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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轩吴晧熙 第37章

    天气愈发的闷热,阴云压顶,万里间不见一只飞禽翱翔其中,似乎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即将开始,人和动物纷纷躲避逃窜。晧熙他们正在榕树底下等待雨轩和天佳,克新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直奔燕子面馆,只见他拿出几张红色的人民币交到了雨轩的手里,正欲出门的她重新跑上楼去。

    志诚说他可能是来还钱的,克新的妈妈常常跟燕子和阿嬷借钱,不过一有机会慧君阿姨很快就会还钱,每次都是克新把钱送到债主们的手上。克新认为他已经决意做出了选择,爱情已然不再是人生的必要选项,那么维持万古长青的友情就成了当务之急。过去一段时间,因为不可避免的歇斯底里情绪,他已在心灵上跟晧熙筑起一道愈来愈高的藩篱,与志诚他们却在有意、无意间逐渐拉开了距离;现在到了该拆墙的时候,修补裂痕迫在眉睫,他鼓起勇气来到他们身边。

    “天佳让大家等一会儿。”

    “大家可得轮流载下天佳哦。”晧熙说。

    他的潜台词是他要和雨轩独行,克新抑制住渐渐发黑发白的脸庞,冷笑着说:

    “我已经答应载天佳了。”

    “那太好了,我载奕瑀,这样问题就解决了。”志诚不无开心地笑着说道。

    突然一个别别扭扭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像飞刀一般砍来:

    “还有我呢!”雨生背着一个挎包,笑嘻嘻地说,“哪位同学载我一下?”

    晧熙倒吸了一口气,雨生忽然凑到他跟前,郑重其辞地说道:

    “早上的事很抱歉,但愿你不要放在心上;当然了,如果你无法释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不不不,我完全释怀,你不说出来,我都完完全全忘记了,完完全全释怀了……”晧熙一撒谎就开始重复刚刚说过的一两个词汇。

    雨生说那可就太好了,俗话说一笑泯恩仇嘛,可晧熙觉得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恩仇,这种夸张的说法简直叫人如坐针毡,想必回校的路上已无法与雨轩独处,便主动说出“雨生哥我载你”这种言不由衷的鬼话。哪知他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真有燕子姨的风范:

    “无须担心,你只需载我到南朝路口的公交站就行了。”

    “南朝路口,牌坊那里?”

    “那里刚刚建了个公交站。”志诚说。

    志诚在心中捏了一把汗水,祈祷着雨轩和天佳快快到来,他忽然发现自己跟雨生好像整整有好几年没对过话了,真是难以置信!好像全南朝乡只有克新一人有资格跟他说话,是这样没错。而克新琢磨着,想必今天上午晧熙在雨生那里吃到什么苦头,不觉间嘴角挂上了几丝笑纹。

    雨轩和天佳走了过来,她完全不敢正视自己的哥哥和心上人。他们准备出发时,不远处一个奇怪的大男孩犹如一阵飘渺的风向他们迎面扑来,摇头晃脑,嘴里还念叨着一首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他就是阿甘,”雨生乐呵呵地说,“你看,你们两人是不是很像?”

    莫名其妙!晧熙压制住自己,千万不能动气!

    奕瑀迎上去,打趣道:“你满口说些什么?只听见些‘好了’‘好了’。”

    那大男孩笑嘻嘻道:“你若果听见‘好了’二字,还算你明白。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我这歌儿便名《好了歌》。”

    奕瑀想接话,克新抢先道:“且住!待我将你这《好了歌》注解出来何如?”接着说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哈哈哈!”

    只见大男孩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全场中只有晧熙和天佳听不出他胡言乱语些什么。晧熙只觉得他是个神经病,一个一米七八的人,却穿着一件大概只有小学生才穿得下的衬衫款白色校服,这服饰看起来颇有些历史久远的味道。细看那个别在左胸上面的破烂校徽,上面印着“南朝学校”四个小字。真是逗!不过,为什么--这个人,这个疯子,似曾相识?就像是他的一位亲朋故友?细想一下,雨生说的倒也是实情,他们两人的长相似乎有点相似之处--他的心陡然间像被绣花针扎了一下,浅浅一针,不疼不痛,只是心悸恐惧之感遍布全身,挥之不去。他感到非常的不可解!

    “他们究竟怎么了?”天佳悄声跟雨轩说,“莫名其妙。”

    “我们走吧。”雨轩说。

    后来在路上志诚才聊起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他叫阿甘,已经三十多岁了,十几年前因为高考失利导致精神错乱,村里人都爱打趣他。他酷爱《红楼梦》,能整段整段背出来,特别是《好了歌》那一段,“你必须配合他,念错了,他会纠正,说对了,他就哈哈大笑;你不配合,他会骂人,还会打人--”

    “就是个疯子呗!”晧熙故作镇定地说。

    “一个了不起的疯子,”奕瑀深情地说道,“只有真正爱着贾宝玉的人,才会这般如痴如醉……”

    又来了,这就是我们的林奕瑀同学,他可能就是天底下最爱贾宝玉的男人了。晧熙对此一脸懵逼,好像他是个另类,不学无术的败类!

    “雨轩不是对贾宝玉情有独钟吗?”雨生突然说,“你说是不是,克新?”

    一听“克新”的名字,雨轩和克新不约而同满脸通红起来,晧熙则像又被扎了针似的发抖一下。

    “嗯,是,是吧。雨轩不是也看过《红楼梦》吗?”

    雨轩不乐意地点点头。

    “但愿大家的人生不要落个《好了歌》那样的下场。”雨生看了克新一眼,又看了下晧熙,“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我到了。再见了大家,我们学校再见。”

    克新和奕瑀一脸严肃,晧熙则心里乐滋滋的,终于脱离苦海了,天佳坐上克新的单车,六个年轻人的人生似乎就在这四辆单车上,他们逆风而行,奋力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