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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轩吴晧熙 第205章

    前几天吴晓菲和吴晓曦找到雨轩,好话说尽,千方百计劝说轩子小姐重返影艺圈。湛新娱乐已在为轩子小姐量身打造一部全新的影视作品,将由一名国际知名的大导演亲自操刀,为此公司已经通过将近四亿元的首笔经费预算。当然两位故友彼此间心照不宣,吴晓菲奉的是王导之命,王导背后是陈诚董事,而吴晓曦背后则是吴克新董事长在指挥一切。

    刚开始雨轩听得有点飘飘然,看样子她是真的动了心了。于是两位故友抓紧时机添油加醋,乃至到了狂轰滥炸的地步也不肯收手。雨轩只是静静地听着,几乎没有接上一句话。临末不知是谁忽地提起陈静彤,接着便自然而然提到了吴晧熙。

    她们说湛新娱乐面临一定程度上的资金困难,于是吴克新董事长决定动用集团的储备金投入到为轩子小姐量身打造的影艺规划中去,为此他不得不同时兼任湛新娱乐的总裁。当然决议遭受到陈静彤董事的坚决反对。她撂下狠话,娱乐公司的总裁吴克新可以当,但储备资金半个子也不能动,否则她将诉诸法律行动。吴晧熙先生也站起来强烈反对,并说吴董事长并没有征询过当事人——也就是轩子小姐的意见,纯属胡闹!

    最后不了了之。至于吴克新敢不敢私底下挪用储备资金就不得而知了。最近外面有传言说吴晧熙先生将会主动离职。如今他在集团内部简直是一具废物。几乎什么事都干不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话和给他办事,就连自己的未婚妻也对他颇有微词。按照马总的话说,叫做“连汉献帝也不如”。鬼知道汉献帝是什么东西!

    “听说陈静彤准备跟吴董事长死磕到底,”吴晓曦不屑地说,“我就说这叫鸡蛋碰石头。连陈诚这个老色鬼也是吴董的铁杆支持者,区区一个陈静彤算什么东西?最可怜的还是吴晧熙,公司没了,如今只得寄人篱下,死乞白赖求吴董赏口饭吃,这叫——”

    雨轩奋然一跃而起,越走越快,双手抹着泪水奔跑起来。那一刻她后悔死了。当初她真不该让晧熙回到陈氏,回到陈静彤的身边。晧熙离不开大海的胸怀。大海是多么的辽阔,他是大海的儿子,他的生命属于辽阔的大海。他必须待在大海的身边才能得到幸福。而她——吴雨轩却因那点不知所以的怜悯心便急不可耐地命令晧熙回到陈静彤的身边去,去干夺回什么陈氏和吴氏的鬼把戏!

    错了,大错特错。晧熙不该回去。她竟一时头脑发热再次断送了晧熙的大好前程和做人的尊严。晧熙的远大前程在大海的胸怀里,而他所深爱的那个女人却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入浴火的深渊里去。他在燃烧,他在受尽煎熬,而他心爱的女人却在想方设法逃离他,背叛他,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他……

    而后他从来没有怨恨过她。没有,雨轩清楚晧熙从来没有恨过她。即使满腔怒气,但岁月的流光总能抚平他灵魂深处的伤口。不用过多久,他对这个女人的爱不仅没有丝毫的褪色,相反爱得更为深切、更为鼓舞人心。这些年来晧熙虽然身处在吴氏集团的大楼里,但雨轩能够切身体会到晧熙一定受尽了颠沛流离的痛楚。他和心爱的女人天各一方,遥远到令人绝望,而同时他的女人却在疯狂消磨日子,跟另外一个男人干尽天底下最疯狂的狂妄之事……

    对不起,晧熙。雨轩知道错了,错得离谱。为什么她会觉得配不上这个高尚到无可挑剔的男人呢?爱情和婚姻难道非得身份般配才能够维持长久吗?拒绝和逃避对晧熙而言难道不又是一场赤裸裸的伤害吗?够了,晧熙受到的伤害还算少吗?为了晧熙的幸福,为了让晧熙免受伤害,吴雨轩还在顾及什么?还能自我欺骗到何种地步?

