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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湖女盐商 第315章 争输了

    皇帝眼神凌厉的,扫了一眼众大臣们,阴沉沉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既然众卿家们都看过了,那就都来说说看法吧!”

    大臣们纷纷低头,无人敢出来应声。

    皇上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望和愤怒,目光触及到他自认为最出色的两个儿子时,脸上已不是失望的模样了,逼死两任知府大人,真真是他的好儿子呀!

    总是低气压不说话也不行,一位年轻的官员开口道。

    “陛下息怒,依微臣之见,当务之急派人前往楚溪郡调查真相,同时将涉事人员软禁起来,以免他们串供或销毁囤粮证据。”

    皇上扫视众人又道,“嗯,此法可行,那么,谁愿意担此重任去楚溪郡?”

    朝堂上再次陷入了沉默,不是大臣不愿意前往,是涉及到五皇子谋反,皇上却没有提及一个字的处理方法,他们怎么敢出头担此重任?去了说不得像两任知府一般。

    皇上收敛了愤怒的情绪,对旁边大监使吩咐道。

    “让她过刑陈情,两个逆子暂时滚回府邸思过,无诏不得出,等贺知府的忠仆面陈后再做定夺。”

    大监使看了一眼二位皇子,步履极快的出了大殿,来到登闻鼓前,厉声说了一句。

    “姑娘请吧!”

    说着便领着她下台阶,从宫门口开始绕圈磕,九叩不是三拜九叩,而是九百九十九个头,然后才是从登闻鼓处,滚三节钉板到金銮殿前。

    三节钉板并不是连着的,中间隔一节是烧通红的铁板路,告状的人得穿袜子走过去,也就是三滚两趟(趟刀山火海的意思,基本民告官,奴告主,火上戏舞是一定有的刑罚)。

    一般人能活过滚钉板,却很少有人能活过走烙铁刑罚,大多都是倒在了走红铁的路上,所以登闻鼓设立以来,几乎算是形同虚设,很少有人敲登闻鼓告状。

    云窈面无表情,目光坚定地跪下,开始一步一叩首申冤。

    九叩需要体力和时间,朝会散了办公议事时,朝臣们纷纷嚷嚷讨论争论不休。

    邵侯爷跟交好的同僚李大人走一处,目测身边前后无人,才低语一句。

    “看来皇上还是想力保景王的,不知贺凤淳的婢女,能不能坚持下来!”

    李大人沉默半晌,回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事关朝局安稳,皇子们无论多么出色,都不容他叛乱,相信皇上会有考量清楚的一天。”

    邵侯爷的步伐一顿笑容深了不少。

    “还是李大人深明大义!二位王爷被责令回府思过,想必此时定是心急如焚,不如以解二位王爷之心,时时派人告知两位王爷些消息,省的王爷们坐卧难安心思忧神。”

    李大人颔首微笑没说话,表情已是代表了一切。

    ……

    下午时间过半,泼皮怪乔装打扮一番,跟随骆宝墨出来观刑,他们过来时宫门口已来了不少人。

    云窈面色蔫蔫恍惚,脚步趔趄不稳,额头红肿血糊糊一片,嘴唇干裂无色。

    白色衣服因为跪拜过多,都有破损模样,对周遭围看的人没有反应,只机械的跪地磕头起身,嘶哑着喊一声冤枉。

    泼皮怪摸了腰间的水袋,想为云窈送上一口水润润,希望她顺利走进皇宫里。

    骆宝墨抓住他的手摇摇头,“她就要磕完了,你此时给她水喝就是要她重新磕。”

    泼皮怪闻言赶紧捂紧了水袋,不敢有多的动作了。

    半个时辰后云窈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登闻鼓前,那里早已排好铮亮的钉板,她蹲在锋利的钉板前,双手撑开扑在一人宽的钉尖上,抽气着翻身滚动。

    随着她身体滚动,钉尖上染了星星点点的红,白色薄衣顷刻成了红色,一节钉板结束,云窈颤颤巍巍起身,血从她衣摆处流下来,染红了走过的地面。

    第一节钉板完,接下来一段烧红的铁板路,大概有二十步的样子,窄窄的被炭烘烤的滚烫发红,人走上去立刻就被烫熟了。

    云窈望着红铁板,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心一横迈过铁板,空旷的广场上,响起她哭泣的惨叫声,空气中掺杂着焦糊的肉香味。

    泼皮怪运气挺好,他可以跟随有资格的骆宝墨,进宫门内看情况,很多人只能在宫门口止步,伸头垫脚朝里瞧热闹。

    能敲响天子鼓,自古以来就是大事,普通民众允许围观震慑的,要不也不会设立这般苛刻的刑罚。

    他目视钉板不敢眨眼,第一次清晰直观的感受到了,真正的低贱水鬼命不值钱!

    如他们,如云窈,如千千万万的乌溪府的水鬼,为了一口活气,甘愿拼着九死无生的机会出头。

    今儿这刑罚看下来,更加说明了死不回头是正确的,因为回头无路可走,说不得死了都无人知道,泼皮怪不忍再看转过头去。

    骆宝墨无言的望着云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表哥是走了,但他的忠仆却拼了命的为他陈情,不知表哥地下有知可有心安些?

