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班上第一帅的男生 第51章 正式上场 上
除了我们五个人以外没有其他人的教室里，即使处在早上这个往往很忙乱的时段却非常安静，有着沉重的气氛。
处在正中心的两个人──陆呈远同学与华柠同学默默注视彼此。
陆呈远同学的眼神罕见这么认真，而华柠同学则比平常更不掩饰不悦，狠狠瞪视。
「──话说啊，陆呈远。」
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华柠同学。
「刚才你说的队友云云，是怎样？好像你见过似的，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情？」
「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老实告诉不听我说话的人？」
「唔！你这家伙……」
「陆呈远，你的心情我懂，可是这样谈不下去……夏可，麻烦你了。」
「嗯。陆呈远同学，由我来说明，可以吧？」
「……抱歉，夏可同学。」
得到陆呈远同学允许，我简单地描述了从张海洋同学与陈焕福同学那里听来的消息。
前几天练习时，透过张海洋同学与陈焕福同学的笔记，得以知晓他们与当时华柠同学所属的初中校队比赛的结果，以及当时的详情。
当然了，也包括和女高对战的结果。
一看分数，华柠同学的球队以相当大的差距落败。
我不记得详细比分，但记得胜方的分数有三倍之多。篮球这种运动有可能在只差一两分的拉锯战中分出胜负，那么有一方的分数来到两倍、三倍，看得出整支球队的实力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他们还让我们看了当时的部分影片，看在外行人眼里也明显是一面倒的比赛中，唯一一个到最后还在努力奋战的，就是华柠同学。
在观众期待会有白热化精彩比赛的高校大赛准决赛打成这样，相信华柠同学内心应该也很难受。
到了比赛尾声，华柠同学以外的队员也几乎都垂头丧气，显得丧失了战意。
「……这一说我才想起来，陆呈远就是就读那间学校啊。虽说也有留下纪录，不过你们还去到处探查别人的过去，所作所为真的很烦。」
「如果觉得烦，你就继续一个人困在过去耍别扭不就好了。是你先找碴的，这是自作自受。」
「你……你这家伙真的……！」
「呃～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愈讲愈冲动是没关系，但不准弄到有人受伤喔。如果贸然在别班教室里动手，搞不好你们两个都要停学。」
两人一副随时都会扑向彼此的模样，莫心怡同学好好地加以制止。根据她本人的说法，以前也有过类似经验，所以对这种时候该怎么应付，也已经有点习惯。关于她过去遇到的麻烦是很令人遗憾，但现在这帮了我们非常大的忙。
虽然不会想变成莫心怡同学那样，但从她身上可以学到的东西也很多。
「……那么既然查了我这么多事情，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我那样像个白痴似的努力，梦想像个漫画主角那样只要努力就什么都能做到，其他女生满脑子只有玩乐的时候我也在努力，就算是这样，结果还是……你看，我就是个有够可怜的人嘛。所以啊，体谅我嘛。算我求你了。我已经受够这种一头热的情形了。而且这只不过是一场像是体育课延伸出来的班际比赛。」
只不过是班际比赛──相信除了华柠同学以外，也还有别人这么想。应该说直到去年为止的我，严格说来也比较接近华柠同学的想法。
就算一起组队，也没有任何事情改变。虽说既然组了队，就多少会有一些事务上的往来，但等比赛结束，也只是又变回原本的关系，和之前没有任何两样。认真去做也只是白费工夫。
实际上，我到去年的班际比赛都是这样想。怀着这样的想法，看着周遭的一切。
对陆呈远同学和莫心怡同学如此，对沈念当然也是一样。
然而我跟沈念变成了朋友，然后和陆呈远同学与莫心怡同学也更常有所往来，想法因此渐渐有了改变。
接下来我跟沈念变成男女朋友后，更是如此。
华柠同学所说的话我也能够理解。然而若要说我们，尤其是陆呈远同学是否就要因此答应华柠同学，那又是另一回事。
「……不要开玩笑。」
陆呈远同学对华柠同学的请求，做出这样的回答。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跟我这么说？如果你是因为以前的不愉快，对篮球有不好的回忆，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选排球？只要你悄悄地跟我委婉说一声，要变更队伍名单都可以的。」
「这……这，就只是我们班的导师擅自决定……」
「骗人。华柠同学不是讨厌篮球吧？如果是讨厌打球，就不会那样赌气地坚持要自己运球突破，还跟队友要球吧？」
「那……那是因为站在那边叫做沈念的那家伙先找碴，我才只好应战──」
「又在骗人。欸，华柠同学为什么就这么爱说谎？华柠同学真正讨厌的是什么？是为了目标努力过的自己？还是嘲笑华柠同学努力的队友？」
「唔！……陆呈远，你，知道这么多……」
「嗯……对不起喔，华柠同学。我们已经全都知道了。」
「这……」
听到这句直指核心的话，华柠同学首次表露出慌张的态度。
其实华柠同学的过往，还有一些后续。
张海洋同学与陈焕福同学的情报里，并未留下笔记或影片等等的纪录，但那件事深深留在她们两人的记忆当中。
从她慌张的模样看来，并非张海洋同学她们会错意。
「总之，既然华柠同学不肯好好说，那我也不听华柠同学说的话。不管华柠同学怎么传球给我，我都会当场把球回传给你……到时候我们可能就会大出洋相吧？」
「唔……陆呈远，你这家伙……」
「抱歉，大家。我差不多得走了。华柠同学也要赶快去体育馆集合喔？」
就这样，陆呈远同学跑出了十一班的教室。我们当然也应该赶快追上去，但紧接着进来的孙莉同学比出一个叉的手势，通知我们时间到了。
「……陆呈远由我去追，夏可和莫心怡先回教室。孙莉同学，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但我们也走吧。」
「好耶来啦。大家，虽然弄得有点混乱，但准备工作不能懈怠……啊，当然杵在那里的那个小麦色辣妹，你也一样喔。毕竟你是我们的对手。」
「……我知道。而且小麦色辣妹是什么啦。」
「哈哈哈，别瞪我别瞪我，不然可就糟蹋了你那张还挺可爱的脸喔？」
于是十一班队伍与华柠同学也都跟着沈念出去，只剩我和莫心怡同学留在原地。
「……欸，委员长。」
「什么事？莫心怡同学。」
「她们在这样的气氛下去打比赛，情形会变成怎样啊？」
「好吧，我想眼前也只能祈求一切平安吧……」
我被班会开始时的忙乱人流吞没，回到教室后，立刻想起了前几天张海洋同学与陈焕福同学告诉我们的事情。
※※※
高校大赛准决赛，第一场比赛。
