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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春欢 第74章 勤俭持家

    安阳伯把江浔带到书房后,屋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他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房内寂静,这时候——

    “蛐蛐,蛐蛐。”

    还是安阳伯的“常胜将军”打破了沉默。

    安阳伯:“......”

    “浔儿,你母亲如今的情况,方才府医也说了,许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往后能不能记起来都另说。”

    “为父是觉得,这样......也挺好。”

    安阳伯边说着,扯了扯袖子,有些紧张地去觑江浔的脸色。

    江浔低垂着眉眼,手里还攥着那件湿了的外袍,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阳伯见状,缓缓坐到了椅子上去,忍不住极长极长地叹了一口气。

    今日格外漫长,他已觉筋疲力尽,不知江浔是如何做到的,还是这般笔挺地站在那里,不露一丝疲态。

    他知道,他们夫妻亏欠江浔良多。

    这些年,夫人对江浔一直不好,可他因为对浔儿、对夫人心中有愧,便对夫人的所作所为始终袖手旁观。

    他以为江浔会懂得自保,可他那般逆来顺受,竟一声不吭。

    有一次,他悄悄去看过江浔。

    他气息奄奄地躺在榻上,鞭痕交错在他身上,鲜血淋漓。

    他偷偷去给江浔上药,听到江浔在梦里一遍遍呢喃着——回家。

    想到这里,安阳伯忍不住又抬眸去看江浔。

    他想,当时那些鞭痕那般深,或许他身上仍留有疤痕。

    又想,江浔的家——究竟在哪儿呢?

    他张了张嘴,却问不出口,好似只要那层窗户纸不捅破,他还能装傻充愣。

    “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听蔺老说,今日救了夫人的是沈家小姐,明日为父就亲自登门去谢。”

    江浔听到这里,终于动了。

    他抬起头来,温声道:“父亲,沈小姐之恩,孩儿记在心头了。”

    “但今日之事不宜外传,免得坏了人家清誉,这定国将军府您还是不去为好。”

    安阳伯一听这话,也觉有理,但救命之恩岂能马虎,他想了想,又道:

    “等你母亲好些了,便由她设宴约见沈夫人,再当面给沈姑娘道个谢,这般也是好——”

    “不好。”

    江浔突然微微提高了声量,否定了安阳伯的提议。

    安阳伯闻言不由一愣,稍显错愕地去看江浔。

    在他面前,江浔难得这般态度强硬。

    江浔显然也察觉自己失了分寸,他微微蹙眉,稍显懊恼。

    “父亲,您也知道孩儿如今的处境,今日府中之事便是前车之鉴,莫要再将旁人牵扯进来了。”

    “这些时日,父亲也留在府中多陪陪母亲吧,孩儿告退。”

    说到这里,江浔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福贵一直守在外头,直到江浔离去,他才敢小心翼翼走进来。

    他一抬头,便见安阳伯一脸郁郁坐在案后,急忙轻声唤道:“老爷?”

    安阳伯回过神来,忆起福贵的忠心,当即放缓了脸色。

    “福贵,今日还要多亏你及时将蔺老请来,过来,老爷给你一些赏钱。”

    安阳伯说着就去掏荷包,却见福贵一脸神秘地凑过来,低声道:

    “老爷,奴才方才在外头,听您和少爷说起了沈家小姐。”

    “您不知道,今夜还要多亏沈家小姐,是她猜到夫人可能要寻短见,蔺老这才及时入府呢!”

    “后来您和少爷回来了,奴才跟着进了府,亲眼瞧见少爷将外袍给了沈家小姐,后来还追着沈家小姐跑出府了。”

    “你瞧见没,方才少爷手上还攥着件外袍呢,可见是追上沈家小姐了。”

    福贵说得一脸暗示,安阳伯到底是过来人,渐渐咂巴出福贵话里的深意来,不由面露恍然。

    难怪方才提起沈家小姐,浔儿的反应怪怪的,他平日多冷静一人啊......

    想到此处,安阳伯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然脚步一顿。

    难怪蔺老要单独提一嘴沈家小姐,这分明是在提醒他啊。

    他知道,十年的疏离和亏待,他和夫人怕是永远也走不进浔儿心中了。

    如今他和夫人能做的,便是不拖浔儿的后腿,至少不要让沈家觉得,他安阳伯府不堪为夫家。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

    江浔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满墙的黄符和铃铛还在,他视若无睹,一路进得主屋,便见南风跪在了那里。

    他将手上的外袍搁在架子上,上前来扶南风,淡声道:“我说过,不必跪。”

    南风却不敢起,反而俯身而下,将自己今日违背命令,痛斥安阳伯夫人一事悉数道出。

    “属下坏事,险些害了夫人性命,罪无可恕,还请少爷责罚!”

    惊闻西院起火时,江浔便猜到,纰漏极有可能是出在南风身上。

    按照他的筹谋,今夜本不该如此凶险。

    此刻他面色依旧平静,垂眸去看南风,淡声道:“南风,我说过的,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尤其我如今身处风口浪尖,任何一点失误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若你还感情用事,那可以回老师那边了。”

    南风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又悔又愧。

    “少爷,属下再不敢了,您如何罚,都是属下应受,但是......属下还想留在少爷身边。”

    说到后头,南风自己也没了底气。

    他本已做好准备,领罚后自己请辞,但一想到当真要离了少爷,他却万分不甘和不舍。

    谁知这时,江浔却俯身来扶他。

    “南风,你的性情、秉性我皆了解,你是真心待我的,这份心意已然十分难得。”

    “但是南风,你该知晓,第二次你我未必能有如此运气,能得贵人相助。”

    “人无完人,这一次我不赶你走,但是,再没有下次了。”

    南风抬头,对上江浔严厉中透着温和的目光,只觉鼻头酸涩,恨不得将一腔忠心都掏出来。

    少爷是这世间,最值得他效忠之人!

    “再没有下次了。”

    南风重重点头,不只是说给江浔听,更是说给他自己听。

    所有耳提面命,都不如真真切切犯一次错来得深刻。

    “去歇息吧,不必伺候。”

    江浔轻轻拍了拍南风的肩膀,径直走到案后。

    南风见状急忙跟上前来,着手研墨,“这般晚了,少爷还要忙吗?”

    江浔摇了摇头,淡声道:“不忙,就写封检举信。”

    明日早朝,直接递给张御史。

    南风闻言不由一脸惊奇,不知自家少爷要检举谁,不免好奇瞄了一眼,好似看到了“昭勇将军”四个字。

    见江浔果然不必伺候,南风便准备退出去了,他是个眼里有活的,目光一扫,就瞥见架子上揉皱得不成样子的外袍。

    仔细一看,下摆处满是泥土,也实在污脏得不成样子了。

    “少爷,这外袍怕是穿不得了,属下拿去处理了吧?”南风伸手去取。

    江浔闻言从案上抬起头来,瞥了眼,又低下头去。

    南风见状便将外袍带出门去,结果才迈出门槛,就听江浔漫不经心地说道:

    “洗干净了,收回柜子里吧。”

    南风一愣,才反应过来少爷说的是他手上的外袍,愣愣点了点头,不由将外袍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样的外袍,少爷柜子里不是多得是吗?

    罢了,勤俭持家是美德。

    就听少爷的,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