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轩吴晧熙 第98章
雨轩静静坐在椅子上，晧熙侧身枕在她的大腿上，把头埋在她的肚子里，强忍着没有流出来的眼泪。雨轩说得对，该做的他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他也做了，至少他问心无愧，这就行了，足够了。雨轩说得好，他不愧是父亲的好儿子，因为他在父亲最凶恶残暴的时候用实际行动履行了作为儿子的义务：赎罪和规劝。只是他没劝得住自己的父亲，但是他会站起来义无反顾地替父亲--替他的双亲赎罪。哪怕有一天父亲被枪毙，他也会一如既往地行走救赎的大道上，直至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为止。
雨轩时不时抚摸这个男人的头发，一股令人触动极深的汗酸味似乎弥漫住了整个急诊大厅。往昔农田里的耕耘劳作重又浮现在她的脑际里。那个时候，再多的汗水也磨灭不了父亲脸上慈祥的笑容和母亲内心深处的和祥，那个时候他们是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一家人。无奈世事难料，有一天那个最重要男人跑了，家中的顶梁柱从此销声匿迹。后来那个美艳的家庭主妇性情也变了，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清香一去不返。没有男人的世界里，她不得不抱着三个孩子冲进了世俗的生活之中。文艺的理想破灭了，人生的追寻被赤裸裸的生存所取代，她开始抽烟，开始酗酒，开始干许许多多男人才能干的事。与此同时她的女儿也正在重蹈母亲的旧路。
直到十几年后的某一天--她忘了是具体哪一天了，一个帅气的男生跑到她家的农田，拿起镰刀吃力地割起她家的稻谷，仅仅因为喜欢她，所以不顾一切追求她。后来她把第一次给了他，成为了他的女人。这么简单，这么单纯，没有杂念，没有心机，仅仅因为喜欢，因为爱。
人生难以预料。她从小就弄不懂父亲为什么会弃他们而去，就像现在她同样弄不懂晧熙为什么会如此爱她。是啊，她也弄不懂吴雨轩为什么会如此爱他--一个叫做吴晧熙的男生。她突然有个念头：如果晧熙变成一个痞子，一个土匪，一个暴徒，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她吴雨轩只会对他不离不弃，永远爱他。不抛弃，不放弃，永远永远。
“笑什么呢？”晧熙仰过头对她眨眨眼。
她把刚才的想法跟他说，他不禁哈哈笑起来，突然“呀”的一声，她双手立即轻抚在他的嘴巴上。晧熙摩挲她的手指心，放在嘴上亲了一下。
“晧熙……”她说。
“嗯？有什么就说，不要吞吞吐吐。”晧熙狡黠地笑着说，又亲了一下她的手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什么？”
“突然有个念头，不--是两个。”
“快说宝贝--”晧熙又“呀”的一声。
“如果今天我被吴芗丕玷污了，你还会爱我吗？你会嫌弃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吗？”
晧熙一骨碌坐了起来，非常生气地盯着她，突然一阵微笑，会心地说道：
“傻瓜，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我可不敢想象你说的那个场景。我会疯掉的。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的真心，无论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情，我永远爱你。‘嫌弃’这两个字绝不会出现在我们的人生里。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绝对没有‘嫌弃’二字！”
晧熙想起雨轩刚才说有两个奇怪的念头。既然她忘了或不想说，那他也不想知道。他悄悄在心底里对自己说：亲爱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即使你不是处女，即使你把第一次给了克新甚至给了那个该死的吴芗丕，我同样无怨无悔爱你，永远爱你！嫌弃和抛弃从来就不属于他的爱情。
吴芗丕！他怎么会想到吴芗--
他扇了自己一巴掌，宁愿是雨轩把第一次给了志诚还是奕瑀甚至疯子阿甘，也绝不能给这个坏家伙！可恶的家伙。
“没事的，亲爱的，不要慌。”他看着惊慌不安的雨轩笑着说，“我突然间想起了吴芗丕，恨不得把他揍死！”
她摸摸他贴着胶布的脸蛋，不禁心疼不已。这时一个中年医生向他们走了过来。他跟他们对上眼，便急不可待地说道：