我，张海洋，陈芸所属的高校篮球队顺利赢得胜利，进军决赛。今年为了达成去年的学姐们功亏一篑未能摘下的高校大赛冠军，包括队长在内的新队伍，在结成时就非常投入。所以目前至少能站上决赛的赛场，就让我松了一口气。
决赛是在可以先稍事休息的午休时间过后，下午两点开打。所以在今天结束之前，都还得绷紧神经才行。
「陈芸，辛苦了～」
「王梓，辛苦了。队长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说第二场比赛会在二十分钟后开始，所以在这之前可以自由休息。等看完第二场比赛，主力球员中午就一边吃饭一边开会。」
「嗯。那我们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吧。」
「oK。」
今天就会决定高校大赛的冠军，所以有许多人都来到了会场。有出场球队的相关人士，已经得出结果的其他地区学校派来的侦察员，以及单纯来加油的学校学生与家属等等，观众席笼罩在一片还挺热络的气氛当中。由于是高校大赛的会场，空调很强，但空气就是很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
由于是夏天，外面也很热，但我想把室外清爽的空气吸进肺里，所以先发讯息征求队长许可，然后带着好朋友之一的陈焕福王梓走出体育馆的更衣室。
「欸，王梓。」
「嗯？什么事～？」
「刚刚的比赛，还挺让人冒冷汗吧？」
「……嗯。第一节被领先的时候，我内心就觉得这可能有点不妙。」
「就是啊。王梓慌了手脚的时候，眼睛都会睁得比平常大。」
刚才的比赛里我也全程出赛。虽然最终的比分是压倒性胜利，但在对方完全丧失战意的第四节以前，都完全不能松懈。
最有威胁的就是担任对方队长，背后四号的球员。记得是叫华柠同学吧？她引领直到上个年度还只打得到预赛的学校打进淘汰赛，势如破竹地一路打进前四强，是球队的核心。
坦白说，在这种热烈进取的气氛当中打上来的球队，非常棘手。当然我们早知道会对上这一队，所以早已留意。然而实际在球场上对峙，深深感受到她真的是很棘手的对手。
首先，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好。多半是透过书或影片等媒体，研究过职业球员的动作，然后一心一意地练习吧。她那节奏独特的运球和假动作都很难防守，而且从任何地方都能投篮命中。
当然也不缺刁钻的助攻，如果只说个人技术，比起我们队长多半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比赛途中由我和王梓两人包夹，勉强守住了她，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一半以上的较量都是我们失利。
结果靠着包括队长在内的出场球员整体战力，在第三、第四节一口气打垮了她们，但如果对方再多一个球技像她那么好的球员就难说了──准决赛就是这样一场比赛。
华柠同学钻过我们两人的防守，漂亮地投进球时，那种「由衷享受打篮球的乐趣」的表情，仍然烙印在我脑中。
篮球喜欢归喜欢，但也因为无论我还是王梓，原本都是爸妈说「去参加社团活动」才加入，
因此有点羡慕她能这么纯粹投入自己喜欢的事情。
让我看到这种表情的女生，华柠同学是第二个。
我单纯觉得想跟她聊聊。
「王梓。」
「什么事啊～？」
「刚跟我们打过的那队，不知道是不是还留在会场内？」
「谁知道呢～？不过总是要开开会，换换衣服，所以华柠同学多半也还没走吧？……如果想跟她聊聊，要不要一起去见她？」
「嗯。谢谢。」
「不客气～」
王梓立刻听出我话中的意思，实在很可贵。我跟她是从幼儿园时就开始的交情，所以靠察言观色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我们两人讨论到有个饮料会比较好，于是在会场入口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了运动饮料，然后穿过会场中央的球场，走向我们认为华柠同学会待的更衣室。
房间的灯开着，还不时传来说话声。这也就表示华柠同学似乎也还留在里头。
「是不是还在开会呢……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就是啊。」
为了抓住她们出来的时机打招呼，我们靠在墙上，等她们开完会。
见了面要说些什么呢……这点还没决定，但我想只要说出她的表现令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及我们单纯觉得她好帅气就可以了。
比赛刚结束就由胜者对败者说这样的话，会不会很奇怪呢……搞不好对方会露出厌恶的表情，但到时候也只能道歉了吧。
当关紧的门后传来的说话声停歇，我们心想华柠同学终于要出来的这一瞬间。
砰！
「咦……！」
随着这么一声巨响，门后跑出两个穿运动服的女生。
这两人当然我们都见过。毕竟先前才在比赛中对上，所以当然记得。一个是刚才比赛中先发出场的队员，而另一个就是我等的人──华柠同学本人。
两个人都狠狠瞪着对方。
「……什么？你说什么？刚刚……刚刚那句话，你再说一次看看！」
「我说以后不用再配合你的任性，让我觉得清静多了──我说的就是这句话！」
似乎是猛力冲出来时掉落的，从被华柠同学揪住的女生包包里，止汗喷雾与口红等小东西洒了一地。
她们该不会是在争吵？我偶尔也听说有些球队大败之后会大吵一架，但还是第一次撞见这么剧烈的扭打。
「老实说，我，不，『我们』根本就没想在社团活动上这么努力。又不是大赛常客，练习差不多就好，之后的休息时间就跟朋友去逛街，或是打打游戏……那样就很好了。」
「那么为什么一直追随我到今天！我们不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在努力吗？不是说好绝对要在高校级大赛拿到冠军，所以从早到晚都不放假，一起努力吗？所以原来你们很抗拒吗？」
「是啊。而且新球队的第一场练习赛里，我们打赢了高校内前八强的学校以后，事情就开始走样了。渚，因为几乎都靠你的个人秀打赢，那个臭指导老师突然被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加入一大堆平常绝对不会做的练习菜单。你真的很多事！」
「因为那不就是为了获胜得要做的事情吗！你们不也有过一点这样的心情吗？」
看样子她们是在说以往的练习。听来练习很严格，但要拿下好成绩，我认为多少是需要努力的。
因此我个人和华柠同学同意见……不过，当然也有人有不同的想法。
「……的确也不是没有啦。可是啊，终究只是差不多就好。你懂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吗？我们只是讨厌第一轮就输掉，不想搞得那么逊，只要不是那样就好了。像什么高校大赛冠军这种远大的目标，根本不需要。可是如果坦白说出这种话，根本不知道会被指导老师说成怎样，而且我们也觉得如果被这个指导老师中意的你发现，事情也很不妙……」
