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轩吴晧熙 第26章
晧熙来到校长办公室，直截了当跟校长说他要转到历史班学习。校长先是表示有意帮他，但历史班已人满为患--他用这个词来形容唯一的一个历史班。晧熙想起人满为患的医院，心中甚是不爽。校长还特别强调，历史班已坐满九十个学生，很难再为他腾出一张书桌，
“摩肩接踵，这个成语你懂吗，晧熙同学？”他说，“还得再加一把椅子，这个有点强人所难。”他思考片刻，突然说道，“天啊！我真担心哪一天会发生踩踏事件！愿上帝保佑！”
“校长您也信教？”晧熙冷笑说。
“没有！”黄校长即刻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说道，“看样子你是非常坚持转到历史班，不过我得先跟你的父亲商量一下，你先等等，”
他正要拿起电话，晧熙赶紧说：
“我爸爸--和妈妈去国外旅游了，今天早上的飞机。”
“这样……”他双手在办公桌上弹起了钢琴，舔了舔嘴唇说道，“晧熙，我得认认真真跟你说明白，当初我同意罢免李老师--你知道他桃李满天下，明年就该退休了，完完全全是为了物理班的长远之计着想。他确实落伍了，技不如人，虚有其表嘛。听懂我的意思吗？学校所作出的任何决定绝对是从师生们的利益出发，而绝不是屈服于师生们所施加的任何压力。所以你们抗议食堂的事情完完全全失败了，不是吗？如果不是你父亲，我早就把你和那几个参与带头的学生一起扫地出门。”
晧熙想起了因罢食事件被学校开除的几个学生。是他怂恿大家起来抗议的，结果他们每个人都受到了严厉的处分，而他却平安无事，想起来心中万分愧疚。
“我物理一窍不通，您也知道没有一次月考超过二十分。”他幸灾乐祸地说，“我对历史太感兴趣了，历史科我保证至少能考个一百分以上。”
黄校长眨了眨眼睛，笑着说：
“可是你父亲已经为你安排好大学和专业了，而这个专业必须报考生物化中的一科--”
“我父亲已经放弃了原来的计划，”他说，“他同意我转到历史班，我妈妈也同意。”
“你确信你没有撒谎或是夸大其词？”黄校长将信将疑。
“校长先生，”他说，“我吴晧熙历史考个一百分和物理考个二十分，对东县一中和校长您的名誉有何区别，想必您非常清楚。”
黄校长刚开始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按常理，至少应当亲自得到他父亲的同意，他才能做出决定。但一想到吴晧熙糟糕的物理成绩和物理班的本科率和升学率，他的脸上开始绽放出一丝丝微笑。最终他同意了，并要求他的学生在保证书上签字。
“明天我就搬到历史班学习！”晧熙兴奋地说。
校长开始表示无法一步到位，可见晧熙那么坚持，只能同意批准他先到历史班，一切必要的程序往后再一一补上。他说：
“我会跟班主任联系，你会发现他是一个非常有学识的资深历史老师。你必须尊重他，知道吗？”
“校长，我尊重每一个人。”他认认真真地说。
从校长室出来后，晧熙沾沾自喜。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达到目的，刚开始他以为又得跟爸爸大吵一架。也万万没想到黄校长居然这么爽快？他不会笨到分不清真假吧？才不管他呢，总之他离胜利又前进了一步。
“惊喜不惊喜！”他兴奋告诉几个哥们，“意外不意外？”
奕瑀祝他梦想成真，志诚数落他不务正业，克新依旧沉默不语。看着上铺的兄弟，克新可谓百感交集。不知在哪一个时刻，他决定暂时偃旗息鼓，暂时举起白旗投降，暂时自动退出这场爱情竞赛--一切都是暂时的，他不断对自己说，一切都是暂时的。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竟这般伟大和高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终究退出了争夺雨轩的爱情长跑，从此吴晧熙成为了唯一的选手，雨轩迟早都是他的了。他对自己说，吴克新没有想象中那么的龌龊和自私，即便有一天他跟晧熙恩断义绝，他一样会衷心祝福他们在一起，他一样会选择自动退出。因为只要雨轩能得到幸福--真真正正的幸福，他吴克新付出什么都行，而雨轩跟晧熙在一起明显比跟他在一起幸福多了。
他对自己说，等到他哪一天有钱了，出人头地了，他再站出来跟吴晧熙一决高下。到时再把吴晧熙打趴在地上，把雨轩抢回到自己的身边。哪怕她不爱他，哪怕她不是他的妻子，只要她能留在自己的身边，他便心满意足了。
