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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天录乱尘踪 第38章 借酒浇愁

    极乐坊之案其中罪孽被花无双有意淡化,依旧在朝野掀起不小的风浪,铺天盖地的奏章大部分都是觉得陛下惩处过轻,恐令日后试探王法的贵族子弟心存侥幸。

    刘长思眼望着越堆越高的“垃圾”奏章,无比心累,咬着牙翻开一本——又是极乐坊案,往案边纸篓一丢,眼不见为净。

    另一边,花无双缩在太后的寿安宫里躲清静。

    “还有一月便是新元,朝会可以开始安排了。”林娘在自己寝宫摆满过年要用的红纸红布红灯笼,坐在一个角落里制备爆竹。

    花无双不解且大为震惊:“你不怕宫中走火?”

    “怕什么,老娘是妖,这小东西就算燃得起来也伤不到人。”四下无人,林娘没了忌讳,不再端着那副高贵稳重样。

    “歌舞杂耍交给红鸢安排,宫内守备让君影去操心。”

    “那个叶生宣呢?我听说在极乐坊,陛下无恙,她功不可没。”林娘说着叹起气来,“这次可真是太凶险了,连我的妖术都帮不了你。”

    “这不怪你,是我轻敌了。叶生宣……她不是普通的修行者,她能召唤真神灵空尊,她的指引者,似乎是灵羽尊。”

    “灵……”林娘一听两位真神的尊号,皆是心头一震,张了张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此看来,她这般修为也算合情合理。”花无双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却流露着说不出的落寞。

    他与黑曜定下赌约,其间黑曜不会现身帮他,他以为他至少会默默关注着他,却不曾想,这些年他并未闲着,而是在帮助天庭培养幼神。

    黑曜他曾经那么恨天庭,那么恨龙族,他以为他至少不会替天庭做事。

    现在看来,是他花无双高看这位老怪物的气节了。

    话说回来,叶生宣虽是天庭龙神,根正苗红、天赋异禀,老怪物看得上她也算是情理之中。

    他最在意的还是凤凰泣血。即便之后他恢复了灵脉,黑曜后来也教了他许多东西,却再也没有再教他修炼凤凰泣血。

    这明明是他花无双先选的功法……

    还好,在他之后习得这功法的人是叶生宣,就算她是冰灵脉,凤凰泣血对她来说只是许多功法之中的锦上添花,她的天赋秉性完全值得这般待遇。

    若是换成别人,他一定会起杀心。他会偏执地相信,是这个人夺走了他学凤凰泣血的机会,还分走了黑曜的关注,他甚至不敢去细想这八年黑曜还教了此人其他东西,他会嫉妒,会恨极此人……

    “叶家总算是出了一位修行者,也难得她能忠心侍君。青鸾剑是不是该交给她了?”林娘似是不经意间提起。

    花无双又开始头疼:“她不愿。更何况,到底谁是青鸾剑魄,尚未可知。”

    “难道颜家姐妹敢欺君?”

    “青鸾剑就是棘手在这点,剑灵未醒,她们也不知其中玄机。”

    “南疆屡屡犯境,我朝边军苦守十数载,国库已经不堪重负。叶父不是在戍边吗?叶生宣于情于理都该重启青鸾剑,我朝才能有机会铲除南疆外患。”林娘这些年帮花无双盯着国库收支,军用支出十几年来都太庞大,百姓赋税也愈加繁重,连带着宫里宫外吃穿用度都没那么舒心了。

    “南疆……”花无双怎会不知,南宫氏的南疆对他们来说是何等威胁。

    “再不济,就低头认输,灵羽尊不会不管的。”武朝的希望也不仅仅是青鸾剑,还有太师,天庭的灵羽尊。

    “这种话,别再让我听见第二次。”花无双眸光倏地一沉,冰冷得让林娘感到害怕。

    “是。”

    *

    南海,天门瑶池。

    “莲王殿下……”青衣仙侍急匆匆推门进来,神色慌乱禀报,“帝尊……陛下在瑶池……”

    花无渊蓦地从观台摇椅上起身:“……怎么了?”

    “陛下在瑶池品味轩。”仙侍福身禀报,面上仍是分外焦急。

    花无渊淡然道:“陛下没有传召,我们就不打扰他了。”

    “陛下,在喝酒,喝的……是凤帝酿……”仙侍跪伏在地,满脸视死如归。

    花无渊眉间微蹙:“起驾品味轩!”