「……意思就是说，所以你们察言观色，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参加练习？」
「算是吧。毕竟也因为练习，技术也有些还可以的进步，也经常听旁人夸我们好厉害好厉害感到有点骄傲。直到途中都还是……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会在最后关头弄得这么逊。甚至觉得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在八强战打得势均力敌，小比分输掉。」
最后。也就是指跟我们的那场比赛。
比赛刚开始时是对方的气势比较旺，但随着时间推进，比分差距拉开到十分、二十分、三十分，到了四十分，四周的观众们都已经对华柠同学这队投以怜悯的视线。
「──这样也进四强喔？根本是屠杀吧。」
「──对方的王牌都换下去，完全看扁她们了，结果不知不觉间打出三倍的分数了……啊，女高超过一百分了。」
「──在努力的就只有那个当队长的？都没有队友支援，好可怜喔～」
虽说是板凳球员，但实力差距很小，而且包括换上来的球员在内都是全力以赴，不过看在外人眼里似乎就是那样。
比赛即将结束之际，渐渐听得见这样的声音。
「……你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其他人也都一样？」
听到华柠同学这么问，她的队友们一起低头不语。
她们什么都不说，但想必这就是答案了吧。
「我想每个人的意见都不太一样，不过大概都跟我一样。虽然渚这种这年头少见的热血运动少女，多半不会懂我们的心情啦。」
「……是吗？那就算了。我本来想着如果可以，高中也要同一队……不过如果全都是这种碍手碍脚的家伙，我也用不着你们了。用不着。爱去玩还是去哪里都尽管去啊。」
如此说道的华柠同学也不整理因为扭打而弄乱的服装仪容，跑向体育馆外。
「啊……」
其实这个时间点上，我们也许就应该追上去。也许应该去和她说一声，说她一点都不逊，她的表现很棒。
然而即使这么想，但我和王梓都呆呆站在原地，一步也没能踏出去。
因为当时的我们都不知道对一个根本不认识，而且还哭红了眼睛跑掉的女生，该说什么话才好。
「……陈芸，队长有联络了。说时间差不多了，要我们回去。」
「嗯……嗯。」
结果我们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华柠同学。我们上了高中后也继续打篮球，但当然也不可能会在球场上重逢。
……这就是我，张海洋，陈芸的几个后悔之一。
※※※
以上就是我们从张海洋同学和陈焕福同学听来的「华柠」的一切。
当然了，我们也不打算断定华柠同学是为了这个理由，不再参加竞技性质的篮球。毕竟从她们
的说法听来，她本来打算上了高中后也要继续打篮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变成她讨厌陆呈远同学的理由，但即使如此，我想仍然可以确定这就是华柠同学心境转变的导火线。
由之前一直一起奋战的队友说出这种可说是背叛的话，多半足以让人失去动力。
现在的教室里，班导刘宝莉老师正在传达班际比赛相关的事项，但坦白说，我完全听不进去。
我就是担心沈念跟陆呈远同学。
当班会结束，我也立刻快步前往体育馆。十班除了女子篮球队以外，男生的排球队也是排在很早的时段就开打，所以或许是为了以赛前练习为优先，来加油的人不是那么多。
陆呈远同学与华柠同学这两位在十班十分醒目，但从远处看着她们之间的气氛险恶到这个地步，会让人迟疑着该不该为她们加油。和我一样前往体育馆的，只有疑似想看陆呈远同学的女生，以及几个和陆呈远同学要好的男生。
加油声很少固然显得冷清，但人少的状况我也比较可以无所顾虑地为沈念与陆呈远同学加油，所以虽然小声，但我想努力动动喉咙。
我找了个不至于碍事，但又多少能听见沈念与陆呈远同学说话的地方坐下，耐心等待比赛开始的跳球。正好莫心怡同学也坐在附近，他跟七班的女生们一起。
担任裁判的篮球队队员哨声一响，负责跳球的两人走进中圈。
十班是陆呈远同学，十一班是孙莉同学。跟上次的练习赛一样。
「请多指教，陆呈远。虽然时间很短，但我们彼此加油吧。」
「嗯。我才要请你多指教。」
两人轻轻握手，接着女子篮球的第一场比赛就开始了。
在一开始的跳球中得手的，仍然是陆呈远同学。
「唔……真是的，你还是那么会跳！」
「……嘿呀！」
最先碰到球的是孙莉同学，但陆呈远同学只慢了那么一点，当她伸来的手指碰到球，随即以自豪的体能，从孙莉同学手中强行抢下了球。
──喔喔真的假的？
──那个女生刚刚那一跳，滞空时间会不会太猛？
准备在下一场比赛使用这个球场的学生们当中，也能听到零星的惊呼，但看在一直就近看着她训练的我眼里，并不值得那么吃惊。
陆呈远同学努力抢下球后，最先接到球的果然是华柠同学。
在之前的练习赛上，她接着就带球切入，上篮得分。然而──
「……传球。」
华柠同学接到球后，就如她的预告，立刻回传给了陆呈远同学。
华柠同学一点干劲都没有，就只是站在那里。而她传的这一球，轻轻地弹跳到陆呈远同学脚下。
若不是沈念选择回到己方半场加强防守，这个传球多半早已被截走，他的动作就是这样有气无力到了极点。
「……好了，进攻就交给你了，赶快去篮下吧。」
「唔……」
听到华柠同学果然毫无退让之意的指示，陆呈远同学先把球慢慢带到对方半场。
最先来盯防陆呈远同学的是好朋友沈念，但也因为有过刚才的冲突，表情中还是有着几分不知所措。
「陆呈远，我还是把话说在前面。我不会手下留情。」
「嗯。不然就对不起大家了。」
「那就来吧。」
「嗯。」
然而即使有苦衷，也不能给其他人添麻烦，所以眼前还是先以陆呈远同学为中心来进攻。
华柠同学几乎完全不参与球赛，独自一人在后方的半场中线附近闲晃，所以实质上是四打五，
但她们仍试图引发十一班的团队失误，接着──
「啊！沈念抱歉……」
「抱歉，我也──」
陆呈远同学抓住动作不太敏捷的孙莉同学换防空档，同时摆脱了沈念的盯防，在无人防守的状况下接到了队友的传球。
从十班拿球起，二十四秒的进攻时间就快要用完。
因此这本来应该是难得的投篮机会，但陆呈远同学这时却转向了与篮框相反的方向。
「嗯……！」
用力朝华柠同学扔出了球。
「你……！」
华柠同学虽然不及细想就伸出了手，但似乎是球传得用力过猛，她没能接稳，球弹到了身后。
紧接着宣告时间到的哨声响起。
──咦？刚刚那是怎样？
──明明是投篮的好机会，为什么突然做那种事……
为数不多的观众发出不解的疑问声，但从知道内情的我们看来，则会觉得「果然啊」。
「陆呈远，你这家伙……！」
「我不是说过我不会退让吗？华柠同学，我们一起出丑吧？」
这次的陆呈远同学似乎相当倔强。
哪怕己方的得分会以零分做收。