明天，又是一个星期一。白天起他将看不到吴晧熙那张充满青春活力的笑脸，是该庆幸还是该自怨自艾呢？可是晚上他终究还是得回到宿舍，他要是也从宿舍搬出去，那该多好啊！
“克新，”上铺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克新，睡了吗？”
“什么事。”克新干巴巴地说。
“你知道雨轩喜欢什么吗？”晧熙等着他的答案。
“不知道。”他真得不知道--对了，雨轩很喜欢吃无花果和杨梅，喜欢粉色的连衣裙，还有--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好羡慕你们……”
“我们？”
“你和志诚啊。”晧熙说，“你们和雨轩从小到大在一起读书，一起成长，如果我也是你们其中之一，那就算作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你拉倒吧。”从隔壁传来老大的声音，“猜你个大头鬼。我倒可以给你透点小道消息：雨轩喜欢书，特别是一本叫做《安娜·卡列宁娜》。”
“什么？什么‘呐’？”晧熙一头雾水，心里急得蹦蹦直跳。
“安－娜－卡－列－宁－娜。”奕瑀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就此打住。快两点了哦。谁再说话我跟谁急。”
一片寂静，只听得晧熙辗转反侧的窸窣声。他拿着手机搞了一整夜，终于查到了一本叫做《安娜·卡列宁娜》的书。
周一早上，因为天气原因取消了升旗仪式。晧熙早早等在历史教研室门外，东张西望，两只黑眼睛像浮云一样漂浮不定。昨晚他一宿未眠。头脑发昏，却异常兴奋。终于，一个鼻梁上带着副镶着黑色大眶眼镜的秃顶老男人朝他缓缓走来。他中年偏上的年纪，矮矮瘦瘦，嘴唇上下布满星星点点的胡茬子，一边走一边嘴里好像在咀嚼什么东西，时不时露出两枚发黄的门牙。真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
“你是吴晧熙？”他上来就劈头一问，“那个……进来吧。”
他让晧熙自己把整套读书工具搬到高三１２班，无非是一张书桌和椅子，再加一本《中国古代史》。老师告诫他从现在开始必须认认真真读这本只有高三历史班学生才有的教科书，“从零开始，知道吗？”，晧熙点点头，准备搬起书桌。
“分两步走，两步都要硬。”老师指向了前方的教室，“前面第一间教室就是。”
晧熙点点头，搬起了书桌。
“等等，”他凑到新学生的跟前，笑着说，“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你--您是历史班的班主任吧？”晧熙望着前方的教室，急切地说。
“只答对了一半。”他挺起胸脯说，“我是东阳市中学历史学会会长，省高级教师，东县一中特聘教师，高三１２班班主任，贾--老师。”
“……”
他见晧熙没做出任何反应，便拉高嗓门道：“校长已经关照过你了，希望你不要让大家失望。”
晧熙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撂下就搬起书桌往外走，留下他愣愣站在那里眨眼睛，临末他摘下眼镜，揉起眼来。
晧熙把书桌搬到雨轩座位的正后面，为此把后面几排座位各自往后拉退了一位。还好雨轩没在教室，他想她一定早读去了。而教室里的其他几个人物，他完全视而不见。等到坐下，他开始打量正前方的三个座位时，心中疙瘩起来：前面三个座位和后面他的座位连成一个Ｌ字母，他旁边空出两个座位，看着难免十分别扭。
看着雨轩书桌的一堆书本，他猛然一惊，想起天佳的告诫：千万不能做出任何使雨轩难堪的事情。比如现在他肆意更改同学们的座位。好不容易他们心灵间有了那么一点点相通，现在可不能为了能坐在她的身边就肆意妄为起来。对，我有什么资格私自搬走其他同学的桌椅？这算不算侵犯他人私有物品？我怎么竟是这样的无赖？怪不得大家都把我当作东县一中的地痞流氓而敬而远之？
我错了。他站起来，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桌椅搬到最后一排，再把原来挪移过的其他桌椅搬回原处，并满脸笑意地向教室里的几个同学打招呼，谦虚地自我介绍一番：基础不好，请大家多多指教。后来他几乎把这一套自认为谦恭友爱的客套话在历史班的每一个同学身上一一验证过，不久他就成为了班里最受欢迎的人物，真可谓脱胎换骨、涅槃重生--原来获取信任和友情如此简单，只因以往他太过傲慢才会沦落成孤家寡人。
