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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醉长安 第9章 他府外有家

    柳长安的眼泪,滴到萧绰的手指上。

    带着体温的热度,让萧绰的指尖微卷,“既然疼了,怎么不体恤自己?指甲都翻了,也不重视,不怕日后不能穿针引线?”

    身为婢子,刺绣是最基本的技能了。

    前世,柳长安从六岁开始学,湘绣苏绣都是精通的,后来在清云观精习,更是能做双面绣。

    “不会吧,指甲应该能长出来的。”

    她嚅嚅,垂头看向被白布包着的手,神情微惊。

    她指望着刺绣挣银子呢,不想废了手艺啊!

    “现在知道怕了!”萧绰冷声,看着她蓦然滚圆,惊怕的杏核儿,又道:“孤让刘氏给你敷的白玉膏,是太医院研治的,效果极好,一会儿,你在去领一瓶,日后妥帖养着,不要沾水,伤势自然无事。”

    “你的手不会废。”

    他声音很淡,柳长安听着却是感激莫名,她的人生里,自从养父母被驱赶后,得到了善意很少。

    每一点,哪怕仅是微小的善。

    她都感激不尽。

    “多谢太子殿下。”柳长安语出真挚。

    萧绰垂眸,瞧着她圆圆的杏核眼里盈满的感激,突然,他问了一句,“你是宁国公府的人,把柳修和燕王勾结的事告诉孤?”

    “这是背主!”

    为什么?

    “奴婢的主子是宋夫人,太子殿下您是夫人的外甥,又救过奴婢,对奴婢关心体贴,奴婢感谢您,不愿意让您遇险!”

    宁国公府是她的主家?柳长安才不认呢,她恨不得身上没有柳修的血缘。

    她想要保护的,只有家人和宋氏。

    承恩公府是宋氏的娘家,萧绰是宋氏的靠山,是她想要的保护伞,她肯定要保住的……

    “所以,你背主是因为孤了?”

    萧绰俊颜微妙。

    柳长安愣了下,脑子懵懵的,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不对在哪儿,又想不出来。

    犹豫片刻,她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倒是一片痴心。”萧绰颔首,瞧着桃李之年,本该像柳清如般娇纵率直的女孩儿,一身寥落怆然,好像经历了无数凄然般。

    他的脑海里,蓦然浮现扎着两个小揪揪,在梅园里,捻梅肆意大笑的小姑娘。

    要是她活着,应该也像柳长安这么大了吧。

    她们那么相像,那颗痣……

    萧绰的目光,落在柳长安朱唇下的胭脂痣上,他心里一软,淡声道:“罢了,念你忠心耿耿,这块玉,你拿着。”

    他从腰间掏出块玉佩,扔到柳长安手里。

    “这是孤的贴身玉佩,可作信物之用。”

    柳长安赶紧接住,嘴角的喜悦快压制不住了。

    太子的信物用处太大了,有了它,最起码她不用怕柳文柏、柳文瑞,或是柳清如气急败坏,失了理智把她拖出去打死。

    太子御令,在宁国公府里的权威,比国公爷还要大。

    “奴婢拜谢殿下!”

    柳长安跪在地上,郑重地给萧绰磕了个头。

    萧绰眉眼微缓,又对她问了些承国公府的事,随后,便让她跪安了。

    ——

    从春梨院回到正院,柳文瑞已经离开了。

    柳长安进了房间,略稍收拾了一翻,又开始忍痛抄经书。

    太子的关切让她暖心感动,可该受的痛苦一样都不会少,身处低位,忍耐和承受,是躲都躲不掉的。

    但是,只要一想到,现在受的疼,能够让亲人避免灾难,柳长安就充满了干劲儿。

    她不怕疼了。

    一点都不怕。

    用力握笔书写,让她手上的纱布染上血渍,血珠顺势滑下,浸入笔尖,她抄的经书里,带出了点点血痕。

    她抄了两个时辰,直到傍晚,柳国公回府,她和容翠等丫鬟要进屋伺候。

    柳长安手上有伤,大丫鬟们怜惜,就让她站在屋里守烛火。

    门帘一掀,柳国公满面疲惫地走进来。

    “兰娘,近几日朝廷事务繁忙,忽略了家里,听说你跟文柏闹矛盾了?待我去训斥那臭小子?”

    “你莫要生气啊。”

    他语气体贴,神色温柔。

    谁也想不到,他忙碌的朝廷事务,是怎么让宋氏的娘家满门抄斩!

    “文柏那孩子,唉,我倒是不生气他顶撞我,身为男子哪能没点脾气,我就是觉得他太冷漠,太倨傲了。”

    “他是府里世子,早晚要外放做几任父母官的,那时……我不盼他爱民如子,好歹不能视人命如草芥啊。”

    宋氏担忧。

    神色是没教好孩子的内疚。

    柳国公撇了柳长安一眼,回府后,他见过柳文柏,已经把事情了解清楚,但也不屑跟丫鬟计较。

    只是失笑看着妻子。

    “兰娘,你想得太多了,文柏天生俊才,文武双全,万岁爷都夸过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视人命如草芥呢?”

    “良籍百姓和贱籍奴婢能比吗?”

    “不过是些跟牛马等同的东西罢了,你倒上纲上线的!”

    “国公爷,你这样说可不对了……”宋氏摇头,满脸不赞同。

    良籍贱籍身份上不同罢了,归根结底,都是人命啊。

    “好了好了,兰娘,你也太犟了,怎么就说不过呢?”柳国公指着她,仿佛谈笑,眼里闪过抹不悦,他道:“你这样偏向丫鬟说话,真不怪的文柏和清如生气。”

    “我看着都替他们委屈了!”

    他的文柏是天之骄子,国公府未来的希望,哪能学得一身妇人软弱之态?

    “老爷,我也只是希望孩子们更好而已。”宋氏急声,复又敛眉叹道:“罢了,不提了,国公爷用膳吧。”

    “嗯。”

    柳国公应声,解下斗篷,进内寝换衣。

    柳长安跟进去看守烛火。

    年过四十的柳国公,身形高瘦,清隽儒雅,带着勋贵的上位者气息。

    风度翩翩,他年轻时,喜欢他的京城贵女多如牛毛,就是如今,也有人赞他如松如柏,气质高洁。

    谁能想到,这样的君子,能瞒着宋氏这位发妻,在外城另置别院,跟旁的女子夫妻相称二十多年。

    连孩子都有了呢。

    柳长安垂眸,手里握着刚刚燃点烛火时,从柳国公那儿偷出的香囊,她眼里闪过抹决绝。

    她要冒个险,断掉宋氏的痴心,改变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