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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守护者在蓝锁当打工人 第71章 倏忽天地起悲风(有刀,请做好心理准备入内)

    仿佛连月光都在畏惧避让的昏暗巷道里,用完好的那只手捂着受创严重的肩膀,跌跌撞撞地行走着行走的夏油杰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随从指缝间不断滴落的血流失出体外,随之渐渐涣散的视线也到了连视物都困难的地步。

    与身体近乎濒死的虚弱感不同,他的心脏却在因目睹那梦寐以求的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而狂喜地跳动着,撞得折断的肋骨生疼。

    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得到「祈本里香」。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即使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那把薄而锋利的长刀依然流淌着一层清冽的冷光,就像有看不见的光源在映照着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如步入捕猎尾声准备收网的猫科动物一般轻巧地缀在他身后,正在静静等待着猎物血液流干的那一刻。

    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沿着墙体下滑,颓然跌坐于地,血涂抹晕开在上面,像斑驳艳丽的涂鸦。

    她终于慢慢走近,手腕下垂,以刀尖指地,眼里也仿佛跳荡着凛冽的清光:“还有什么遗言吗?”

    他轻笑,因为脏腑也被伤及,每说一个字都有大量的血沫从嘴里呛咳出来:“这算什么……后辈对即将战败结算的学长的怜悯吗?”

    “算是人类观察吧。”绘里世淡淡地说,“我听过一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你对你的所作所为有所悔悟的话,说不定夜蛾校长会为此感到欣慰。”

    她顿了顿,退后一步,抬头对上霜色眼睫下的苍天之瞳,感觉像是在透过落雪的枝头窥看蓝天:“——不过现在好像不需要我转述了。”

    觉得自己似乎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反目故友生离死别的场合,她问:“需要我回避吗?”

    “不必。”

    头发散下来的五条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许多,如同时间在他身上飞速地拨转倒退,把他又变回了十年前的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但他脸上很多很多的漠然与疲惫又在提醒产生这种错觉的人,在这条名为「岁月」的河里,他并不能真的逆流而上。

    绘里世挑眉,从善如流地停下作势要退后的脚步,依然是蓄势待发的守备姿态。

    夏油杰筋疲力竭地把头也轻轻靠在了墙面上:“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慢一些,悟。”

    五条悟没有回答这句仿佛久别重逢的寒暄,神情仿佛空旷的雪原。

    终于连抬手的力气都已经失去,慢慢地滑落下去,疲倦如潮水般一层一层地漫上,让夏油杰的眼皮止不住地沉沉下坠。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强撑着喘息问:“没想到最后还能碰到你……我的,家人……都平安无事吗?”

    “每一个人都逃走了,”五条悟开口,“京都那边也是你下的指示吧?”

    “嗯,毕竟我和你不同,我这个人很温柔。”夏油杰仿佛讥诮又仿佛自嘲一般地轻笑,“你把其余的学生送过来,就是抱着他们会被干掉的前提,以此来作为乙骨的引爆剂,不是吗?”

    “啊,因为我相信你。”五条悟平淡地说,“你坚持的正义不会无缘无故地杀死年轻术师。”

    “信任?”夏油杰认为他根本没意识到这番话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意义,“……我还有值得你信任的地方吗?”

    绘里世的目光在这两个人身上逡巡了几圈,露出了一个仿佛牙疼又像很想邦邦给他们一人一拳的表情,但姑且还是忍耐了下来。

    “喂,老师。”握刀的手指轻轻点着刀柄,她依然一板一眼地用着敬语,提醒一般地把这个称呼咬着重音,漠无表情的脸上像结着冷硬的一层冰霜,“如果你下不去手的话,那就让我来。”

    “……”

    为学生的不近人情而微感语塞,五条悟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算了……你的刀,不是用来杀人的。而且……”

    「六眼」接收到的信息不会骗人,夏油杰的生命体征正在逐渐微弱下去,就算放任不管,他也一定会在这里——

    他回避了那个字眼,低低地说:“……也不用了。”

    “原来如此……”

    夏油杰的眼睛因为他的某句话而清明了一瞬,笼罩在绘里世身上有如流动雾霭一般朦胧不清的违和感随之散去,仿佛宝石表面沾染的砂尘被清水濯洗掉,刹那间展露出其下光华流溢的内里。