「……陆呈远，你是认真的吧。」
「沈念……嗯。我打算照之前的练习，专心支援华柠同学。」
敌队的沈念，以及观众席上的莫心怡同学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我当然也是。
从整个球队的观点来看，这样的打法有非常大的问题，但与陆呈远同学一起练习的其他队友似乎都接受了，并未做出责怪陆呈远同学的举动，反而盯着华柠同学看。
要是华柠不努力，现在，还有之后的比赛都会一败涂地──她们的表情给人这样的感觉。
「好啦大家，不要发呆，球权归我们了。我们也得好好发挥我们训练的成果才行！」
「的确是啊。对方闹内讧的现在，对我们来说正是大好的机会。」
尽管球场上一时陷入沉默，但紧接着拿到球的沈念这么一说，十一班队就重新振作起来。
因为她们也好好练习过，处在内讧状态的十班队自然不可能守得住。
「熊欣同学，你行的。」
「嗯，包在我身上。」
熊欣同学接到沈念的传球，稳稳从篮下投进球，率先得分。
是一次从比赛重新开始还花不到十秒的快攻。
「来，球给你。」
「唔！你们一个个都……」
华柠同学接到队友传来的球，瞪向已经在对方半场内奔跑的陆呈远同学。
陆呈远同学宣告过她接到球就会传给华柠同学，但除此之外似乎都在好好打球。不是只呆站在原地，还会好好摆脱盯防，尽可能制造无人防守的状态，争取更好的机会。
好让华柠同学作为球队的王牌参与进攻时，自己能够扮演好支援的角色。
而其他队友也是一样。
「华柠同学，来，还给你。」
「我们都有人防守了，所以你传球要想清楚。还有你自己没人盯防，得投篮才行。」
华柠同学无法再把球传给陆呈远同学，为难地想把球传给其他队友，但她们也和陆呈远同学一样，立刻就会把球传回来。
──欸欸，那是在做什么？
──闹内讧？都在把球让来让去嘛。
──不进攻就一辈子都赢不了啊～！
──这是在做什么？好无聊。
完全感受不到进攻欲望的无聊内容，让四周的观众也开始有这样的声音传进我耳里。
然而陆呈远同学还是根本不介意局外人的声音，哪怕分差愈来愈大，她还是照自己的宣言，一直把球传给华柠同学。
传给频频看向旁边观众的华柠同学。
也因为处在这样的状态，让她完全无法专注在眼前的敌手身上。
「──球我要了！」
「啊……！」
多半是听见了自己的坏话吧，华柠同学朝场外的男生们瞥了一眼的瞬间，王凌同学并未错失良机，发挥她个子小的优势一钻，抄走了球。
「王凌同学，这边！」
「好喔！」
沈念在他抄球的瞬间就已经朝篮框冲刺，接到这一球后一路切入无人防守的篮下，漂亮地上篮得分。
上半场进行到一半左右，比分差距一步步扩大。
──这场比赛已经不用看了吧。
──是啊。我们去看别的吧。
也因为比赛发展呈现这样的状况，观众已经开始去看其他比赛，不知不觉间，除了十一班来加油的同学外，就只剩下我与莫心怡同学等极少数人还在看比赛。
虽说早已觉悟到会有这样的情形，但这状况应该会让陆呈远同学和其他队友也很难受。
然而即使处在这样的状况下，十一班队也没有缓和攻势。
「沈念，上啊！」
「嗯！」
沈念在孙莉同学的低位策应下摆脱了防守，从三分线投篮。
「……好，会进。」
大概是手感特别好，沈念这么喃喃说完便握紧拳头，接着就看到画出漂亮弧线的球，静静地穿过篮网。
从比分来说，完全呈现出一面倒的情形。
「沈念，漂亮！」
「好帅！好可爱！」
「不愧是我们班的偶像！」
「真……真是的，大家笨蛋……！」
沈念微微红着脸，回应队友的声援。
沈念很帅气，而且看着沈念这样神采奕奕的模样，也让我非常开心。但身为十班的人，却又觉得五味杂陈。
「…………」
「…………」
至于十班的情形，众人一直不发一语。换做是平常，即使落后，活力充沛的陆呈远同学也会以他一贯的活力，让周遭都开朗起来，但今天他自己就是制造这种原因的元凶之一，所以表情还是显得黯淡。
「来，华柠同学。球给你。」
「…………」
陆呈远同学捡起在篮下滚动的球，传给华柠同学，但华柠同学终于理都不理了。
球出了边线，球权立刻归十一班队……但这情形就连对方球队也不由得叹气。
「……喂喂，小麦色辣妹，再怎么说也不能这样吧。」
「啰唆，也不想想你就只有长得高。」
「哼～？那被这样的我们打得大出洋相的，又是哪个家伙啊？」
「唔……随你去说吧。」
接着十一班队又拿到了分数。
我不太想说这种话，但这状况是不折不扣的一面倒比赛。
应该说根本不是比赛。
「欸，小陆呈远，这样下去……」
「就是啊。再这样下去，对于十一班的人也很过意不去，至少我们几个接下来该好好努力……」
多半是实在坐立不安，先前一直协助陆呈远同学的队友们也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虽然想尊重陆呈远同学的意思，但一直打出有气无力的比赛内容，难免令人印象不好。
但即使如此，两名当事人还是不作声。
再怎么强调这只是一种叫做班际比赛的「游戏」，但输成这样，应该会相当丢脸。虽说看的人少，但多半有好一阵子，都会变成负面的说笑话题。
继续互相逞强也没有意义，反而会让状况恶化，这点她们两人也很清楚。
华柠同学再也不想理会这一切。
而陆呈远同学说什么都无法容许她这样。
从比赛开始以来，两人都变得骑虎难下。
「……怎么办才好呢？」
我看着陆呈远同学与华柠同学的表情，自言自语。
如果两人能互相释出善意，答应以队友立场合作，即使很难反败为胜，但状况仍然会不一样。
初中时代展现出色个人技术的华柠同学，以及以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与体能，打得对手出其不意的陆呈远同学。
沈念所率领的十一班队非常团结，比分差距也拉得很大，但即使如此，只要两个王牌球员携手合作，说不定就会有办法。
对沈念而言，这样的对手应该也比较值得去对抗。我看向沈念，发现他虽然并未放水，但似乎也不时会露出关心陆呈远同学的表情。
「既然球场上没办法制造队内讨论的机会……」
我忽然朝沈念看去。虽说沈念是我们班的敌手，但我最支持的是沈念这点并未改变。
我很希望沈念能战胜既是他的好朋友，在班际比赛时又是对手的陆呈远同学，由衷对我露出一副「怎么样，看到了吧？」的得意表情比出胜利手势，让我将他这帅气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中，说一声：「你好帅。」紧紧抱住他。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无论如何都需要他们两人的协助。
无论沈念、陆呈远同学，还是华柠同学。
我希望能让他们在每个人都拚命努力的状况下，好好做出了结。
因为我认为这样，多半远比现在更符合他们三人的本色。
沈念与陆呈远同学不用说，华柠同学多半也是露出初中时代那种生龙活虎的表情，要比现在皱着眉头的样子要好得多了。
这不是开玩笑，过往影片中的华柠同学显得闪闪发光。
……就像在场的陆呈远同学一样。
「……加，油！」