    云窈过完第二块钉板,已经无法起身行走了,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反反复复出现,公子的冤情,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来,她如果不坚持爬过去,公子就是白死了。

    心里生出一股强大的勇气支撑,一路爬到最后一块铁板,毫不犹豫的手脚并用跪上红烙铁板,嘶哑的哀叫声几乎穿透了天际,完全不像人该有的声音了。

    周围的大臣们静静的无话,全都默默扭过头,即使硬如秤砣的心,此时此刻都有了一分松软。

    云窈面目全非的过完最后一块钉板,艰难的朝金銮殿挪动爬去,她所过之处,是一道长长的血肉脏污痕迹。

    “婢女云窈,请皇上明察秋毫,楚溪郡知府贺凤淳,被乱臣贼子逼冤而死,恳请皇上昭冤沉雪!”

    “婢女云窈,请皇上明察秋毫……”

    云窈到底是没挺过来,她倒在了还差一步之遥的金殿门口,咽气前,都还在声嘶力竭的喊冤。

    话语里直指五皇子景王,盐院唐凤池唐大人,手持圣旨客卿之意,伙同盐院其他大人叛乱造反。

    骆宝墨一直站在广场下方没走,耳边传来殿前敲响的闷鼓声,他眨眨眼,深深的看了一眼议事殿,转身脚步沉重的离去了。

    泼皮怪想要前去查看云窈情况,被周围出来的士兵,直接用刀枪驱逐离开,他只能无奈的追上骆宝墨。

    “不用看了,云窈死了,”骆宝墨没回头的说了一句,说完抬起头看着落下的幕色。

    “死……了?”

    泼皮怪下意识的回头看,只看见三三两两的学子小吏们,全是一脸沉默寡言垂首走路。

    皇上坐在龙椅上,眸光晦暗不明,看着殿外皮肉焦伤而死的女子,他心中竟有些不忍落泪。

    更多的是无力,他的两个皇儿无力再偏袒了,他终是输给了臣工们,不对,应该是输给了急于要皇位的儿子们。

    夜幕下的景王府,听见家臣送回来的消息,

    景王颓然坐下,狠狠的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眼中满是不甘,明天等待他的该是下大牢了。

    “王爷息怒,眼下既已成定局,不如顺势起势,请王爷号令吧!”

    一旁的幕僚们,也知此时不奋力一博,天亮等待他们的就是人头落地,故而纷纷抬手劝景王做最后一博。

    景王的手攥着衣摆好半天,始终下不了决定,颓败的眼睛看到希冀的幕僚们,终是咬牙道。

    “所有人听我号令,召集所有人马随本王进宫谏言。”

    幕僚们异口同声抬手道,“听景王爷令,进宫为景王谏言!”

    早有府兵在景王说第一句话时,就机灵的骑马出城召集士兵了,府内兵丁,人人手持锋利武器整装待发。

    景王差人换上甲胄,一脸破釜沉舟的疾驰于黑夜中,带领士兵匆匆向皇宫进攻,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东西南北城门的士兵们,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气中。

    “皇宫禁地……”

    景王睥睨的骑在马上一挥手,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一拥而上剁了试图阻止的门卫。

    宫门被彻底打开,景王率领众人直奔御书房,路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由于事发突然,宫中守卫来不及调派,景王的人与守卫们,就这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喊杀声此起彼伏,最终景王的人占了上风

    “信王爷不好了,景王爷带了一万人马逼宫,”信王府的随从大喘气的回来报信。

    信王爷正与老师耷拉头议事,闻见这事噌一声起身,眸光是说不出的明亮,他捡漏的机会来了,说不定景王大胆伤了皇上,他岂不是可以就地接位?

    “信王快去宫里救驾,”信王老师沉着的说道。

    看信王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欣慰,不愧是师生,想问题都想到一块去了!

    “没错,快点人马随本王去宫里救驾,景王简直是胆大包天,今晚他伤了圣驾,本王做为兄长定要剁碎了他。”

    信王激动的大声嚷嚷,恨不得肋下生翅飞去皇宫,好捡个天大的功劳。

    同时各府邸消息灵通的大臣们,此时都收到景王逼宫的消息了,纷纷召集府兵守卫自家宅院,不是不去救驾,得打罢了大局已定才去及时救驾。

    泼皮怪看骆府紧张御敌的架势,想了想对骆宝墨耳语道。

    “五公子,我明早就要离开盛京,我怕小五在楚溪郡有危险。”

    “你意思唐凤池不会乖乖束手就擒?”骆宝墨回问。

    “我跟了他几年,我了解他,他不会坐着等死的,我必须回去帮小五,”泼皮怪心里说不出的担心。

    “明早再说,现在局势不明朗,说不得明儿盛京会严查,你还是老实的待在府邸别生事,”骆宝墨三言两语结束了话题,他是不同意泼皮怪走的。

    ……

    唐凤池的确如泼皮怪担心的那样,他早已收拾好了东西,打算现在趁乱离开盛京。

    宫中的消息他也收到了,知道自己留下必死无疑,趁现在景王造反,他摸出城回楚溪郡用隆兴寨脱身,以后还有谋划的机会。

    走前来到母亲灵前跪下,他母亲在崔家人斩首那日,就跟着离去了,无言的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毅然打翻了烛台,任由火苗吞噬他用一切换回来的宅子,他脱身前,要做最后的了断了,以后这世上再无唐凤池。

    兵荒马乱的夜晚,一座宅子火光冲天而起,街上人惊慌呼叫奔走,却无人出来救火。

    凤池站在大开的城门口,回头眷念的看了熟悉的大街,转身消失在黑夜里淹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