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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凤台 第160章 将她幽禁

    昀笙想,如果换成自己,现在只怕也怀疑,这个人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比太后等人藏得更深,想做背后的黄雀,想做鹬蚌相争的渔夫。

    太后那样粗浅的控制算什么呢?没有了萧家,皇帝还是翻盘了,还是将权力捞了回来。

    可是埋下这么一步棋子,将皇帝的心真正吃下了,还能凭着精湛的医蛊之术,控制他的病情,得到他全部都信赖。

    甚至,最后还能生下他的孩子。

    ……

    如果自己真得是什么人派来的,那等到温礼晏百年之后,大梁就是真正落入了那幕后之人的手里了。

    昀笙又想到,在听到季迟年说的话之后,自己还拐着弯去找荣恩伯府的人,让他们去打探江述云的过去。

    这些,只怕也都在皇帝的眼下,看得清清楚楚。

    荣恩伯府传信过来,说的那个提前带走了江玉泉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皇帝的人吧。

    这些是否又成为了另一番佐证?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温礼晏道:“怎么不说话了?”

    “要我说什么呢?”昀笙喃喃道,“连我自己都不敢确认,我的娘到底是谁,她到底是不是下蛊的人,我又能怎么辩解呢?只有一点,阿晏,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

    “从始至终,我都是一无所有地,被命运推到了你的身边。”

    “你既然去查了,应该也查出来,我娘她很早就去世了,我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这么多年以来,我甚至都不知道外祖家在何处……”

    “我是怎么入宫的,你也当一清二楚。难道你要说,崔宅的那一场大火,也是我背后的人故意设计的吗?”昀笙缓缓摇头,“这么久了,你眼中的我,就是这样的吗?”

    温礼晏垂下眼睛:“是,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昀笙,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呢?只是你走的每一步,都落在了别人推动的局势里。”

    “……”昀笙顿了顿,“你都查出来了什么?”

    “你说你对你的娘一无所知,可是,为什么你会一无所知?仅仅是因为所有人都不肯和你提起她吗?”温礼晏道,“难道你从来没有见过她?朕的母妃去世的时候,朕的年纪和你娘走的时候你的年纪差不多,可是朕还是记得很多和母妃在一起的过往的。”

    昀笙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没有办法反驳。

    是……是这样……

    这是她有时候感到奇怪,却总是会不自觉忽略的一件事情。就是明明娘走的时候,她已经七岁了,可是对娘却没有太深的印象。

    所有关于她的事情,都像是被磨灭的褪了色,模模糊糊,犹如雾里看花。

    实际上,在她八岁之前的很多记忆,都像是空缺了,但又不是突兀地空白,无法连贯,只是磨损含混过去……

    “有的人记性好,有的人记性坏,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能记得小时候的事。”昀笙低下头,“何况你应该知道我的体质,每每生病都让爹头疼,总是没有效果,所以吃的比寻常孩子都多。”

    这也就让她虽然难以生病,但一旦病了,就会十分严重,脑子迷迷糊糊,躺上十天半个月,都快熬干了。

    而那些时候,她的每一场梦境都会光怪陆离,让她在其中跋涉了千里万里,眼睛睁开就什么都不记得。

    “陛下到底查到了什么,不如直说吧,也让我看清楚,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在无意中当了棋子。”

    “……”

    温礼晏却没有言语,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

    “陛下?”

    半晌,他忽而上前,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声如叹息:

    “昀笙,接下来的日子,你好好留在这里吧。”

    ……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将我,关在这里吗?”

    避开了昀笙质询的视线,温礼晏猛然收回手,穿上了外袍,转身离去。

    “温礼晏!”

    昀笙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却被侍卫拦在了门口,眼睁睁望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过廊的尽头。

    “——温礼晏!你说清楚!你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

    “娘娘,接下来的日子,还请您好生在这里‘养病’。”

    一个面目庸常,看上去五十多岁,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忽而从一旁出现。

    昀笙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乍一看,十分普通,一个扔进人群里怎么也找不出来的普通人。但是深入观察了,便会发现此人浑身筋骨凝结的力道,还有被衣服裹住的紧实的肌肉。

    是个难得的练家子。

    昀笙福至心灵,立刻就认了出来。

    这就是温礼晏和清州公公都提起过的,另一个心腹,温礼晏暗中的利刃,胥沉。

    她也见过。

    那些年里,此人在兴庆宫也装扮过不起眼的杂扫太监,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也不知道蒙骗过去了多少人,替温礼晏在阴影中观察了多少东西,做了多少秘事。

    福喜想要刺杀温礼晏的时候,就是这个人潜伏在兴庆宫里,将他快速制伏,一直拖到谢砚之的援兵赶到。

    如果温礼晏真得如他所说,来这里只是为她庆祝生辰,那带上普通的侍卫就可以了,又何必把胥沉也带过来?