    品味轩前厅内,满地的酒坛碎片,凤帝酿特有的醇香溢满整座轩阁,无人敢上前打扫。

    帝尊顽月半躺在二楼的阶梯口,拎着一坛凤帝酿就往嘴里灌。

    说是往嘴里灌,倒不如说是泼在脸上,让他有一种溺在酒池里的错觉。

    花无渊的银靴踩在满地瓷片,发出的声响极有节奏,像是一支乐曲,由远及近。

    顽月起身,望见迎面走来的人,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身边空位:“来陪朕坐一会。”

    “父亲……”花无渊不敢俯视着他说话,故而乖乖坐到他身边,微仰着面,才道,“您已经三年没有去九霄神殿了。”

    “天庭这个烂摊子,朕懒得管。”顽月满嘴酒气,不知是在说真话还是在开玩笑。

    “父亲,其实诸神中大小事务,他们都能做主,你也可以歇一歇。”花无渊先是替帝尊躲懒找台阶,再道出自己的担忧,“但若一味全凭他们自己做主,难免没有父亲您这般顾虑大局。天庭势力如今也是四分五裂,若不是还有龙王与北皇御下有方,怕是要出大乱子。”

    “哼……”顽月冷哼道,“这些是他们该做的。”

    “您对那些尽心竭力的忠臣,太严苛了。”

    “再不管束着些,他们怕是要造反了。”顽月重新躺回台阶上,拎起酒坛往脸上浇。

    “父亲还是去九霄神殿看看吧……诸天神都在等着你。”

    “天庭不需要朕。”顽月侧过身,手中酒坛滑落,掉下阶梯摔得粉碎。

    一句不需要,刺痛着花无渊的心。

    “父亲……师父他……”

    “他很好,我们,很和平。”顽月说出和平二字时,似乎是很得意。

    “您和师父,斗了那么多年,何时能真正放下?”

    “放不下的是他。”顽月又抓起身后一坛酒,拔出酒塞又开始乱倒。

    “师父从没想杀您……您却……”花无渊看不下去,夺下他手中酒坛。

    这是师父酿的酒,不能这样随意糟践。

    顽月望着空荡荡的右手失神了一会,苦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恨极了朕,是朕害死了你母亲。”

    “母亲?”花无渊在瑶池待了九千多年,第一次听闻自己有母亲,“我……不是瑶池所生的一朵莲吗?怎会有母亲?”

    “她……是我们心中的禁忌,你怎会知道,这么一个人物,她几乎创造了这世界的一切,她是山河湖海、万物生灵的母亲。”顽月提起她时,满目悲怆,“她是那么强大、那么美好……可是朕,当年为了一个猜想,害她陨落,如今这座瑶池便是她死后的化身。你说真神,怎么会陨落呢?真神不应该都是像朕一样不死不灭、是天地同寿的吗?所以……才有的你啊……你是她,又不是她……”

    花无渊认真听着这些字句,脑海里却一直放空,无法思索其中含义。

    顽月好像没发现她在神游,自顾自道:“黑曜,他一直不喜欢你,他希望你能回到从前那样。他在凡间,寻找你遗失的那些记忆,留着朕与黄金剑,是为了有朝一日,有足够的力量让莲复生。”顽月起身,捧住她的脸与他对视,“朕不是不希望莲回来,朕是害怕无极……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他创造了这个世界。可这个世界,只是他们精心打造的牢笼!是供他们观察、取乐的牢笼!他们高兴一日,我们就存在一日,若有一天,他无极不高兴了,一切都将成为废土!!他们害怕真神!害怕朕!害怕黑曜!是他们先要毁了我们!只要毁了我们,山河湖海、神人妖三界,都将沦为他们随时可以毁灭的玩物!!”

    “父亲……你喝醉了?”花无渊见他情绪愈发激动,伸手安抚他道。

    “莲……”顽月喘着粗气,发红的眼眶流下两行浊泪,“他们都不信朕……他们都恨极了朕……只有你信……只有你……”

    听到最后,花无渊只听懂了他在抱怨无人信他,她不解其中深意。心中似乎缺了一块,空荡荡的,让她鼻尖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