“你们是这位燕女士的家属吗？”
“您好，我是她的女儿。”两人站立起来。
“你好，我是肿瘤科的钱医生。”
肿瘤科？两位年轻人疑惑而紧张地皱皱眉头。
“这是你妈妈的检查报告，这个地方可以确定是一块肿瘤。”他判若无人般地夸夸自谈，“我可以保证一定是个肿瘤，而且极大可能是恶性肿瘤。也就是癌症。肠道恶性肿瘤，懂吗？也就是直肠癌。以我的经验应该处于中晚期。我可以介绍另外一间更高级医院的医生给你妈妈做更好的治疗。不过这需要很大一笔钱，这么说吧，包括手术和化疗，应该在二十万左右。对了，你们有医保吗？”
雨轩越听越糊涂，这才想起妈妈来。她惊讶地说：
“我妈呢？”
“对啊，燕子姨呢？”晧熙东张西望起来。
“可能在楼上，”医生说，“她看了下报告，就把它们扔在地上。自己跑了。我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你们。怎么样我的建议？重新到更高一级的医院检查？”
“谢谢，我们会慎重考虑的。”晧熙镇定地说道。
“那好，那好。”钱医生不服气地点点头，像销售代表失去了一位老主顾那样有点气急败坏，“这是我的名片。你们得知道，在医院里有熟悉的医生，治疗起来可大大的不一样，既省钱又省力。不听我的，你们会吃亏的。”
“谢谢医生的好意。”晧熙接过名片，看也不看一眼就把它插进裤兜里，对着雨轩说，“我们去找燕子姨吧。”
钱医生瞅着他们的身影，振振有词般地喊道：“你们会后悔的！记住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你们……”
他们来来回回跑了几层，最终只能通过广播请求燕子在听到广播后去急诊大厅找他们，他们就在那里等着。雨轩把检查报告和那些黑色的图片看了又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下面清清楚楚写着：疑似肠道肿瘤。她用食指一字一字地抠着读，确定没有读错后整个人瘫坐在地砖上。
晧熙吓得跟着跪下去，把她抱起来，坐到临近的椅子上。他忽然灵机一动，兴奋得近乎喊叫起来：
“宝贝你看：‘疑似肠道肿瘤’。第一，只是‘疑似’，不是确诊。第二，是肿瘤，不是恶性肿瘤，也就是说可能是良性肿瘤。你记得吗？江主任的肺部曾经就生过一颗肿瘤，但是良性的，不用手术就治好了。第三，即便是恶性肿瘤，只要是早期发现的，治愈率还是很高的--雨轩，你有听我说吗？”
她微笑地注视着她，嘟着嘴似乎快要哭出来了。晧熙顿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抱住她的胳膊，在她耳旁说：
“我们一定要坚强，还有我一直在你身边。”
雨轩推开他，擦了下眼睛，仿佛想到什么伤心事，说道：
“但愿没什么事。可是这种事情，我有种预感：接下来一定是坏消息接连不断。这种情况我见多了。村里很多生病的人都是这样，查来查去，最后每个人都毫不意外被确诊为绝症。大家要么倾家荡产，要么躺在屋子里等死，要么--”
她苦笑一声，说：“要么倾家荡产后还是死了。我们什么保险都没有，医疗费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个天文数字。如果不是年轻人，他们基本上都会选择死，在痛苦的挣扎中死去。”
她叹了口气，晧熙想阻止她说下去，却一时开不了口。她往下说道：
“去年村里有个老人肚子越来越涨，疼痛难忍，到县人民医院确诊为结肠癌。她四个儿子没有一个同意手术治疗，直接把老母亲拉回了家。第二天这位可怜的老太婆就死了，在一片呼天喊地中死去。听说是肚子膨胀到肠道破裂，自然就死了。怪不得我远远都能听到她那可怕的叫喊声--”
“雨轩，不要再说这些好吗？”
“为什么不说？不说我会憋不住的。”她呼吸愈发地急促，“你们根本无法理解我们农村人的生活，就像你无法理解为什么没有人责怪四个儿子拒绝给母亲治疗一样？你知道，包括我妈，还有志诚阿嬷，甚至老奶奶他们都认为放弃治疗是正确的。对啊，一个八十岁多的老人，花掉几万元即便治好了癌症又能怎么样呢？可能明年复发了，是死，即便再活多五年还不照样得死。不值得，完全不值得花这个冤枉钱。所以哪怕眼睁睁看着病人血管破裂、血肠从肚子迸出来，他们也是对的。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你懂吗？”
晧熙无言以对，不敢正视她的眼眸。她倏地逃进他的怀抱里，说：
“对不起，晧熙，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以后你可能就是我的撒气筒了。”
“我愿意，我一生一世都会愿意做你的撒气筒。”他微笑着，说，“只要你觉得舒服，感到开心，你怎么都行，怎样拿我出气都行。”