声音比我意料中更发不出来，所以我再次深深吸气，然后在重重呼气的同时喊出声音。
「加油……加油啊～十班！」
处在正中心的两个人──陆呈远同学与华柠同学默默注视彼此。
陆呈远同学的眼神罕见这么认真，而华柠同学则比平常更不掩饰不悦，狠狠瞪视。
「──话说啊，陆呈远。」
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华柠同学。
「刚才你说的队友云云，是怎样？好像你见过似的，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情？」
「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老实告诉不听我说话的人？」
「唔！你这家伙……」
「陆呈远，你的心情我懂，可是这样谈不下去……夏可，麻烦你了。」
「嗯。陆呈远同学，由我来说明，可以吧？」
「……抱歉，夏可同学。」
得到陆呈远同学允许，我简单地描述了从张海洋同学与陈焕福同学那里听来的消息。
前几天练习时，透过张海洋同学与陈焕福同学的笔记，得以知晓他们与当时华柠同学所属的初中校队比赛的结果，以及当时的详情。
当然了，也包括和女高对战的结果。
一看分数，华柠同学的球队以相当大的差距落败。
我不记得详细比分，但记得胜方的分数有三倍之多。篮球这种运动有可能在只差一两分的拉锯战中分出胜负，那么有一方的分数来到两倍、三倍，看得出整支球队的实力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他们还让我们看了当时的部分影片，看在外行人眼里也明显是一面倒的比赛中，唯一一个到最后还在努力奋战的，就是华柠同学。
在观众期待会有白热化精彩比赛的高校大赛准决赛打成这样，相信华柠同学内心应该也很难受。
到了比赛尾声，华柠同学以外的队员也几乎都垂头丧气，显得丧失了战意。
「……这一说我才想起来，陆呈远就是就读那间学校啊。虽说也有留下纪录，不过你们还去到处探查别人的过去，所作所为真的很烦。」
「如果觉得烦，你就继续一个人困在过去耍别扭不就好了。是你先找碴的，这是自作自受。」
「你……你这家伙真的……！」
「呃～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愈讲愈冲动是没关系，但不准弄到有人受伤喔。如果贸然在别班教室里动手，搞不好你们两个都要停学。」
两人一副随时都会扑向彼此的模样，莫心怡同学好好地加以制止。根据她本人的说法，以前也有过类似经验，所以对这种时候该怎么应付，也已经有点习惯。关于她过去遇到的麻烦是很令人遗憾，但现在这帮了我们非常大的忙。
虽然不会想变成莫心怡同学那样，但从她身上可以学到的东西也很多。
「……那么既然查了我这么多事情，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我那样像个白痴似的努力，梦想像个漫画主角那样只要努力就什么都能做到，其他女生满脑子只有玩乐的时候我也在努力，就算是这样，结果还是……你看，我就是个有够可怜的人嘛。所以啊，体谅我嘛。算我求你了。我已经受够这种一头热的情形了。而且这只不过是一场像是体育课延伸出来的班际比赛。」
只不过是班际比赛──相信除了华柠同学以外，也还有别人这么想。应该说直到去年为止的我，严格说来也比较接近华柠同学的想法。
就算一起组队，也没有任何事情改变。虽说既然组了队，就多少会有一些事务上的往来，但等比赛结束，也只是又变回原本的关系，和之前没有任何两样。认真去做也只是白费工夫。
实际上，我到去年的班际比赛都是这样想。怀着这样的想法，看着周遭的一切。
对陆呈远同学和莫心怡同学如此，对沈念当然也是一样。
然而我跟沈念变成了朋友，然后和陆呈远同学与莫心怡同学也更常有所往来，想法因此渐渐有了改变。
接下来我跟沈念变成男女朋友后，更是如此。
华柠同学所说的话我也能够理解。然而若要说我们，尤其是陆呈远同学是否就要因此答应华柠同学，那又是另一回事。
「……不要开玩笑。」
陆呈远同学对华柠同学的请求，做出这样的回答。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跟我这么说？如果你是因为以前的不愉快，对篮球有不好的回忆，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选排球？只要你悄悄地跟我委婉说一声，要变更队伍名单都可以的。」
「这……这，就只是我们班的导师擅自决定……」
「骗人。华柠同学不是讨厌篮球吧？如果是讨厌打球，就不会那样赌气地坚持要自己运球突破，还跟队友要球吧？」
「那……那是因为站在那边叫做沈念的那家伙先找碴，我才只好应战──」
「又在骗人。欸，华柠同学为什么就这么爱说谎？华柠同学真正讨厌的是什么？是为了目标努力过的自己？还是嘲笑华柠同学努力的队友？」
「唔！……陆呈远，你，知道这么多……」
「嗯……对不起喔，华柠同学。我们已经全都知道了。」
「这……」
听到这句直指核心的话，华柠同学首次表露出慌张的态度。
其实华柠同学的过往，还有一些后续。
张海洋同学与陈焕福同学的情报里，并未留下笔记或影片等等的纪录，但那件事深深留在她们两人的记忆当中。
从她慌张的模样看来，并非张海洋同学她们会错意。
「总之，既然华柠同学不肯好好说，那我也不听华柠同学说的话。不管华柠同学怎么传球给我，我都会当场把球回传给你……到时候我们可能就会大出洋相吧？」
「唔……陆呈远，你这家伙……」
「抱歉，大家。我差不多得走了。华柠同学也要赶快去体育馆集合喔？」
就这样，陆呈远同学跑出了十一班的教室。我们当然也应该赶快追上去，但紧接着进来的孙莉同学比出一个叉的手势，通知我们时间到了。
「……陆呈远由我去追，夏可和莫心怡先回教室。孙莉同学，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但我们也走吧。」
「好耶来啦。大家，虽然弄得有点混乱，但准备工作不能懈怠……啊，当然杵在那里的那个小麦色辣妹，你也一样喔。毕竟你是我们的对手。」
「……我知道。而且小麦色辣妹是什么啦。」
「哈哈哈，别瞪我别瞪我，不然可就糟蹋了你那张还挺可爱的脸喔？」
于是十一班队伍与华柠同学也都跟着沈念出去，只剩我和莫心怡同学留在原地。
「……欸，委员长。」
「什么事？莫心怡同学。」
「她们在这样的气氛下去打比赛，情形会变成怎样啊？」
「好吧，我想眼前也只能祈求一切平安吧……」
我被班会开始时的忙乱人流吞没，回到教室后，立刻想起了前几天张海洋同学与陈焕福同学告诉我们的事情。
※※※
高校大赛准决赛，第一场比赛。
我，张海洋，陈芸所属的高校篮球队顺利赢得胜利，进军决赛。今年为了达成去年的学姐们功亏一篑未能摘下的高校大赛冠军，包括队长在内的新队伍，在结成时就非常投入。所以目前至少能站上决赛的赛场，就让我松了一口气。
