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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宫女不宜摆烂 第三十七章 熏风宴(一)

    两日后,华灯初上,熏风殿内酒席终于开场。

    此次宫宴,除了景帝、太后与后宫嫔妃,宗室近臣等也来了不少,殿内觥筹交错,十分热闹。辰国皇子与公主是宴席的主角,满场宾客忙着向二人敬酒。

    公主萧知约莫十八九岁,装扮华丽,眉心处一朵凤凰花钿,举手投足尽显贵气。而那萧继则来者不拒,酒盏似乎一直没空过,一边与景帝说笑,一边视线往对面的长公主李黛身上飘。

    看什么看。

    李黛狠狠瞪他。

    萧继举杯:“早就听闻长公主被誉为大周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李黛只装作没听见,别过头与旁边的赵王妃说话。萧继兀自笑笑,也不在意。

    萧知低声问兄长:“确定吗?我看那公主姿色平平啊。都说我们辰国女子更大胆,可那公主的外衫都快落到肩膀下面了……”

    萧继一点妹妹的鼻尖,“傻丫头,为兄说她美,那就是美的。不然,你想留在这里跟那么多漂亮姐姐抢夫婿?”

    教坊司几段歌舞过后,里面氛围逐渐轻松下来。

    陈照夜看着席面一切妥帖,卫茉也已经在景帝身边坐定,揉弄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胳膊,独自从偏门溜了出去。

    她不喜欢宴会的喧闹。

    上辈子是因为贵妃身份高,身为五品令使的自己太过惹眼,这种场合总逃脱不得。现在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小小女官,倒可以躲个清净。

    熏风殿外同样有流水环绕,清可见底,水面漂浮着成串的莲灯,在月光下尤为好看。

    陈照夜向水边走去。

    她坐在柳树下的阴影里,从这个位置,正好能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帷看见熏风殿内的情景。

    回廊上,几名宫女端着菜肴,有条不紊地列队朝里走。最后几人盘子里的是酒壶,容器高挑,壶嘴细长。

    她们走进去,依次把美酒送到景帝近臣所坐的位置。

    陈照夜眉梢微微一挑。她看见祁溪面前新上的那壶是烈酒。

    他的酒量……应当还不错?

    夜风吹动纱帷,殿内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祁溪与赵王喝了几杯,刚搁下杯子,礼部尚书又来找他喝酒。

    那许尚书年近六十,胡子和头发都有些花白了,精神很好,脸上被酒气熏得红扑扑的,手搭着祁溪的肩膀,神神秘秘凑上来道,“祁大人,我这里有一桩美事……”

    他说新上任的翰林院编修有个亲妹妹,去年及笄,生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仅知书达理,还颇为擅长女红,性子也开朗活泼……总而言之,摆到祁溪空荡荡的府邸里甚是合适。

    “如果祁大人愿意,明日我就把那位小姐的画像带过来给你瞧瞧。不要声张啊,前几天户部那老头还委托我四处帮他儿子物色妻子呢……”

    放眼大周,像祁溪这样年过二十七还未娶妻的绝对是另类,这些官员闲下来,除了议论朝堂发生的新鲜事之外,还总喜欢打赌今年祁大人能不能成功娶到媳妇。

    春天快过去了,祁大人这棵铁树依旧不开花。

    祁溪好不容易应付完许尚书,户部那几个又端着杯子走过来,几巡过后,他清冷如玉的面色渐渐泛出酡红,恰好此时有几名宫女施施然走来,为众人送上醒酒汤。

    瓷白汤碗里琥珀色的汤汁温度适宜,底部似有几点调味糖粉没完全融化。

    祁溪用勺子搅了搅,袖子掩住面部,一饮而尽。

    余光里,他似乎察觉到席面那边的李黛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待他看过去,对方的视线又很快挪开了。

    宫女小碎步走出殿外,陈碧珠跟在最后,一眼看到廊柱边等候许久的公主府婢女。

    两人没有说话,只互相点了下头,擦身而过。

    夜风摇曳着廊下成排琉璃宫灯,殿内歌舞正演到精彩处。李黛云鬓微乱,一手扶着前额,慢悠悠地从里面走出来,让婢女搀扶自己去外面醒醒酒。

    一切如常。无人注意。

    “哎哟,吓死我了!”

    陈碧珠刚走到水边,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她做贼心虚,吓得差点叫起来。

    “我的好阿姐,你不在里面服侍卫娘娘,跑来这个黑灯瞎火的地方做什么?”

    身后站着的是陈照夜。

    自从去年冬天过后,她觉得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就像换了个人,再不是一点就燃的性子,变得温柔又有耐心,可眼神却叫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我倒要问问你呢,跑出来做什么?”陈照夜淡淡道,“宫宴还没结束。”

    “我、我累了啊。”陈碧珠道,“陛下搂着卫娘娘说话,我在旁边杵着多没眼色。”

    “卫容华喝得多么?”

    “大概有四五杯吧,瞧着还好。”

    “菜肴走过几巡了?”

    “一共三波,八十道菜,都走完了。”

    “长公主的婢女叫什么名字?”

    “采薇。”

    话刚出口,陈碧珠便知失言,有些恼怒又慌张,“你、你问这个干嘛?”

    “不论是望舒宫或是望雪阁,长公主都从没有到访过,你是怎会知道她婢女的名字?”陈照夜上前一步,冷冷逼问,“说,我要知道实话。”

    “我就是……就是……”

    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明明平静得像水,可每每触及就让她忍不住开始惶恐。

    “也不是什么大事,”陈碧珠声如蚊蚋,“就是长公主说她新得了一些滋补身体的药,让我放到祁太傅的醒酒汤里……”

    滋补身体。醒酒汤。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李黛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陈照夜眼神转冷。

    每朝每代,宫中行这种事的从来不是少数,有的妃子为了固宠,也会偷偷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企图挽留圣心。

    这场宫宴的主理人是卫茉,被李黛买通下药的是她陈照夜的亲妹妹。这件事若闹到明面上,她们都难独善其身。

    “糊涂东西,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你当祁溪是什么人?他不动你,文妃都能直接把你杖毙!”陈照夜很少这样训她,陈碧珠吓得一哆嗦,嘴巴咧开就要哭。

    “去找祁府的侍从过来,最好能找到一个叫问渠的书童,快去!”

    陈碧珠一刻不耽搁地往外冲,很快回来,带着哭腔道,“找不到,说是被别家的随从喊走了。”

    “继续找。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陈照夜匆匆转身,再往殿内看去,祁溪的位子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