“傻瓜……”
“你们倒是很雅致啊。”
燕子姨的冷笑声像从天而降的冰雹，重重击落在他们的头顶上。她弯下腰把脸凑到他们跟前，厉声说道：
“你们俩究竟干过没有？感觉如何？”
见他们不答，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不用骗我，感觉爽呆了！”
雨轩时不时抚摸这个男人的头发，一股令人触动极深的汗酸味似乎弥漫住了整个急诊大厅。往昔农田里的耕耘劳作重又浮现在她的脑际里。那个时候，再多的汗水也磨灭不了父亲脸上慈祥的笑容和母亲内心深处的和祥，那个时候他们是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一家人。无奈世事难料，有一天那个最重要男人跑了，家中的顶梁柱从此销声匿迹。后来那个美艳的家庭主妇性情也变了，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清香一去不返。没有男人的世界里，她不得不抱着三个孩子冲进了世俗的生活之中。文艺的理想破灭了，人生的追寻被赤裸裸的生存所取代，她开始抽烟，开始酗酒，开始干许许多多男人才能干的事。与此同时她的女儿也正在重蹈母亲的旧路。
直到十几年后的某一天--她忘了是具体哪一天了，一个帅气的男生跑到她家的农田，拿起镰刀吃力地割起她家的稻谷，仅仅因为喜欢她，所以不顾一切追求她。后来她把第一次给了他，成为了他的女人。这么简单，这么单纯，没有杂念，没有心机，仅仅因为喜欢，因为爱。
人生难以预料。她从小就弄不懂父亲为什么会弃他们而去，就像现在她同样弄不懂晧熙为什么会如此爱她。是啊，她也弄不懂吴雨轩为什么会如此爱他--一个叫做吴晧熙的男生。她突然有个念头：如果晧熙变成一个痞子，一个土匪，一个暴徒，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她吴雨轩只会对他不离不弃，永远爱他。不抛弃，不放弃，永远永远。
“笑什么呢？”晧熙仰过头对她眨眨眼。
她把刚才的想法跟他说，他不禁哈哈笑起来，突然“呀”的一声，她双手立即轻抚在他的嘴巴上。晧熙摩挲她的手指心，放在嘴上亲了一下。
“晧熙……”她说。
“嗯？有什么就说，不要吞吞吐吐。”晧熙狡黠地笑着说，又亲了一下她的手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什么？”
“突然有个念头，不--是两个。”
“快说宝贝--”晧熙又“呀”的一声。
“如果今天我被吴芗丕玷污了，你还会爱我吗？你会嫌弃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吗？”
晧熙一骨碌坐了起来，非常生气地盯着她，突然一阵微笑，会心地说道：
“傻瓜，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我可不敢想象你说的那个场景。我会疯掉的。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的真心，无论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情，我永远爱你。‘嫌弃’这两个字绝不会出现在我们的人生里。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绝对没有‘嫌弃’二字！”
晧熙想起雨轩刚才说有两个奇怪的念头。既然她忘了或不想说，那他也不想知道。他悄悄在心底里对自己说：亲爱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即使你不是处女，即使你把第一次给了克新甚至给了那个该死的吴芗丕，我同样无怨无悔爱你，永远爱你！嫌弃和抛弃从来就不属于他的爱情。
吴芗丕！他怎么会想到吴芗--
他扇了自己一巴掌，宁愿是雨轩把第一次给了志诚还是奕瑀甚至疯子阿甘，也绝不能给这个坏家伙！可恶的家伙。
“没事的，亲爱的，不要慌。”他看着惊慌不安的雨轩笑着说，“我突然间想起了吴芗丕，恨不得把他揍死！”
她摸摸他贴着胶布的脸蛋，不禁心疼不已。这时一个中年医生向他们走了过来。他跟他们对上眼，便急不可待地说道：
“你们是这位燕女士的家属吗？”
“您好，我是她的女儿。”两人站立起来。
“你好，我是肿瘤科的钱医生。”
肿瘤科？两位年轻人疑惑而紧张地皱皱眉头。
“这是你妈妈的检查报告，这个地方可以确定是一块肿瘤。”他判若无人般地夸夸自谈，“我可以保证一定是个肿瘤，而且极大可能是恶性肿瘤。也就是癌症。肠道恶性肿瘤，懂吗？也就是直肠癌。以我的经验应该处于中晚期。我可以介绍另外一间更高级医院的医生给你妈妈做更好的治疗。不过这需要很大一笔钱，这么说吧，包括手术和化疗，应该在二十万左右。对了，你们有医保吗？”