决赛是在可以先稍事休息的午休时间过后，下午两点开打。所以在今天结束之前，都还得绷紧神经才行。
「陈芸，辛苦了～」
「王梓，辛苦了。队长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说第二场比赛会在二十分钟后开始，所以在这之前可以自由休息。等看完第二场比赛，主力球员中午就一边吃饭一边开会。」
「嗯。那我们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吧。」
「oK。」
今天就会决定高校大赛的冠军，所以有许多人都来到了会场。有出场球队的相关人士，已经得出结果的其他地区学校派来的侦察员，以及单纯来加油的学校学生与家属等等，观众席笼罩在一片还挺热络的气氛当中。由于是高校大赛的会场，空调很强，但空气就是很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
由于是夏天，外面也很热，但我想把室外清爽的空气吸进肺里，所以先发讯息征求队长许可，然后带着好朋友之一的陈焕福王梓走出体育馆的更衣室。
「欸，王梓。」
「嗯？什么事～？」
「刚刚的比赛，还挺让人冒冷汗吧？」
「……嗯。第一节被领先的时候，我内心就觉得这可能有点不妙。」
「就是啊。王梓慌了手脚的时候，眼睛都会睁得比平常大。」
刚才的比赛里我也全程出赛。虽然最终的比分是压倒性胜利，但在对方完全丧失战意的第四节以前，都完全不能松懈。
最有威胁的就是担任对方队长，背后四号的球员。记得是叫华柠同学吧？她引领直到上个年度还只打得到预赛的学校打进淘汰赛，势如破竹地一路打进前四强，是球队的核心。
坦白说，在这种热烈进取的气氛当中打上来的球队，非常棘手。当然我们早知道会对上这一队，所以早已留意。然而实际在球场上对峙，深深感受到她真的是很棘手的对手。
首先，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好。多半是透过书或影片等媒体，研究过职业球员的动作，然后一心一意地练习吧。她那节奏独特的运球和假动作都很难防守，而且从任何地方都能投篮命中。
当然也不缺刁钻的助攻，如果只说个人技术，比起我们队长多半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比赛途中由我和王梓两人包夹，勉强守住了她，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一半以上的较量都是我们失利。
结果靠着包括队长在内的出场球员整体战力，在第三、第四节一口气打垮了她们，但如果对方再多一个球技像她那么好的球员就难说了──准决赛就是这样一场比赛。
华柠同学钻过我们两人的防守，漂亮地投进球时，那种「由衷享受打篮球的乐趣」的表情，仍然烙印在我脑中。
篮球喜欢归喜欢，但也因为无论我还是王梓，原本都是爸妈说「去参加社团活动」才加入，
因此有点羡慕她能这么纯粹投入自己喜欢的事情。
让我看到这种表情的女生，华柠同学是第二个。
我单纯觉得想跟她聊聊。
「王梓。」
「什么事啊～？」
「刚跟我们打过的那队，不知道是不是还留在会场内？」
「谁知道呢～？不过总是要开开会，换换衣服，所以华柠同学多半也还没走吧？……如果想跟她聊聊，要不要一起去见她？」
「嗯。谢谢。」
「不客气～」
王梓立刻听出我话中的意思，实在很可贵。我跟她是从幼儿园时就开始的交情，所以靠察言观色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我们两人讨论到有个饮料会比较好，于是在会场入口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了运动饮料，然后穿过会场中央的球场，走向我们认为华柠同学会待的更衣室。
房间的灯开着，还不时传来说话声。这也就表示华柠同学似乎也还留在里头。
「是不是还在开会呢……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就是啊。」
为了抓住她们出来的时机打招呼，我们靠在墙上，等她们开完会。
见了面要说些什么呢……这点还没决定，但我想只要说出她的表现令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及我们单纯觉得她好帅气就可以了。
比赛刚结束就由胜者对败者说这样的话，会不会很奇怪呢……搞不好对方会露出厌恶的表情，但到时候也只能道歉了吧。
当关紧的门后传来的说话声停歇，我们心想华柠同学终于要出来的这一瞬间。
砰！
「咦……！」
随着这么一声巨响，门后跑出两个穿运动服的女生。
这两人当然我们都见过。毕竟先前才在比赛中对上，所以当然记得。一个是刚才比赛中先发出场的队员，而另一个就是我等的人──华柠同学本人。
两个人都狠狠瞪着对方。
「……什么？你说什么？刚刚……刚刚那句话，你再说一次看看！」
「我说以后不用再配合你的任性，让我觉得清静多了──我说的就是这句话！」
似乎是猛力冲出来时掉落的，从被华柠同学揪住的女生包包里，止汗喷雾与口红等小东西洒了一地。
她们该不会是在争吵？我偶尔也听说有些球队大败之后会大吵一架，但还是第一次撞见这么剧烈的扭打。
「老实说，我，不，『我们』根本就没想在社团活动上这么努力。又不是大赛常客，练习差不多就好，之后的休息时间就跟朋友去逛街，或是打打游戏……那样就很好了。」
「那么为什么一直追随我到今天！我们不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在努力吗？不是说好绝对要在高校级大赛拿到冠军，所以从早到晚都不放假，一起努力吗？所以原来你们很抗拒吗？」
「是啊。而且新球队的第一场练习赛里，我们打赢了高校内前八强的学校以后，事情就开始走样了。渚，因为几乎都靠你的个人秀打赢，那个臭指导老师突然被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加入一大堆平常绝对不会做的练习菜单。你真的很多事！」
「因为那不就是为了获胜得要做的事情吗！你们不也有过一点这样的心情吗？」
看样子她们是在说以往的练习。听来练习很严格，但要拿下好成绩，我认为多少是需要努力的。
因此我个人和华柠同学同意见……不过，当然也有人有不同的想法。
「……的确也不是没有啦。可是啊，终究只是差不多就好。你懂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吗？我们只是讨厌第一轮就输掉，不想搞得那么逊，只要不是那样就好了。像什么高校大赛冠军这种远大的目标，根本不需要。可是如果坦白说出这种话，根本不知道会被指导老师说成怎样，而且我们也觉得如果被这个指导老师中意的你发现，事情也很不妙……」
