来吧……”

    姜嬷嬷“唉!”了一声,赶紧出去给阿狸准备吃的。

    阿狸躺在榻上,想起她这个漫长无比却又清晰无比的梦——梦里有个十分可爱的小娃娃向她走来,她想走过去拉起他的小手,想把他搂紧在怀里亲亲他,可她周围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墙,把她紧紧关在了里面。她对着墙又踢又打又推,可这堵墙巍然不动,她使劲向着墙外面喊,可是这墙壁像是能吸音一样,连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呼喊声。外面的小娃娃转身,慢慢向天空中飘,不一会儿就隐没在黑暗里,消失不见了。

    突然之间,墙也消失。她终于自由,世界却是一片无尽的空旷和黑暗,她茫茫然向前走,走着走着,四周冒出一些忽明忽暗幽蓝的光,再继续走,她头顶突然亮起一盏灯,然后她前面一排灯全都亮了,可是前面却没有一个人在等她,她看向身后,一片黑暗中隐约可见墙壁上有无数个睡眠舱,她突然明白了,这里是星舰……那种永远孤寂的感觉又来了。森格在哪里?怎么也找不到森格了?

    她只好来到星舰的图书馆,打开预言之书。匣子里没有米粒芯片,也没有各种神器,更没有生命之树的花朵,只突然冒出来一个垂垂老矣的神仙影像,这神仙穿着病号服一样巨大的白袍子,又长又白的头发和胡须已经曳地。她见到他十分愤怒,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你给我的预言有时准确,有时又不准确?有时细致到每一个头发尖,有时又粗糙到几乎什么都没有?

    神仙老者捋着胡须,面带狡黠问她:“如果我把那些对于你来说不利不好的事情都提前让你能预测预知,你会怎么做?你会不会用尽全身解数来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如果你全能避免了,那这预知还能准确?让你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让你知道的细致些,还是粗陋些,甚至让你以为知道的真的,最后却发现你知道的是假的,全都是命运。你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命运,不要过分依赖所以预言。你出现在这个世界有你的使命,但你只有到了最后,才能真正明白这个使命是什么,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促使你完成这个使命,接受它,不要抗拒……”

    神仙消失,阿狸的梦也醒了,她心中不禁感叹,原来命运也可以如此狡猾……

    姜嬷嬷端来了一碗暖汤,搀扶起阿狸,阿狸慢慢啜食,喝完觉得自己舒服了一些。她看见枕边有一枝干花,问姜嬷嬷:“这是小瑞拿来的?”

    “是!小瑞殿下说是夏天摘了这花夹在书本中,到了冬天,娘娘就有花看了。”

    阿狸笑容里终于有了一丝温暖,“请嬷嬷帮我把那只描金镶螺钿的首饰匣子拿来吧。”

    姜嬷嬷拿来首饰盒,见阿狸用一条丝帕把这朵干花收好,单独放在了这个三层首饰匣子的最上面一层。做完了这件事,她像是又很疲倦了一样,很快就又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此前给她奉过落胎药的太医这次又捧了一碗药过来,正想开口向她解释这是什么药,只见阿狸问也不问,拿过药,一口喝下。等阿狸喝完了,太医才有机会告诉她:“娘娘,这是王上特意命臣给娘娘准备的安胎药,王上嘱咐娘娘安心养胎,莫要思虑过度。”

    阿狸不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太医收起药碗,对她说:“从明日起,臣可以将这药材配好交给娘娘阁中宫人。娘娘每日两次,记得按时服用就好。”

    历王并没有来看望阿狸,只有太医的药材按时送到。

    历王没到,娜仁却来了。

    从阿狸到沛国的第一天开始,娜仁从来没有来过缀云殿一次,阿狸当然也没有去过她的芳仁殿。这一次她突然来访,阿狸十分意外。她知道娜仁因为很多原因非常憎恨她,可她却相反——一想到娜仁是合不勒的妹妹,她就怎么也恨她不起来。

    娜仁到了缀云殿,不等人通报,直接就进了阿狸的寝阁,两边宫人在院中差点扭打起来。娜仁的宫娥本来就是跟着娜仁到这里来耀武扬威的,自然和她一样无理霸道,而缀云宫的宫人们觉得娜仁怎么如此粗野没有规矩?她还以为自己是历王?走到哪都长驱直入?非要这个太妃按规矩来不可!

    这边宫人吼:“这是王后寝宫,不是太妃娘娘要进就随便进的!”,那边宫人喊:“王后寝宫怎么了!我们娘娘连王上的寝宫都随便进!”

    但阿狸却似不太在意,她直接开了窗,对着外面火药味十足的众人说了一句:“让她直接进来吧。” 娜仁这边宫人们听到阿狸亲自服软本就得意,看着阿狸这边宫人们纷纷窝火,觉得更加得意。

    娜仁进了阁中,两个人一个是太妃,握了后宫实权,一个是王后,虽没有实权却仍然有个虚名,彼此又关系僵硬,谁也不一定服气对方,互相见面,连该有的礼仪也全部省了,缀云宫的宫人们又心里不痛快闹着别扭,连茶也不给娜仁上。

    娜仁看阿狸病歪歪的样子斜倚着窗子,坐在软榻上,露出一脸讥讽笑意。阿狸默不作声,只看着娜仁,等她先开口。

    娜仁是个急躁脾气,原本就是憋不住话的类型,冷笑着开口说:“真没想到,王后娘娘也有今日!我听说你在辰国时行了很多苟且之事,就连你的公主身份都是假的。你与人苟合,早有一子!就你这样的淫贱女子,还敢在背后议论我和陛下私隐?如今你已经被陛下厌弃到了极点,我也不瞒你,我原本就和陛下是一对儿,我父汗当初本来就是将我送来做太子妃的。如果不是被先王看中,被迫嫁给了他,这王后哪里还轮得到你?!今日我便教你知道知道我的历害!”

