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轩吴晧熙 第74章
几年以后的某一天，雨轩曾后悔当初没有回家跟妈妈和哥哥一起过年。如果那时她在家，妈妈就不会回家代替她照顾哥哥，那她哥哥也就不会目睹到母亲一幕接一幕的无耻表演。她知道这些丑剧对他本来就脆弱的心灵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创伤。旧的伤痕还远没有痊愈，新的伤痛滚滚而来。那个新年--她想，那个她和他在一起度过的充满温馨的新年，却是后来一切悲剧的源头，或者是祸根。
燕子姨每日除了准时给儿子奉献上三餐以外，其余时间都在“闹”：时而披麻戴孝在乡公所门前呼天喊地，时而跑到乡长和村长的家门口三跪九叩；什么最难听、最不堪入耳的话她都说了、都骂了。可是一连折腾了十几天，一点效果也没有：乡长一口咬定燕子面馆就值七万元！
初一那天早上她被乡长叫来的几个村民架回了家里，一路上村民们个个嬉皮笑脸，有孩子往她身上扔鞭炮，她大吼一声朝人群吐唾沫，一直吐到燕子面馆的门口。
对于母亲的丑角表演，雨生心境却是出奇的平静。初一那天他盯着母亲穿好戴孝的白衣服，便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沿途连哭带骂，疯疯癫癫。在乡公所时他甚至走到母亲跟前，递给她一只水杯，那眼神充满了柔情。燕子姨仅仅在这一刻消停下来，但一喝完水她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雨生就默默地看着，像一个陌生的局外人，带着那副金丝眼镜，目光炯炯，握紧的拳头搁着下巴，嘴角露出点点笑意。他想帮她，同情自己的母亲，却爱莫能助，你们知道他不过是个学生。
从燕子姨回到家的那一刻开始，吴雨生就死了。他在阳台上自我宣告：吴雨生已经死亡，请家人勿要悲伤。他特意为自己造了一块墓碑，用红色毛笔在一块发霉的竹片写上“吴雨生之墓”，然后把它插在一盆干枯的富贵竹上。
母亲带来了令他死亡的消息：雨轩决意留在别墅，新年不会回家。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没有多问。如果母亲说是老板娘强迫她妹妹留在那里照顾她的儿子，他或许心里会好受很多，至少不会死，顶多是个重伤，那就还有康复的机会。
现在他已经死了。他清清楚楚吴雨生输了。比起亲哥哥，她更爱那个叫做吴晧熙的男人，就像妈妈死抱着燕子面馆不放一样，她也会抓紧她的男人不放手……
开头的几天，雨轩还在担心她的哥哥和妈妈，总是想这想那，片刻不得安宁。第二天晧熙帮她拨通了志诚家的电话，志诚干净利索地说了句“一切很好”，雨轩紧张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那一天她便开始沐浴在温馨幸福的阳光下，跟着心爱的人一同迎接新春的到来。
那天晚上雨轩刚走进佣人房，李妈就一把抓住她。原来雨轩的手机关机，难怪李妈总是打不通。她传达了夫人的嘱咐，并多次在雨轩面前强调五倍工资！那就是三万！
雨轩听得心中蠢蠢欲动，突然间有一种扎进晧熙被窝里的冲动。可是哥哥怎么办？他一个人在家真会被饿死的！还是找志诚哥，这半个月哥哥暂时寄宿在他家，她想志诚和阿嬷一定会很乐意接待他们一家人的。可是--如果母亲能回家就好了，于是她试着拨通了燕子姨的电话。对于这通电话，她本来不抱任何希望，之前妈妈从来没有接过女儿打来的电话；正当她要挂掉时，手机传来了燕子西施的哈笑声。
听说要她本人回家给儿子煮饭做菜，燕西施先是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大喊一句“白养你二十年”；但当她听说有五倍工资时，她又开始大嚷大叫起来，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老板娘儿子几岁？”
“什么？”
“什么什么！你倒告诉她儿子几岁！”
雨轩发现妈妈越来越亢奋--动不动就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她担心这可能是重病，不禁又心乱起来。
“他才是个孩子。”
“泄气！要是个吴晧熙那样的人物，就好啦……”
“什么？”
“你不要老是‘什么什么’行不行？”燕子姨嚷道，“我就知道咱们没那个命，癞蛤蟆怎么可能吃上天鹅肉。”