    凛然如刀剑,皎洁似月光,和咒力的存在与运转形式都截然不同:“你的力量……并非「诅咒」,而是「祝福」啊。”

    粘稠的血从额角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流过脸颊,在冰冷的空气里一点一点地冷下去:“如果……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是这样,就好了。”

    “那两个女孩吗?”绘里世想起了先前在新宿见到的那两个应该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声音清寡,“如果她们不是咒术师的话,在你眼里就只是猴子吧——你自己是这样说的。”

    夏油杰一愣,并不为自己辩驳什么,只是以随意熟稔的口吻向五条悟抱怨了一句:“这个性格未免也太恶劣了吧……悟,你还真是不会教学生。”

    他抬手,将手中那张薄薄的卡片丢给五条悟,被后者用两指轻巧地夹住:“一个两个的……简直比我们那时候还要麻烦……帮我,把这个还给乙骨吧。”

    学生那张看起来很呆的脸在免冠证件照里和他对视:“原来那个时候也是你啊。”

    “嗯。”

    “……真受不了你。”

    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把他所剩无几的力气消耗掉了大半,他停下来,急促而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没错……不论怎么样,我都打心底里厌恶猴子。”

    死犟的话挂在嘴边千千万万遍,好像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伤痕累累的灵魂和千疮百孔的心脏就会失去支撑而轰然倒塌,暴露出内在早已沦为一片废墟的真相。

    但在下一刻,他突然看到了自己。

    侧对着他站立着,比现在要短一点的头发在脑后扎成半丸子头,让他第一眼以为这是高专时期的他,但露出的那半张如同刻刀在岩石上凿刻出痕迹的神情冷硬而更加成熟的侧脸又让他意识到,「他」的年纪应该要比那时要更年长一些。

    「他」背着行囊,孤独地行走在茫茫沙海之中,那不是这个湿润多雨的海洋性气候国家会有的自然环境,远处聚落里不时落下炸开的炮火更是只有在国际新闻里才能偶尔看到,白磷弹燎燃起的火光在断壁残垣上微微晃动着。

    脚步陷进沾脚的沙地里,任由裹着细小砂砾的风吹过头发,面对着如同末日一般的景象,「他」平静地、坚定地、一刻不停地向着那个方向前进着,宛如孤独而执拗的旅人,因为在出发前便已经确认了目的地,便再不管前方是汤是火。

    他想起从前和五条悟合作通关GalGame的经历,很多剧作家以折磨玩家为己任,每一个微小的选择都有可能导向不同的结局。

    所以这个人,有可能是平行世界里做出了另外一种选择的另一个自己吗?

    他几乎想要嘲笑「他」。

    什么啊……就只是去沙漠里吃沙子吗?听起来简直蠢透了。

    明明身为盘星教教主的他在这些年里网罗了足够让绝大多数人艳羡的权势和财富,高歌痛饮,万众俯首,胜过这种苦行僧似朝不保夕的生活千万倍,但夏油杰在这样想着的同时,心中却不可遏止地生出嫉妒来。

    ——因为看「他」的表情他就能无比清楚地认知到,「他」的内心一定要比自己更加从容而毫无动摇。

    “……杰?”

    五条悟对他的恍神似有所觉,随着他的出声,夏油杰眼前一花,那道幻影顷刻间烟消云散。

    时至今日,直到此刻,这对曾经的友人依然在习惯地互相称呼彼此的名字,仿佛这许多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时间、立场和观念的巨大隔阂从未存在过。

    而最后隔开他们的会是死亡。

    绘里世低头纳刀归鞘。

    并非出于“死者为大”的尊重怜悯,也不带胜利者洋洋自得的炫耀情绪,注视着那双已经显而易见有了涣散迹象的眼睛,她只是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问:“你知道被你杀死的那些人,他们也有家人吗?”

    他没有回答她。

    他再也不会回答她。

    天地间悲风倏忽而起,哀转久绝,仿佛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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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最后看到的幻影是预备要写的if线,身份大概是无国界医生,参考fsn里士郎的经历,绝对没有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