雨轩越听越糊涂，这才想起妈妈来。她惊讶地说：
“我妈呢？”
“对啊，燕子姨呢？”晧熙东张西望起来。
“可能在楼上，”医生说，“她看了下报告，就把它们扔在地上。自己跑了。我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你们。怎么样我的建议？重新到更高一级的医院检查？”
“谢谢，我们会慎重考虑的。”晧熙镇定地说道。
“那好，那好。”钱医生不服气地点点头，像销售代表失去了一位老主顾那样有点气急败坏，“这是我的名片。你们得知道，在医院里有熟悉的医生，治疗起来可大大的不一样，既省钱又省力。不听我的，你们会吃亏的。”
“谢谢医生的好意。”晧熙接过名片，看也不看一眼就把它插进裤兜里，对着雨轩说，“我们去找燕子姨吧。”
钱医生瞅着他们的身影，振振有词般地喊道：“你们会后悔的！记住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你们……”
他们来来回回跑了几层，最终只能通过广播请求燕子在听到广播后去急诊大厅找他们，他们就在那里等着。雨轩把检查报告和那些黑色的图片看了又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下面清清楚楚写着：疑似肠道肿瘤。她用食指一字一字地抠着读，确定没有读错后整个人瘫坐在地砖上。
晧熙吓得跟着跪下去，把她抱起来，坐到临近的椅子上。他忽然灵机一动，兴奋得近乎喊叫起来：
“宝贝你看：‘疑似肠道肿瘤’。第一，只是‘疑似’，不是确诊。第二，是肿瘤，不是恶性肿瘤，也就是说可能是良性肿瘤。你记得吗？江主任的肺部曾经就生过一颗肿瘤，但是良性的，不用手术就治好了。第三，即便是恶性肿瘤，只要是早期发现的，治愈率还是很高的--雨轩，你有听我说吗？”
她微笑地注视着她，嘟着嘴似乎快要哭出来了。晧熙顿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抱住她的胳膊，在她耳旁说：
“我们一定要坚强，还有我一直在你身边。”
雨轩推开他，擦了下眼睛，仿佛想到什么伤心事，说道：
“但愿没什么事。可是这种事情，我有种预感：接下来一定是坏消息接连不断。这种情况我见多了。村里很多生病的人都是这样，查来查去，最后每个人都毫不意外被确诊为绝症。大家要么倾家荡产，要么躺在屋子里等死，要么--”
她苦笑一声，说：“要么倾家荡产后还是死了。我们什么保险都没有，医疗费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个天文数字。如果不是年轻人，他们基本上都会选择死，在痛苦的挣扎中死去。”
她叹了口气，晧熙想阻止她说下去，却一时开不了口。她往下说道：
“去年村里有个老人肚子越来越涨，疼痛难忍，到县人民医院确诊为结肠癌。她四个儿子没有一个同意手术治疗，直接把老母亲拉回了家。第二天这位可怜的老太婆就死了，在一片呼天喊地中死去。听说是肚子膨胀到肠道破裂，自然就死了。怪不得我远远都能听到她那可怕的叫喊声--”
“雨轩，不要再说这些好吗？”
“为什么不说？不说我会憋不住的。”她呼吸愈发地急促，“你们根本无法理解我们农村人的生活，就像你无法理解为什么没有人责怪四个儿子拒绝给母亲治疗一样？你知道，包括我妈，还有志诚阿嬷，甚至老奶奶他们都认为放弃治疗是正确的。对啊，一个八十岁多的老人，花掉几万元即便治好了癌症又能怎么样呢？可能明年复发了，是死，即便再活多五年还不照样得死。不值得，完全不值得花这个冤枉钱。所以哪怕眼睁睁看着病人血管破裂、血肠从肚子迸出来，他们也是对的。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你懂吗？”
晧熙无言以对，不敢正视她的眼眸。她倏地逃进他的怀抱里，说：
“对不起，晧熙，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以后你可能就是我的撒气筒了。”
“我愿意，我一生一世都会愿意做你的撒气筒。”他微笑着，说，“只要你觉得舒服，感到开心，你怎么都行，怎样拿我出气都行。”
“傻瓜……”
“你们倒是很雅致啊。”
燕子姨的冷笑声像从天而降的冰雹，重重击落在他们的头顶上。她弯下腰把脸凑到他们跟前，厉声说道：
“你们俩究竟干过没有？感觉如何？”
见他们不答，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不用骗我，感觉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