然后她嘱咐女儿要好好干，不要辜负老板娘的一番美意。她会马上打车回家，雨生的事完全不用挂在心上。
雨轩心头这一块几百斤重的石头终于消失了，整个人转瞬间轻松了许多，不再是那个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小女生，现在--她对自己说：她要做一个体贴又充满活力的女人--女人，一个女人，而不是女生。
于是她蹦蹦跳跳跑到了厨房，拿出面粉，亲手揉成面团，做起她最拿手、晧熙最爱吃的馄饨刀削面。她想，当他看到时，他会不会哭呢？至少眼角也得发红吧？相反她是会哭的，现在不就在哭了吗？
不过，她转念一想，毕竟他是男生，男生怎么可能会哭呢？男神不是一向都是高冷的吗？她可不喜欢太过儿女情长的男生--哦不，是男人，她喜欢顶天立地有男子气概的大男人。有四块腹肌的男人应该算作男子气概十足了吧？她痴痴嬉笑起来。
那晚她一直在撒娇，在晧熙的感受来看是这样没错。她心情很愉悦很幸福，她完全沉浸在如痴如醉的梦幻里。是的，她害怕自己是在做梦--她能和她的男人无拘无束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自由自在，毫无顾忌，这在以前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她爱他，更爱自由。
她想起鲁迅先生的一首诗--哦不，是先生引用过的一首现代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愿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她边泡在浴缸里，边吟唱着这首诗，后来更是激动得大声唱起了黄家驹的歌曲：海阔天空、真的爱你……
“胆大包天”和“肆无忌惮”是女管家和吴夫人教训佣人时最常用的字眼，但今晚套在她身上似乎还远远不足，她犹如一只挣脱出樊笼的飞鸟，而晧熙就是她所依恋的那片故林。
她第一次泡在浴缸里，第一次像电视剧那样泡在满是泡沫的浴缸里。她像农民第一次进城一样，连如何在浴缸里洗澡的每一细节差点都得晧熙手把手教她--如果不是他走不动的话，他真得冲进浴室里亲手给她示范。单单为了弄懂如何生成浴缸里的那些泡沫--像电视剧里那样--他便不得不重复说明了好几次，雨轩至少跑进跑出请教了他三次。晧熙每次都是忍俊不住，耐心地跟她讲解。傻瓜，瓶子上面不是有说明吗？但他自始至终没有挑明。对晧熙来说，这种能为自己的女人解决她所面临的问题，由此带来的自豪感和成就感是前所未有的。
燕子姨每日除了准时给儿子奉献上三餐以外，其余时间都在“闹”：时而披麻戴孝在乡公所门前呼天喊地，时而跑到乡长和村长的家门口三跪九叩；什么最难听、最不堪入耳的话她都说了、都骂了。可是一连折腾了十几天，一点效果也没有：乡长一口咬定燕子面馆就值七万元！
初一那天早上她被乡长叫来的几个村民架回了家里，一路上村民们个个嬉皮笑脸，有孩子往她身上扔鞭炮，她大吼一声朝人群吐唾沫，一直吐到燕子面馆的门口。
对于母亲的丑角表演，雨生心境却是出奇的平静。初一那天他盯着母亲穿好戴孝的白衣服，便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沿途连哭带骂，疯疯癫癫。在乡公所时他甚至走到母亲跟前，递给她一只水杯，那眼神充满了柔情。燕子姨仅仅在这一刻消停下来，但一喝完水她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雨生就默默地看着，像一个陌生的局外人，带着那副金丝眼镜，目光炯炯，握紧的拳头搁着下巴，嘴角露出点点笑意。他想帮她，同情自己的母亲，却爱莫能助，你们知道他不过是个学生。
从燕子姨回到家的那一刻开始，吴雨生就死了。他在阳台上自我宣告：吴雨生已经死亡，请家人勿要悲伤。他特意为自己造了一块墓碑，用红色毛笔在一块发霉的竹片写上“吴雨生之墓”，然后把它插在一盆干枯的富贵竹上。
母亲带来了令他死亡的消息：雨轩决意留在别墅，新年不会回家。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没有多问。如果母亲说是老板娘强迫她妹妹留在那里照顾她的儿子，他或许心里会好受很多，至少不会死，顶多是个重伤，那就还有康复的机会。
现在他已经死了。他清清楚楚吴雨生输了。比起亲哥哥，她更爱那个叫做吴晧熙的男人，就像妈妈死抱着燕子面馆不放一样，她也会抓紧她的男人不放手……