    “他要幽禁了我不成吗?”昀笙冷冷问道。

    胥沉行了个礼。

    “娘娘,在陛下查清楚真相之前,您的一举一动,都只会弄巧成拙。留在这里,是对您最好的保护了。”

    昀笙冷笑一声。

    也是最好的监视。

    温礼晏从怀疑了自己那一刻开始,就难以驱散这份怀疑,所以干脆在解开“血锁子”的关键时候,把她关在这里,防止发生变故。

    只是不知道,关于江玉泉和娘,他到底都查出来多少事情,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等到“血锁子”解开,他又打算怎么处置她?

    难道,要将她一辈子都锁在兰汀别业不成吗?

    昀笙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阵胆寒。

    那这个孩子呢?

    温礼晏听到消息的一瞬间,那个表情绝对不是高兴。

    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吧,这个在他眼中,极有可能成为王朝潜在危险的孩子。

    还不如让身世清白,贤良淑德的霍含英,或者后宫里其他人,给他生下继承人。

    所以从今年开始,他这样抬举霍含英,又封赏她的兄弟。并不仅仅是因为重启科考的事情,而是在为立后预热。

    他想立霍含英为后。

    想通了的一刹那,昀笙只觉得一口腥甜,几乎从嗓子眼涌出来。

    那她,算什么?

    她腹中这个,又算什么呢?

    “你们来好生伺候娘娘,若是娘娘的‘病情’加重了半分,你们一个人的命也别想留。”

    六个侍女从胥沉的身后走了出来,在昀笙面前跪了下来,皆被胥沉的话吓得瑟瑟发抖。

    “你——”昀笙蹙眉,“陛下知道你行事这般残忍吗?”

    “娘娘,属下怎么行事,自然会向陛下禀明,就不必劳累娘娘多费口舌了。”

    胥沉和清州,虽然都是沐美人留给温礼晏的旧人,性格却决然不同。

    如果说清州公公是清风明月,沁人心脾,胥沉便如同冬日寒冰,冰下沉铁,让人难以靠近。

    六个侍女对着昀笙,磕得额头都擦破了皮:

    “外面寒凉,还请娘娘回去歇息吧!”

    若是娘娘有半点不好了,胥大人是真得会眼睛也不眨地杀了她们的!

    真是荒谬。

    从前心慈手软,怜贫惜弱的温礼晏,如今竟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了?

    昀笙不得已,在守门侍卫们的铁壁铜墙中,乖乖退了回去。

    原本想找机会查看温礼晏的蛊印,没想到反而被他发现,捅破了那层纸,现在被软禁起来。

    又或者,今晚她有没有这样,他都没打算让她回去。

    否则外面的侍卫和胥沉,怎么会行动地这样迅速?

    温礼晏给她准备了几个月的“生辰礼”,真是好大一份礼啊。

    昀笙索性回来屋子,径自睡去了。

    他既然这样,自己又何必再自苦?

    所谓情爱,果然是人世间最剧毒的东西,催人心肝,移人性情。

    想来,反正爹的仇已经报了。若是到最后,她和温礼晏真得走到了那等不堪的结局,她也不会自怨自艾,就这么认命。

    君若无情我便休。

    她的手慢慢摸上了小腹,叹了口气。

    只是现在,拿这个怎么办呢?

    若要拿掉……她是舍不得的。

    如今的她孑然一身,天大地大,一个至亲也没有。

    这个孩子如果能平安降生,就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

    可是想到温礼晏的态度,她又不免为着孩子委屈难过,一时间心如绞痛,最后流着泪,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在昀笙看不见的地方,温礼晏久久伫立着,凝望窗边隐隐约约的影子,眼中有挣扎,有不舍,最后又化为了决然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