「……意思就是说，所以你们察言观色，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参加练习？」
「算是吧。毕竟也因为练习，技术也有些还可以的进步，也经常听旁人夸我们好厉害好厉害感到有点骄傲。直到途中都还是……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会在最后关头弄得这么逊。甚至觉得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在八强战打得势均力敌，小比分输掉。」
最后。也就是指跟我们的那场比赛。
比赛刚开始时是对方的气势比较旺，但随着时间推进，比分差距拉开到十分、二十分、三十分，到了四十分，四周的观众们都已经对华柠同学这队投以怜悯的视线。
「──这样也进四强喔？根本是屠杀吧。」
「──对方的王牌都换下去，完全看扁她们了，结果不知不觉间打出三倍的分数了……啊，女高超过一百分了。」
「──在努力的就只有那个当队长的？都没有队友支援，好可怜喔～」
虽说是板凳球员，但实力差距很小，而且包括换上来的球员在内都是全力以赴，不过看在外人眼里似乎就是那样。
比赛即将结束之际，渐渐听得见这样的声音。
「……你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其他人也都一样？」
听到华柠同学这么问，她的队友们一起低头不语。
她们什么都不说，但想必这就是答案了吧。
「我想每个人的意见都不太一样，不过大概都跟我一样。虽然渚这种这年头少见的热血运动少女，多半不会懂我们的心情啦。」
「……是吗？那就算了。我本来想着如果可以，高中也要同一队……不过如果全都是这种碍手碍脚的家伙，我也用不着你们了。用不着。爱去玩还是去哪里都尽管去啊。」
如此说道的华柠同学也不整理因为扭打而弄乱的服装仪容，跑向体育馆外。
「啊……」
其实这个时间点上，我们也许就应该追上去。也许应该去和她说一声，说她一点都不逊，她的表现很棒。
然而即使这么想，但我和王梓都呆呆站在原地，一步也没能踏出去。
因为当时的我们都不知道对一个根本不认识，而且还哭红了眼睛跑掉的女生，该说什么话才好。
「……陈芸，队长有联络了。说时间差不多了，要我们回去。」
「嗯……嗯。」
结果我们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华柠同学。我们上了高中后也继续打篮球，但当然也不可能会在球场上重逢。
……这就是我，张海洋，陈芸的几个后悔之一。
※※※
以上就是我们从张海洋同学和陈焕福同学听来的「华柠」的一切。
当然了，我们也不打算断定华柠同学是为了这个理由，不再参加竞技性质的篮球。毕竟从她们
的说法听来，她本来打算上了高中后也要继续打篮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变成她讨厌陆呈远同学的理由，但即使如此，我想仍然可以确定这就是华柠同学心境转变的导火线。
由之前一直一起奋战的队友说出这种可说是背叛的话，多半足以让人失去动力。
现在的教室里，班导刘宝莉老师正在传达班际比赛相关的事项，但坦白说，我完全听不进去。
我就是担心沈念跟陆呈远同学。
当班会结束，我也立刻快步前往体育馆。十班除了女子篮球队以外，男生的排球队也是排在很早的时段就开打，所以或许是为了以赛前练习为优先，来加油的人不是那么多。
陆呈远同学与华柠同学这两位在十班十分醒目，但从远处看着她们之间的气氛险恶到这个地步，会让人迟疑着该不该为她们加油。和我一样前往体育馆的，只有疑似想看陆呈远同学的女生，以及几个和陆呈远同学要好的男生。
加油声很少固然显得冷清，但人少的状况我也比较可以无所顾虑地为沈念与陆呈远同学加油，所以虽然小声，但我想努力动动喉咙。
我找了个不至于碍事，但又多少能听见沈念与陆呈远同学说话的地方坐下，耐心等待比赛开始的跳球。正好莫心怡同学也坐在附近，他跟七班的女生们一起。
担任裁判的篮球队队员哨声一响，负责跳球的两人走进中圈。
十班是陆呈远同学，十一班是孙莉同学。跟上次的练习赛一样。
「请多指教，陆呈远。虽然时间很短，但我们彼此加油吧。」
「嗯。我才要请你多指教。」
两人轻轻握手，接着女子篮球的第一场比赛就开始了。
在一开始的跳球中得手的，仍然是陆呈远同学。
「唔……真是的，你还是那么会跳！」
「……嘿呀！」
最先碰到球的是孙莉同学，但陆呈远同学只慢了那么一点，当她伸来的手指碰到球，随即以自豪的体能，从孙莉同学手中强行抢下了球。
──喔喔真的假的？
──那个女生刚刚那一跳，滞空时间会不会太猛？
准备在下一场比赛使用这个球场的学生们当中，也能听到零星的惊呼，但看在一直就近看着她训练的我眼里，并不值得那么吃惊。
陆呈远同学努力抢下球后，最先接到球的果然是华柠同学。
在之前的练习赛上，她接着就带球切入，上篮得分。然而──
「……传球。」
华柠同学接到球后，就如她的预告，立刻回传给了陆呈远同学。
华柠同学一点干劲都没有，就只是站在那里。而她传的这一球，轻轻地弹跳到陆呈远同学脚下。
若不是沈念选择回到己方半场加强防守，这个传球多半早已被截走，他的动作就是这样有气无力到了极点。
「……好了，进攻就交给你了，赶快去篮下吧。」
「唔……」
听到华柠同学果然毫无退让之意的指示，陆呈远同学先把球慢慢带到对方半场。
最先来盯防陆呈远同学的是好朋友沈念，但也因为有过刚才的冲突，表情中还是有着几分不知所措。
「陆呈远，我还是把话说在前面。我不会手下留情。」
「嗯。不然就对不起大家了。」
「那就来吧。」
「嗯。」
然而即使有苦衷，也不能给其他人添麻烦，所以眼前还是先以陆呈远同学为中心来进攻。
华柠同学几乎完全不参与球赛，独自一人在后方的半场中线附近闲晃，所以实质上是四打五，
但她们仍试图引发十一班的团队失误，接着──
「啊！沈念抱歉……」
「抱歉，我也──」
陆呈远同学抓住动作不太敏捷的孙莉同学换防空档，同时摆脱了沈念的盯防，在无人防守的状况下接到了队友的传球。
从十班拿球起，二十四秒的进攻时间就快要用完。
因此这本来应该是难得的投篮机会，但陆呈远同学这时却转向了与篮框相反的方向。
「嗯……！」
用力朝华柠同学扔出了球。
「你……！」
华柠同学虽然不及细想就伸出了手，但似乎是球传得用力过猛，她没能接稳，球弹到了身后。
紧接着宣告时间到的哨声响起。
──咦？刚刚那是怎样？
──明明是投篮的好机会，为什么突然做那种事……
为数不多的观众发出不解的疑问声，但从知道内情的我们看来，则会觉得「果然啊」。
「陆呈远，你这家伙……！」
「我不是说过我不会退让吗？华柠同学，我们一起出丑吧？」
这次的陆呈远同学似乎相当倔强。
哪怕己方的得分会以零分做收。
「……陆呈远，你是认真的吧。」
「沈念……嗯。我打算照之前的练习，专心支援华柠同学。」
敌队的沈念，以及观众席上的莫心怡同学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我当然也是。
