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明末封疆 > 第228章 四兄弟

明末封疆 第228章 四兄弟

    孤月长明,疾风萧瑟。杀出一条血路的张献忠此刻算是知道什么叫“虎落平原被犬欺了”,他自顾自狼狈的策马疾奔,身后的弟兄已经越打越少,突然间在他身后响起了刺耳的铜锣声。张献忠猛地回头瞧看,只见刚刚逃出的坡道附近火光冲天,大批手持火把的官军已经蜂拥而至。他又看了看手底下的弟兄,这些人连遭打击,各个身上挂伤、脸上挂彩,一副惶惶不安的神情。

    在不算宽敞的管道上,两队骑兵相互追逐着溅起阵阵烟尘。前面跑的队伍人数在二十人左右,人疲马乏,行进速度已是强弩之末。后面追的队伍至少有三百人以上,各个披盔戴甲,人精马壮,他们快速追击已然渐渐逼近,后队的马头已经快碰到前队的马尾了。

    张献忠自知如今自己是插翅也难飞了,他索性调转马头朝着自己手下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怒吼道:

    “操他娘的!跟这帮龟儿子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俩他娘的赚一个!”

    刘文秀、艾能奇、白文选等人见状也纷纷停止了逃命,一个个红着眼睛大喊道:

    “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拼了!”

    正追在兴头上的官军显然没有料到这些亡命之徒还有这一手,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兵士仓促应战,很快便被做垂死挣扎的张献忠等人斩于马下。后面的兵卒见状不敢含糊,立刻转变阵型,以队伍为依托同贼兵战到了一处。

     二十多人做困兽之斗,一时间竟然也杀的官军频频后撤。尤其是张献忠,他手中的长刀挂着风声上下舞动,颇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是流贼人数毕竟处于劣势,慢慢的官军越大越多,流贼越战越少。没多久张献忠等人便被官军团团围困在了当中。此时张献忠的身边仅剩下刘文秀、艾能奇、白文选等五六名手下,这些人各个身上都有多处刀伤。其中艾能奇更的伤情最为严重,他浑身是血已经杀成了一个“血人”,眼看就要撑不出了。

    张献忠握着长刀的双手只觉得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他张着嘴大口的喘息着,四周官军高举的火把照的他心烦意乱。张献忠啐了口吐沫,满嘴的血腥味。他的语调依旧桀骜不驯,但却已然疲惫不堪。

    “龟儿子的,老子今天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张献忠并没有注意到来自身后的危险,一名官军骑兵高速插上,挥刀直奔他的后背砍去。刘文秀见状大喊道:

    “父帅小心身后!”

    张献忠本能的侧身去闪躲,但终究是躲闪不及。这一刀正好砍在了他的后腰处。那名官军正在暗自庆幸偷袭得手,可谁知张献忠一个回身,长刀挂着风声斜劈了过去,将官军斩成了两段。随后张献忠下意识的摸了摸刚刚被砍到的腰间,心有余悸的自言自语道:

    “他姥姥的,要是没有这金丝甲。老子刚刚就去见了阎罗王了!”

    张献忠在铠甲之内还穿了一件做工精细的金丝甲,这是他攻破凤阳城之时从大明宗庙内抢得的宝物,为了这件宝贝他险些和李自成刀兵相见。自从得了这件宝贝之后,张献忠走到哪都会穿到哪,没想到今天这宝贝真的救了他一命。救得了一时,但救不了一世。张献忠心里清楚,今天就是穿了十件宝甲,自己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包围圈越缩越小,张献忠等人渐渐的被逼到了山脚下。背后是巍峨的高山,身旁仅剩下刘文秀、艾能奇、白文选三人,面对着上百名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官军精锐骑兵,张献忠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些官军不知这贼首因何狂笑,纷纷勒住缰绳瞧看,一时间双方僵持了下来,现场一片死寂。

    “哈哈哈!杨嗣昌那老狗既然肯花千金要我的人头,那老子死之前就让那龟儿子破费破费!”

    说罢张献忠一把扔掉了紧握在手中的长刀,长刀落地砸在岩石之上,“哐啷啷”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幕下显得极为刺耳。随后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横于脖颈之上。

    “父帅不可!父帅万万不可啊!”

    刘文秀与白文选赶忙下马拉住张献忠劝阻,而此刻艾能奇早已经因体力不支从战马上滚落下来,不省人事了。四周围追的官军见张献忠准备自裁,也不劝阻,毕竟都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怕他张献忠长翅膀飞出去了。

    张献忠一脚踹开了拉扯自己胳膊的白文选,对刘文秀喊道:

    “文秀!老子我纵横一生,转战中原十余载。若是被旁人砍去了这颗脑袋,我不甘心啊!你替为父看着,让为父安心上路。可好啊?”