    娜仁说到此处,对阿狸怒目而视。阿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娜仁几乎有种错觉,觉得此刻看她像在看历王……只听阿狸淡淡开口道:“我并没有背后议论过你和陛下隐私。你又想如何给我厉害?”

    娜仁冷笑,“你不必急着否认。你养的那个畜生叫森格是吧?”

    阿狸听到娜仁提起森格,脸上表情瞬间就有了变化。她十分警惕的说:“你问这个,想做什么?”

    娜仁看到阿狸终于有了恐惧,心下更加深了决心。她冲着她冷冷一笑,再多言语已经没有必要,很多事情要做了才能解气。她突然就转身出了殿阁,阿狸猛的从软榻上跳起,也跟着出去。只见娜仁领着院中几个宫娥走出殿外,殿外早就候着几个太监拿着油桶火把,一行人向着关押森格的马厩而去。

    阿狸斗篷和鞋履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像一阵风一样掠过院子里正扫雪的两个宫娥,夺门而出,宫娥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主子跑出去了,也赶紧呼喊人跟着她跑出殿外。姜嬷嬷略一沉吟,赶紧拉住一个宫娥让她先去禀告历王,交待完此事,才也赶紧追出了门。

    阿狸在融雪半化的灰砖地面赤脚奔跑,地滑心急,刚跑了几步就摔了一跤,又赶紧爬起来继续追,总算赶上脚步极快也基本是在小跑的娜仁,阿狸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娜仁使劲一扯袖子,阿狸脱手,猛然摔倒在雪地里,娜仁继续向前走。阿狸死死抱住她双脚,芳仁殿宫人全都上来拖拽,这边缀云宫的宫娥太监们也已经赶到,这一次终于和芳仁殿的众人扭打成一团,一群人正互相抓着头发、扯着衣袍,突然听到不知是哪一个宫人惊呼了一声:“血!有血!”

    所有的扭打喧闹都瞬间停止了,大家往雪地上看,阿狸趴在那里,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她身下流出鲜血,在身下的积雪中逐渐弥漫开,形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艳红。

    娜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姜嬷嬷赶到了,捂着嘴大声喝到:“快把娘娘扶回阁中,你们快去请太医!请太医!娘娘怕是小产了!”

    缀云殿的宫娥太监们惊慌失措,赶紧扶起阿狸,背起她回缀云殿。留下芳仁殿的众人,身下散落着掀翻的几只油桶火把,站在寒风雪地中,呆若木鸡。娜仁有点不能相信自己耳朵似的问旁边太监:“她刚才说什么?她小产了?她有孕?”,旁边太监点了点头:“小人好像……好像听到姜嬷嬷是这么说的……”

    娜仁喃喃自语说:“完了……这回应该不能是别人的孩子了吧……”,宫娥太监们听到娜仁讲这句话,似乎看见满脸寒冰的历王暴怒的脸庞,都不禁和她一样,打了个寒颤。娜仁像个木头人一样摇摇晃晃的举步,悠悠的说:“我们回去吧。去等历王来……”

    ***********

    阿狸三天里晕倒了两回,这一次醒过来,四周烛火暗淡,只床前趴着一个宫娥,已然入睡,她没有惊动宫娥,只睁着眼睛,默默平躺,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面的小娃娃已经没有了,就像她梦中梦见的一样,他已经飞去了天上……阿狸眼角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这一次,她不知道怪谁,想了想,谁也不怪,只能怪命!可是要是没有这个命,恐怕也遇不到瑞,遇不到合不勒,又想了想,苦笑着连命也不怪了。

    阿狸足不离榻的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昏睡的时间远远多过清醒。偶尔清醒的时候,听宫人说历王要关娜仁三个月的禁闭,他的卤薄仪仗又已经出发去清阳山了,这一次娜仁和阿狸一样,也别指望能跟去。这次跟着历王去的,一位是祁国美人白珍珍——她刚刚又进了位份,如今已经是珍嫔了,因为她也有了身孕。另一位是宋国美人宇文缦,她也刚刚被进了位份,因为她除了长相娇美,性格和婉,更难得是她处世周全妥当,心思敏捷,娜仁被关起来的时间里,就由她暂管后宫事务。

    阿狸每次不幸,都是姜嬷嬷精心照料她。这一次也不例外,姜嬷嬷日日捧着补品给阿狸进补,说这些珍奇补品补药都是陛下特意命人搜罗来专门给缀云殿的,又让阿狸不要伤心,孩子总还会有的,下一次小心些就是了……她看阿狸脸色如常,除了饮食比以往少了些,脸上笑容也少了些,倒再也没有像最早那样自暴自弃,不吃不喝。但有一天,她伺候着阿狸躺下,她突然对她笑,笑得那样凄凉,她说:“嬷嬷,我没有母亲……或者更准确的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可是如今,我觉得你就是我的母亲,以后你就做我的母亲吧……”

    姜嬷嬷自顾自己身份低微,本想推拒,但看阿狸神色凄迷,可怜她身世和此刻遭遇,终于不忍心打碎她这个念头,只默不作声为她盖好被子,笑着缓缓说:“老奴这一生都在宫中伺候,要是真能有娘娘这样的女儿,倒真是老奴的福分……娘娘再歇一歇,老奴去给娘娘熬药……”

    阿狸继续躺倒。脑子里想着森格和阿布莱——她从辛国回来沛国差不多已经有两年了吧,这个冬天过去,就是第三年,而她回到过去,已有七八载。就算没有作为神的责任使命,她也早已经想要逃离这里,只是离开这里之前,必须先想办法让森格和阿布莱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