他乖乖坐在最后一排，静静等待心上人前来。
“摩肩接踵，这个成语你懂吗，晧熙同学？”他说，“还得再加一把椅子，这个有点强人所难。”他思考片刻，突然说道，“天啊！我真担心哪一天会发生踩踏事件！愿上帝保佑！”
“校长您也信教？”晧熙冷笑说。
“没有！”黄校长即刻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说道，“看样子你是非常坚持转到历史班，不过我得先跟你的父亲商量一下，你先等等，”
他正要拿起电话，晧熙赶紧说：
“我爸爸--和妈妈去国外旅游了，今天早上的飞机。”
“这样……”他双手在办公桌上弹起了钢琴，舔了舔嘴唇说道，“晧熙，我得认认真真跟你说明白，当初我同意罢免李老师--你知道他桃李满天下，明年就该退休了，完完全全是为了物理班的长远之计着想。他确实落伍了，技不如人，虚有其表嘛。听懂我的意思吗？学校所作出的任何决定绝对是从师生们的利益出发，而绝不是屈服于师生们所施加的任何压力。所以你们抗议食堂的事情完完全全失败了，不是吗？如果不是你父亲，我早就把你和那几个参与带头的学生一起扫地出门。”
晧熙想起了因罢食事件被学校开除的几个学生。是他怂恿大家起来抗议的，结果他们每个人都受到了严厉的处分，而他却平安无事，想起来心中万分愧疚。
“我物理一窍不通，您也知道没有一次月考超过二十分。”他幸灾乐祸地说，“我对历史太感兴趣了，历史科我保证至少能考个一百分以上。”
黄校长眨了眨眼睛，笑着说：
“可是你父亲已经为你安排好大学和专业了，而这个专业必须报考生物化中的一科--”
“我父亲已经放弃了原来的计划，”他说，“他同意我转到历史班，我妈妈也同意。”
“你确信你没有撒谎或是夸大其词？”黄校长将信将疑。
“校长先生，”他说，“我吴晧熙历史考个一百分和物理考个二十分，对东县一中和校长您的名誉有何区别，想必您非常清楚。”
黄校长刚开始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按常理，至少应当亲自得到他父亲的同意，他才能做出决定。但一想到吴晧熙糟糕的物理成绩和物理班的本科率和升学率，他的脸上开始绽放出一丝丝微笑。最终他同意了，并要求他的学生在保证书上签字。
“明天我就搬到历史班学习！”晧熙兴奋地说。
校长开始表示无法一步到位，可见晧熙那么坚持，只能同意批准他先到历史班，一切必要的程序往后再一一补上。他说：
“我会跟班主任联系，你会发现他是一个非常有学识的资深历史老师。你必须尊重他，知道吗？”
“校长，我尊重每一个人。”他认认真真地说。
从校长室出来后，晧熙沾沾自喜。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达到目的，刚开始他以为又得跟爸爸大吵一架。也万万没想到黄校长居然这么爽快？他不会笨到分不清真假吧？才不管他呢，总之他离胜利又前进了一步。
“惊喜不惊喜！”他兴奋告诉几个哥们，“意外不意外？”
奕瑀祝他梦想成真，志诚数落他不务正业，克新依旧沉默不语。看着上铺的兄弟，克新可谓百感交集。不知在哪一个时刻，他决定暂时偃旗息鼓，暂时举起白旗投降，暂时自动退出这场爱情竞赛--一切都是暂时的，他不断对自己说，一切都是暂时的。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竟这般伟大和高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终究退出了争夺雨轩的爱情长跑，从此吴晧熙成为了唯一的选手，雨轩迟早都是他的了。他对自己说，吴克新没有想象中那么的龌龊和自私，即便有一天他跟晧熙恩断义绝，他一样会衷心祝福他们在一起，他一样会选择自动退出。因为只要雨轩能得到幸福--真真正正的幸福，他吴克新付出什么都行，而雨轩跟晧熙在一起明显比跟他在一起幸福多了。
他对自己说，等到他哪一天有钱了，出人头地了，他再站出来跟吴晧熙一决高下。到时再把吴晧熙打趴在地上，把雨轩抢回到自己的身边。哪怕她不爱他，哪怕她不是他的妻子，只要她能留在自己的身边，他便心满意足了。
明天，又是一个星期一。白天起他将看不到吴晧熙那张充满青春活力的笑脸，是该庆幸还是该自怨自艾呢？可是晚上他终究还是得回到宿舍，他要是也从宿舍搬出去，那该多好啊！