    刘文秀追随张献忠多年,可还从未见到过这位跋扈傲慢的大帅说过如此真情惬意的话语。想到如今功败垂成,英雄末路,刘文秀悲从心来满眼噙泪的高声答道:

    “是!孩儿领命!”

    说罢刘文秀拉起了倒地的白文选,横刀立于张献忠的马前,一双鹰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官军,虽然仅剩两人,但人数众多的官军已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杀意,都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

    张献忠看了看手中的宝剑,又眺望了一下西北老家的方向。大喝一声:

    “老子这辈子,值了!”

    说罢眼睛一闭,心一横,紧握剑柄的手一翻。

    “父帅!孩儿来啦!”

    自官军包围网的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直惊的官军纷纷回头观望,张献忠也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满是求生的渴望。他听出了这个声音,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必然能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定国!是吾儿定国来啦!”

    片刻之后官军的阵型被从背后掩杀而来的这支部队冲的大乱,这是一支由步骑兵混合而成的队伍,人数大约在千人左右。领军将领正是张献忠的义子李定国!只见李定国一身的戎装,跃马疾驰而来,宛如下山的猛虎直冲入了待宰的羊群之中。他手中的长枪上下翻飞,舞的让人眼花缭乱。身旁的官军碰到就死,粘上必亡。借着李定国打开的缺口,余下的贼兵一窝蜂的杀入了官军骑兵阵内。

    官军原本就是毫无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敌人人数众多,兵锋甚盛。一时间仅剩招架之功,为首的军官眼见取胜无望,不得已只能下令驱马逃离了战场,向东败退而去。

     杀退了官军,李定国也不在追击,而是直接来到了张献忠的跟前。刘文秀、白文选一见真的是二将军李定国,脑子里紧绷了许久的那根神经总算是送了下来,两人在也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父帅!孩儿迟来,让父帅受苦了。”

    张献忠想下马迎接自己的义子,可这脚刚刚占地便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摇晃了起来。李定国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住了险些栽倒在地的义父。张献忠看了看李定国,又望了望他身后的兵卒,这些人看穿着并不是自己营中的将士。张献忠语气虚弱的问道:

    “吾儿定国,这一阵子你个龟儿子死哪去了。为父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眼见自己曾经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义父如今竟是这幅灰头土脸的狼狈相,李定国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他赶忙安排人为张献忠等人简单的包扎一下伤口,随后扶着张献忠上了马。

    “父帅,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边走边说。”

    不一会儿,这支千八人的队伍就迅速的撤离了战斗现场,全军快速向西而去了。

    一路之上,李定国语气平淡的向张献忠讲述了自己这一段的遭遇来。

    “贺人龙放了我,于是我便向西寻找父帅的踪迹。后来总算让我找到了咱们老营所在。”

    说到这李定国望了望满身伤痕的三弟刘文秀与仍旧昏迷不醒的四弟艾能奇,并没有继续说。张献忠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接过话茬说:

    “我知道,你这两个弟弟没大没小,竟然动了刀子。”

    李定国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道:

    “孩儿并不是责怪二位弟弟,只是此事蹊跷的很。恐怕是别人想要置我于死地。”

    张献忠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说:

    “哎呀!都是自家人,闹闹别扭打打架也属正常,哪有置人于死地这么严重。”

    李定国的脸上变的更加难看了。

    “父帅有所不知,在我被四弟砍伤之前,曾经有人在我背后放了暗箭。”

    听了这话张献忠也严肃了起来,他一共有四个义子,能够在短时间内安排手下于大营附近暗箭伤人的,用手指头想就知道只有一人。李定国自然也知道是谁,但这父子俩却很是同步的选择了沉默,如今形势危急,不是祸起萧墙的时候,想到这李定国急忙岔开了话题。

    “孩儿受伤后是刘国能救的我。”

    “刘国能?龟儿子也算是干了一件他娘的好事。”

    不知为何,李定国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魏渊的名字。他回忆起了那一天于军营之中发生的种种,而自己紧紧通过暴雪之后清早上留下的一串串脚印来诉说离别与歉意。

    队伍在快速的行进着,林中的飞鸟受到惊吓,拍打着翅膀冲出了密林。这一阵响动唤回了李定国的思绪,他继续道:

    “后来孩儿一路打听父帅的消息来到了当阳附近,正巧碰上了身后的弟兄们。受兄弟们抬爱,我这才当了首领。”

    张献忠四个义子之中,他最喜欢的当属这二将军李定国。不论是单打独斗的武艺还是决胜千里的韬略,李定国都是四兄弟中的佼佼者。

    “哈哈!吾儿别说做个山大王了,就是这天下兵马大元帅都干得!”

    “前几日父帅兵临当阳城下,孩儿得到消息后即刻组织人马准备去和父帅汇合。可待我到了当阳,父帅已经领兵奔袭襄阳去了,孩儿这才率军前来助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