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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春欢 第267章 立储

    与此同时,御书房处。

    沈嘉岁静静站在偏殿门口,目光直直望向远处笔直的宫道,周遭是如墨般深沉的夜幕。

    她已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无尽的黑暗之中,一点光亮若隐若现地冒了出来,宛如暗夜孤星,渺小却醒目。

    沈嘉岁下意识抓紧了身侧门框,急忙凝眸去看,原来是有一人手提灯笼,正朝这边行来。

    离得近了,她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他的面容隐隐透着苍白,似是经历了诸多疲惫与磨难,烛光摇曳,映照在他那血污斑驳的浅衣上,满是凌乱的痕迹。

    可他依旧身如修竹,如此狼狈的神容,也不能折损他的风度分毫。

    看着眼前这熟悉又让人心疼的身影,沈嘉岁只觉心头猛地一酸,酸涩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往上涌,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再也按捺不住,赶忙提起裙摆,快步朝着那人迎了上去,脚下步子急促又慌乱。

    江浔独行于宫道上,周遭静谧得只余他自己的脚步声。

    每走一步,都似带着沉甸甸的疲累,黑暗在身后如影随形,仿佛随时都要将他吞噬。

    直到,明亮的御书房映入眼帘,而后,心心念念的岁岁朝他奔来。

    江浔提着灯笼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御书房被烛光照耀得金碧辉煌,而岁岁就在这绚烂的光幕中迎向他,连发丝都泛着柔和的金边。

    一种久违的安心感如春日里的暖流,冲走了所有疲累与酸涩,涌进了他那几近麻木的心田里。

    沈嘉岁站定在了江浔面前,与他一同站在了黑夜的那点烛光里。

    好似狂风暴雨后重逢的花与叶,依偎在那仅有的一抹光亮旁,温暖了彼此。

    “阿浔。”

    沈嘉岁仰头,低低唤他,声音里泛出哽咽。

    江浔就那般定定望着沈嘉岁,炽热又专注,眼底骤然涌出了热意。

    “岁岁,我好想你。”

    江浔哑声开口,透着难以言喻的眷恋与依赖。

    只要有岁岁在的地方,连黑暗......好似都变得温柔了。

    沈嘉岁将江浔引入偏殿,同他说起了之后发生的一切。

    当得知沈嘉岁提议,让太子妃务必要将荣亲王爷请来时,江浔眸光骤亮,不由喟叹出声:

    “有岁岁在,实在是用不着我了。”

    老师喝了药后,脉象终于平稳了下来,他思来想去,终是放不下这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从诏狱赶来。

    原还担心最后又起波折,没想到岁岁早已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其实这储君之位已无旁的人选,但有荣亲王在,必定事半功倍。

    “岁岁,我还是得去看看。”

    江浔拉紧沈嘉岁的手,温声说道。

    沈嘉岁闻言上下打量了江浔一番,忍不住扬唇,“你准备就穿这一身去养心殿不成?”

    江浔看了眼自己污脏不堪的衣袍,难得一怔,“这......”

    沈嘉岁拉着江浔往屏风后走起,笑道:“我知老师无恙后,阿浔你定要赶来的,只如今众臣皆在,我这俊朗不凡的夫君怎能一身狼狈?”

    “来,我早就向太子妃要了一套干净衣裳。”

    江浔见沈嘉岁万事考虑周全,眉眼中不由溢出笑意,乖乖去换了一身。

    待他收拾妥当出来时,却见沈嘉岁正对着烛火发呆。

    他心头微紧,当即迎过去,沈嘉岁听得脚步声,已转过头来。

    她上下看了江浔一眼,微一迟疑,这才开口:

    “阿浔,其实这身衣裳是......太子殿下的,我仔细瞧过了,衣裳不是特定的样式与规制,花纹也都是常见的,你穿上并不逾矩。”

    江浔脚步蓦地一顿,沈嘉岁已继续说道:

    “我方才要得急,太子妃便问我,殿下的新衣裳行不行。”

    “我觉得,阿浔你会愿意穿上这身衣裳去见圣上的,所以就擅自应了下来......”

    江浔在短暂的错愕过后,缓缓垂下眉眼,再抬头时,神色间已有追忆之色。

    “岁岁,其实当年,殿下也常穿我的衣裳。”

    沈嘉岁闻言不免惊愕,江浔已柔声解释道:“殿下总是羡慕我,他说我是自由的,是天上的鸟儿,他却是笼中的雀儿。”

    “闲暇时,他总去蔺府寻我,而后迫不及待脱下那身太子锦服,披上我的衣裳,席地而坐,谈天说地。”

    “太子妃跟着来过几回,见过殿下那般散漫......却自在的模样。”

    “岁岁你说得对。”

    江浔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裳,眼里似乎闪过某种决心,低声道:

    “我很愿意穿上殿下的衣裳,替他......再去见见圣上,替他说出那些,为了保护太子妃与烨儿,至死都不敢说出口的话。”

    江浔又提起灯笼,走进了黑暗的宫道里。

    半路回头时,他瞧见沈嘉岁始终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

    他顿感心头盈足,带着与来时截然不同的心境,朝养心殿走去。

    ——

    而此时,养心殿。

    盛帝听闻荣亲王毫无预兆提起献怀太子,一直转悠的眼珠子蓦地一定,忽然就没了声音。

    荣亲王见状在心底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太子殿下自幼聪慧过人,又心怀天下黎民,对经史子集、治国韬略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为人更是谦逊温和,礼贤下士,朝堂上下,谁人不赞,谁人不佩?”

    “只到底......天妒英才!”

    荣亲王突然拔高了声调,那个“天”字咬得那般重,叫盛帝瞬间瞳孔一缩。

    当年稷儿“不治身亡”,可是众所周知的!

    三弟要做什么?休想......休想趁着他不能言语之际,坏了他的名声!

    盛帝心中藏污纳垢,心虚不已,便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荣亲王。

    却没想到荣亲王话头一转,目光投向榻前的赵元烨,又温和了声音:

    “诸位大人,我等皆蒙圣恩眷顾,忝列朝堂,身负辅弼之责,理当殚精竭虑,以全江山社稷之安稳,护我朝万民之福祉。”

    “眼下,立储之事攸关国本,刻不容缓。”

    “诸公适才亦亲眼所见,皇孙殿下虽年幼,却聪慧卓然,沉稳有加,应对诸事进退皆合矩度,言辞条理分明,举手投足间,已有献怀太子当年风范,亦具贤主气象。”

    “本王以为,值此关键之期,若我等能同心同德,共举皇孙殿下为储君,实乃为我朝百年基业筑牢磐石根基之举。”

    “待日后,史官秉笔直书之时,诸公今日拥戴贤能、顾全大局之勋劳,必当铭刻汗青之上,为后世颂赞,流芳千古!”

    “诸公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