“克新，”上铺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克新，睡了吗？”
“什么事。”克新干巴巴地说。
“你知道雨轩喜欢什么吗？”晧熙等着他的答案。
“不知道。”他真得不知道--对了，雨轩很喜欢吃无花果和杨梅，喜欢粉色的连衣裙，还有--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好羡慕你们……”
“我们？”
“你和志诚啊。”晧熙说，“你们和雨轩从小到大在一起读书，一起成长，如果我也是你们其中之一，那就算作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你拉倒吧。”从隔壁传来老大的声音，“猜你个大头鬼。我倒可以给你透点小道消息：雨轩喜欢书，特别是一本叫做《安娜·卡列宁娜》。”
“什么？什么‘呐’？”晧熙一头雾水，心里急得蹦蹦直跳。
“安－娜－卡－列－宁－娜。”奕瑀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就此打住。快两点了哦。谁再说话我跟谁急。”
一片寂静，只听得晧熙辗转反侧的窸窣声。他拿着手机搞了一整夜，终于查到了一本叫做《安娜·卡列宁娜》的书。
周一早上，因为天气原因取消了升旗仪式。晧熙早早等在历史教研室门外，东张西望，两只黑眼睛像浮云一样漂浮不定。昨晚他一宿未眠。头脑发昏，却异常兴奋。终于，一个鼻梁上带着副镶着黑色大眶眼镜的秃顶老男人朝他缓缓走来。他中年偏上的年纪，矮矮瘦瘦，嘴唇上下布满星星点点的胡茬子，一边走一边嘴里好像在咀嚼什么东西，时不时露出两枚发黄的门牙。真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
“你是吴晧熙？”他上来就劈头一问，“那个……进来吧。”
他让晧熙自己把整套读书工具搬到高三１２班，无非是一张书桌和椅子，再加一本《中国古代史》。老师告诫他从现在开始必须认认真真读这本只有高三历史班学生才有的教科书，“从零开始，知道吗？”，晧熙点点头，准备搬起书桌。
“分两步走，两步都要硬。”老师指向了前方的教室，“前面第一间教室就是。”
晧熙点点头，搬起了书桌。
“等等，”他凑到新学生的跟前，笑着说，“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你--您是历史班的班主任吧？”晧熙望着前方的教室，急切地说。
“只答对了一半。”他挺起胸脯说，“我是东阳市中学历史学会会长，省高级教师，东县一中特聘教师，高三１２班班主任，贾--老师。”
“……”
他见晧熙没做出任何反应，便拉高嗓门道：“校长已经关照过你了，希望你不要让大家失望。”
晧熙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撂下就搬起书桌往外走，留下他愣愣站在那里眨眼睛，临末他摘下眼镜，揉起眼来。
晧熙把书桌搬到雨轩座位的正后面，为此把后面几排座位各自往后拉退了一位。还好雨轩没在教室，他想她一定早读去了。而教室里的其他几个人物，他完全视而不见。等到坐下，他开始打量正前方的三个座位时，心中疙瘩起来：前面三个座位和后面他的座位连成一个Ｌ字母，他旁边空出两个座位，看着难免十分别扭。
看着雨轩书桌的一堆书本，他猛然一惊，想起天佳的告诫：千万不能做出任何使雨轩难堪的事情。比如现在他肆意更改同学们的座位。好不容易他们心灵间有了那么一点点相通，现在可不能为了能坐在她的身边就肆意妄为起来。对，我有什么资格私自搬走其他同学的桌椅？这算不算侵犯他人私有物品？我怎么竟是这样的无赖？怪不得大家都把我当作东县一中的地痞流氓而敬而远之？
我错了。他站起来，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桌椅搬到最后一排，再把原来挪移过的其他桌椅搬回原处，并满脸笑意地向教室里的几个同学打招呼，谦虚地自我介绍一番：基础不好，请大家多多指教。后来他几乎把这一套自认为谦恭友爱的客套话在历史班的每一个同学身上一一验证过，不久他就成为了班里最受欢迎的人物，真可谓脱胎换骨、涅槃重生--原来获取信任和友情如此简单，只因以往他太过傲慢才会沦落成孤家寡人。
他乖乖坐在最后一排，静静等待心上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