开头的几天，雨轩还在担心她的哥哥和妈妈，总是想这想那，片刻不得安宁。第二天晧熙帮她拨通了志诚家的电话，志诚干净利索地说了句“一切很好”，雨轩紧张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那一天她便开始沐浴在温馨幸福的阳光下，跟着心爱的人一同迎接新春的到来。
那天晚上雨轩刚走进佣人房，李妈就一把抓住她。原来雨轩的手机关机，难怪李妈总是打不通。她传达了夫人的嘱咐，并多次在雨轩面前强调五倍工资！那就是三万！
雨轩听得心中蠢蠢欲动，突然间有一种扎进晧熙被窝里的冲动。可是哥哥怎么办？他一个人在家真会被饿死的！还是找志诚哥，这半个月哥哥暂时寄宿在他家，她想志诚和阿嬷一定会很乐意接待他们一家人的。可是--如果母亲能回家就好了，于是她试着拨通了燕子姨的电话。对于这通电话，她本来不抱任何希望，之前妈妈从来没有接过女儿打来的电话；正当她要挂掉时，手机传来了燕子西施的哈笑声。
听说要她本人回家给儿子煮饭做菜，燕西施先是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大喊一句“白养你二十年”；但当她听说有五倍工资时，她又开始大嚷大叫起来，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老板娘儿子几岁？”
“什么？”
“什么什么！你倒告诉她儿子几岁！”
雨轩发现妈妈越来越亢奋--动不动就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她担心这可能是重病，不禁又心乱起来。
“他才是个孩子。”
“泄气！要是个吴晧熙那样的人物，就好啦……”
“什么？”
“你不要老是‘什么什么’行不行？”燕子姨嚷道，“我就知道咱们没那个命，癞蛤蟆怎么可能吃上天鹅肉。”
然后她嘱咐女儿要好好干，不要辜负老板娘的一番美意。她会马上打车回家，雨生的事完全不用挂在心上。
雨轩心头这一块几百斤重的石头终于消失了，整个人转瞬间轻松了许多，不再是那个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小女生，现在--她对自己说：她要做一个体贴又充满活力的女人--女人，一个女人，而不是女生。
于是她蹦蹦跳跳跑到了厨房，拿出面粉，亲手揉成面团，做起她最拿手、晧熙最爱吃的馄饨刀削面。她想，当他看到时，他会不会哭呢？至少眼角也得发红吧？相反她是会哭的，现在不就在哭了吗？
不过，她转念一想，毕竟他是男生，男生怎么可能会哭呢？男神不是一向都是高冷的吗？她可不喜欢太过儿女情长的男生--哦不，是男人，她喜欢顶天立地有男子气概的大男人。有四块腹肌的男人应该算作男子气概十足了吧？她痴痴嬉笑起来。
那晚她一直在撒娇，在晧熙的感受来看是这样没错。她心情很愉悦很幸福，她完全沉浸在如痴如醉的梦幻里。是的，她害怕自己是在做梦--她能和她的男人无拘无束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自由自在，毫无顾忌，这在以前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她爱他，更爱自由。
她想起鲁迅先生的一首诗--哦不，是先生引用过的一首现代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愿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她边泡在浴缸里，边吟唱着这首诗，后来更是激动得大声唱起了黄家驹的歌曲：海阔天空、真的爱你……
“胆大包天”和“肆无忌惮”是女管家和吴夫人教训佣人时最常用的字眼，但今晚套在她身上似乎还远远不足，她犹如一只挣脱出樊笼的飞鸟，而晧熙就是她所依恋的那片故林。
她第一次泡在浴缸里，第一次像电视剧那样泡在满是泡沫的浴缸里。她像农民第一次进城一样，连如何在浴缸里洗澡的每一细节差点都得晧熙手把手教她--如果不是他走不动的话，他真得冲进浴室里亲手给她示范。单单为了弄懂如何生成浴缸里的那些泡沫--像电视剧里那样--他便不得不重复说明了好几次，雨轩至少跑进跑出请教了他三次。晧熙每次都是忍俊不住，耐心地跟她讲解。傻瓜，瓶子上面不是有说明吗？但他自始至终没有挑明。对晧熙来说，这种能为自己的女人解决她所面临的问题，由此带来的自豪感和成就感是前所未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