从整个球队的观点来看，这样的打法有非常大的问题，但与陆呈远同学一起练习的其他队友似乎都接受了，并未做出责怪陆呈远同学的举动，反而盯着华柠同学看。
要是华柠不努力，现在，还有之后的比赛都会一败涂地──她们的表情给人这样的感觉。
「好啦大家，不要发呆，球权归我们了。我们也得好好发挥我们训练的成果才行！」
「的确是啊。对方闹内讧的现在，对我们来说正是大好的机会。」
尽管球场上一时陷入沉默，但紧接着拿到球的沈念这么一说，十一班队就重新振作起来。
因为她们也好好练习过，处在内讧状态的十班队自然不可能守得住。
「熊欣同学，你行的。」
「嗯，包在我身上。」
熊欣同学接到沈念的传球，稳稳从篮下投进球，率先得分。
是一次从比赛重新开始还花不到十秒的快攻。
「来，球给你。」
「唔！你们一个个都……」
华柠同学接到队友传来的球，瞪向已经在对方半场内奔跑的陆呈远同学。
陆呈远同学宣告过她接到球就会传给华柠同学，但除此之外似乎都在好好打球。不是只呆站在原地，还会好好摆脱盯防，尽可能制造无人防守的状态，争取更好的机会。
好让华柠同学作为球队的王牌参与进攻时，自己能够扮演好支援的角色。
而其他队友也是一样。
「华柠同学，来，还给你。」
「我们都有人防守了，所以你传球要想清楚。还有你自己没人盯防，得投篮才行。」
华柠同学无法再把球传给陆呈远同学，为难地想把球传给其他队友，但她们也和陆呈远同学一样，立刻就会把球传回来。
──欸欸，那是在做什么？
──闹内讧？都在把球让来让去嘛。
──不进攻就一辈子都赢不了啊～！
──这是在做什么？好无聊。
完全感受不到进攻欲望的无聊内容，让四周的观众也开始有这样的声音传进我耳里。
然而陆呈远同学还是根本不介意局外人的声音，哪怕分差愈来愈大，她还是照自己的宣言，一直把球传给华柠同学。
传给频频看向旁边观众的华柠同学。
也因为处在这样的状态，让她完全无法专注在眼前的敌手身上。
「──球我要了！」
「啊……！」
多半是听见了自己的坏话吧，华柠同学朝场外的男生们瞥了一眼的瞬间，王凌同学并未错失良机，发挥她个子小的优势一钻，抄走了球。
「王凌同学，这边！」
「好喔！」
沈念在他抄球的瞬间就已经朝篮框冲刺，接到这一球后一路切入无人防守的篮下，漂亮地上篮得分。
上半场进行到一半左右，比分差距一步步扩大。
──这场比赛已经不用看了吧。
──是啊。我们去看别的吧。
也因为比赛发展呈现这样的状况，观众已经开始去看其他比赛，不知不觉间，除了十一班来加油的同学外，就只剩下我与莫心怡同学等极少数人还在看比赛。
虽说早已觉悟到会有这样的情形，但这状况应该会让陆呈远同学和其他队友也很难受。
然而即使处在这样的状况下，十一班队也没有缓和攻势。
「沈念，上啊！」
「嗯！」
沈念在孙莉同学的低位策应下摆脱了防守，从三分线投篮。
「……好，会进。」
大概是手感特别好，沈念这么喃喃说完便握紧拳头，接着就看到画出漂亮弧线的球，静静地穿过篮网。
从比分来说，完全呈现出一面倒的情形。
「沈念，漂亮！」
「好帅！好可爱！」
「不愧是我们班的偶像！」
「真……真是的，大家笨蛋……！」
沈念微微红着脸，回应队友的声援。
沈念很帅气，而且看着沈念这样神采奕奕的模样，也让我非常开心。但身为十班的人，却又觉得五味杂陈。
「…………」
「…………」
至于十班的情形，众人一直不发一语。换做是平常，即使落后，活力充沛的陆呈远同学也会以他一贯的活力，让周遭都开朗起来，但今天他自己就是制造这种原因的元凶之一，所以表情还是显得黯淡。
「来，华柠同学。球给你。」
「…………」
陆呈远同学捡起在篮下滚动的球，传给华柠同学，但华柠同学终于理都不理了。
球出了边线，球权立刻归十一班队……但这情形就连对方球队也不由得叹气。
「……喂喂，小麦色辣妹，再怎么说也不能这样吧。」
「啰唆，也不想想你就只有长得高。」
「哼～？那被这样的我们打得大出洋相的，又是哪个家伙啊？」
「唔……随你去说吧。」
接着十一班队又拿到了分数。
我不太想说这种话，但这状况是不折不扣的一面倒比赛。
应该说根本不是比赛。
「欸，小陆呈远，这样下去……」
「就是啊。再这样下去，对于十一班的人也很过意不去，至少我们几个接下来该好好努力……」
多半是实在坐立不安，先前一直协助陆呈远同学的队友们也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虽然想尊重陆呈远同学的意思，但一直打出有气无力的比赛内容，难免令人印象不好。
但即使如此，两名当事人还是不作声。
再怎么强调这只是一种叫做班际比赛的「游戏」，但输成这样，应该会相当丢脸。虽说看的人少，但多半有好一阵子，都会变成负面的说笑话题。
继续互相逞强也没有意义，反而会让状况恶化，这点她们两人也很清楚。
华柠同学再也不想理会这一切。
而陆呈远同学说什么都无法容许她这样。
从比赛开始以来，两人都变得骑虎难下。
「……怎么办才好呢？」
我看着陆呈远同学与华柠同学的表情，自言自语。
如果两人能互相释出善意，答应以队友立场合作，即使很难反败为胜，但状况仍然会不一样。
初中时代展现出色个人技术的华柠同学，以及以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与体能，打得对手出其不意的陆呈远同学。
沈念所率领的十一班队非常团结，比分差距也拉得很大，但即使如此，只要两个王牌球员携手合作，说不定就会有办法。
对沈念而言，这样的对手应该也比较值得去对抗。我看向沈念，发现他虽然并未放水，但似乎也不时会露出关心陆呈远同学的表情。
「既然球场上没办法制造队内讨论的机会……」
我忽然朝沈念看去。虽说沈念是我们班的敌手，但我最支持的是沈念这点并未改变。
我很希望沈念能战胜既是他的好朋友，在班际比赛时又是对手的陆呈远同学，由衷对我露出一副「怎么样，看到了吧？」的得意表情比出胜利手势，让我将他这帅气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中，说一声：「你好帅。」紧紧抱住他。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无论如何都需要他们两人的协助。
无论沈念、陆呈远同学，还是华柠同学。
我希望能让他们在每个人都拚命努力的状况下，好好做出了结。
因为我认为这样，多半远比现在更符合他们三人的本色。
沈念与陆呈远同学不用说，华柠同学多半也是露出初中时代那种生龙活虎的表情，要比现在皱着眉头的样子要好得多了。
这不是开玩笑，过往影片中的华柠同学显得闪闪发光。
……就像在场的陆呈远同学一样。
「……加，油！」
声音比我意料中更发不出来，所以我再次深深吸气，然后在重重呼气的同时喊出声音。
「加油……加油啊～十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