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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春欢 第172章 名利场里写诗的人

    有蔺老在,果然是一片欢声笑语。

    约摸半个时辰后,蔺老起身要走,抬手拍了拍江浔的肩膀,眸光带笑道:

    “此番就是担心你少不更事,来替你掌掌眼,如今都瞧了,好得很,老夫这就走了,拓碑去!”

    蔺老说着,连连摆手,也不给江浔送出门的机会,风风火火就走了。

    江浔才起身,蔺老的人影都已经瞧不见了。

    他无奈摇了摇头,这世间大抵也只有老师还会用“少不更事”来形容他了。

    这般想着,江浔又觉心里暖洋洋的,一回头,却见沈嘉岁一脸好奇地望着他。

    “阿浔,上回我初见蔺老的时候,他老人家就在大昭寺拓碑,这里头有何学问吗?”

    江浔点了头,温声解释道:“那些石碑都是历朝历代帝王将相、文人骚客留下的瑰宝,原是散落民间各地的。”

    “当年圣上要授老师‘太师’一职,老师几番辞而不受,言其志不在朝堂,而在学术之传承、育人之伟业。”

    “较禄位之享,承继学脉与教诲学子才是千秋之功。”

    “后来圣上成全了老师,老师便担任了国子监的博士,而后又从民间各地搜寻散落和蒙尘的石碑,将它们妥善保存于大昭寺中,修复拓印,编订成书。”

    “而那些石碑越集越多,久而久之成了碑林,也成了大昭寺一景。”

    沈嘉岁闻言,不免惊叹出声,真心实意地说道:“帝师他老人家当真是个在名利场里写诗的人呢。”

    江浔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眉宇舒展,笑道:“岁岁此言当真贴切,老师听了一定也十分欢喜。”

    眼看时辰不早了,二人默契地并肩朝外走去,临别前,沈嘉岁倒想起一事:

    “对了阿浔,差点忘了问,你是如何对陆云铮说的?”

    这些时日陆云铮虽偶尔回陆府,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别院歇息,很显然他沉住了气,不曾早早和顾惜枝摊牌。

    沈嘉岁很是好奇,江浔是如何稳住陆云铮的。

    江浔闻言轻笑一声,故作神秘地说道:“我特意等到襄王爷被监禁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这才给陆云铮去了信,信上只写了四个字。”

    “四个字?”

    沈嘉岁一脸震惊。

    江浔瞧见沈嘉岁瞪圆的眼睛,只觉很是新奇,却又到底不忍叫沈嘉岁久等,当下揭晓道:

    “嗯,我同他说——待时而动。”

    “待时而动?”

    沈嘉岁只疑惑了一瞬,转瞬间便目露精光,冲江浔竖了个大拇指。

    上次提醒陆云铮“顾女良医”之事,已是冒险之举,如今确实是多说多错。

    一句“待时而动”表明一切仍在“襄王爷”掌握之中,旁人听了后,或许会心生怀疑。

    但陆云铮重生而来,至与她同归于尽之时,最大的赢家就是襄王爷。

    在陆云铮的认知中,前世那般运筹帷幄的襄王爷,怎么可能轻易就倒下呢?

    所以说,有时候若不能善用“先知”,预知前情反而就成了束缚和枷锁。

    再者,陆云铮如今还剩什么呢?

    陆将军对他已然失望,顾惜枝又与他离了心,他早已众叛亲离。

    这时候的陆云铮,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思及此,沈嘉岁抬眸瞥了眼江浔,即便在周山已见识到了他的本事,此刻还是难免心生惊奇。

    他自己立身正直,偏又能这样拿捏人心,大抵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出了荆府后,江浔先是将沈嘉岁送回了定国将军府,而后回转大理寺。

    ——

    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潮汹涌的日子悄然划过。

    半月后,瑞王赵怀朗再次造访崔府,此刻正坐在崔道元的书房中。

    他身旁站着一人,正是花朝节后被授职正六品刑部主事的崔明珏。

    这个品级已经是国子监荫监生初入朝为官时,所能触及的最高门槛了。

    至于为何去的不是崔道元所在的吏部,而是掌管刑罚、狱讼的刑部,这其中有崔明珏自己的意愿,但更“巧合”的是,崔道元也允了。

    于崔明珏,或许多多少少有和江浔较劲的意思。

    要知晓,这刑部和大理寺的交集可不少。

    “明珏,感觉如何?”赵怀朗偏头笑问道。

    崔明珏摇了摇头,如实道:“诸人于我实在太过客气了。”

    他入刑部这些时日,因众人知晓他的身份,便纷纷捧着他,连顶头上司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可这......不是他所求。

    赵怀朗闻言却不以为意,明珏是他亲表弟,这些礼待不都是应该的吗?

    再者一个小小的主事之职,明珏不会待太久的。

    “无碍,多学多看,明珏,你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赵怀朗抬手拍了拍崔明珏的肩膀,而后往椅背上一靠,蹙眉道:

    “外公说有至关重要之事叫我过来,怎的又半天不见踪影呢?”

    说到此处,崔明珏的面上也流露出了些许疑惑。

    祖父做事向来谨慎,从前从未这般晚了还特地将表哥请来。

    “说起来,祖父这几日似乎格外忙碌,这书房里幕僚来来往往的,瞧着是有急事。”

    崔明珏这般说着,赵怀朗瞬间就坐直了。

    “哦?”

    他面上闪过兴味之色,恰在此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崔明珏立刻主动上前开了门,“祖父。”

    崔道元轻点了头,入内后径直坐到了赵怀朗对面,开门见山道:

    “朗儿,有突破了。”

    赵怀朗闻言瞬间目露惊喜之色,压低了声音问道:“落在何处?”

    崔道元嘴角轻扬,即便是历尽千帆的老狐狸了,这一刻也难得地喜形于色,低声道:

    “定是朗儿你万万想不到的,正是那位德高望重、白璧无瑕的帝师——蔺晚亭!”

    此言一出,赵怀朗与崔明珏齐齐色变,赵怀朗更是直言道:

    “这些年深挖了这么久,都不曾揪出蔺老半点错来,何以.......”

    江浔是蔺老一手带出来的,当年又是他让江浔去竞选太子伴读。

    可以说,江浔之所以入了皇孙阵营,成为他们强有力的对手,少不了蔺老一步步的推波助澜。

    这些年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从蔺老身上下功夫呢?

    奈何蔺老其人不慕名利,又洁身自好,更是一辈子未曾婚娶,颇有些游戏人间的意思,比江浔还要无懈可击。

    崔道元听闻此言,也不免感慨,“是啊,为了揪他这一条尾巴,老夫此番可动用了不少人手。”

    “言归正传,这突破点正是要落在蔺晚亭他......终身不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