    自从那日聚会之后,雨轩的所思所想不再是“配与不配”的纠结,晧熙能否幸福这个顶顶的核心问题占据了她的整个身心。但冥冥之中还有一个魔鬼在啃食她内在的灵魂,羞耻感依旧挥之不去。她既想让晧熙得到幸福,又始终无法抛去潜藏在灵魂深处的耻辱之锚。

    就在这个极度困惑之际,雨轩碰巧遇见了贡老师和姜毅铭。开店的建议使她对未来重燃起些许希望,希望之翼虽不是想象中那般振翅有力,但至少给她干涸的灵魂浇上了一抹晨露。贡老师鼓励她勇往向前,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勇往向前”。即使有人给她指明道路,她也没有勇气迈开步伐踏上去。她犹如一个垂死挣扎的重症病人,除了死气沉沉的重量而外毫无生机。

    “开店吧,我好想尝尝女儿的厨艺。”贡老师微笑着说,“这个社会发展到现在,愈发地令人难以琢磨。太快了,快到把好多大好人都抛在后面。我们完全跟不上母亲矫健如飞的步伐,我们只能暂时停下来孤零零地瞅着母亲飞驰而去的身影,但我们不能放弃。绝对无法放弃。即使母亲抛离她的儿女而去,我们也不能放弃。我们要继续追赶,跌倒了便站起来呗,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呗。不要怕,孩子。祖国母亲就在前方等着我们。我们要一直地追赶,一直地寻找,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去吧,孩子。一切顺其自然,把命运交给自然总比交给上帝来得实在。”

    两人相遇在医院附近的公交车站台上。雨轩抑制不住一涌而上紧紧搂着晧熙不放,仿佛生离死别一般。一阵子过后晧熙抚摸着她绯红的脸蛋,两人便自然而然地亲吻起来。晧熙倏地蹲下去半跪在地上,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枚戒指,他昂着头满怀深情,微笑着说道:

    “嫁给我,好吗?”

    “在一起,在一起……”

    大家一哄而上,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晧熙把戒指戴在雨轩左手的无名指上时,她还搞不清楚状态。直到一阵掌声从四面八方一涌而来,她才恍然大悟,害羞得双手捂着脸跑开了。

    在湖边岸上,晧熙和雨轩手牵手安坐在一张石凳子上,犹如一对刚刚交往不久的初恋情人,淡淡的羞涩中满是温馨和幸福的光芒。两人十指相扣静静坐了许久,雨轩靠在晧熙的臂膀上,时不时吻一吻他们相扣在一起的十指。

    “还记得在广州吗?”晧熙忽然说道,“一位老奶奶给我们撑伞,一对年轻人在雨中忘我地亲吻……”

    “这对年轻人叫做晧熙和雨轩……”雨轩脸上洋溢一缕缕幸福的微笑。

    “十年,整整十年。”晧熙亲着他们的十指,“十年的爱情长跑,这一刻修成正果。十年之后,你若安好,就算我已经死去,九泉之下我也无怨无悔——”

    “不,晧熙!”雨轩抓紧晧熙五指,说,“我们不会死,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个‘死’字,好吗?我不准你再提个‘死’字!”

    “遵命,我的女王!”晧熙又吻了一下紧扣在一起的十指,“明天早上我们就去领结婚证,可惜今天已经赶不及了。”

    “谁答应要嫁给你了?”雨轩嗔笑着说道。

    “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要跟你结婚。”晧熙凝视着她炯炯发神的双眸,微笑着说,“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你。无论天涯海角,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你。婚礼,对不起雨轩。婚礼只能再等些时日,我……”

    “我不要婚礼,我只要吴晧熙的心!”

    “雨轩……”晧熙噙着泪水,一边搂着雨轩尽情地亲吻,一边激动地说,“我爱你……”

    当雨轩问起离职的传闻时,晧熙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和克新的约定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三天之后,吴晧熙将一无所有——不,只要他的人生有雨轩相伴,他就拥有了整个世界——不,整个宇宙都是属于他们的。晧熙告诉雨轩,无论克新作何选择他都要紧紧抓住心爱的女人绝不放手。明天,明天他们就是合法夫妻,谁也拆散不了他们。

    明天,雨轩猛然一惊,今天是星期五!明日他们还无法成为受法律保护的夫妻。霎时间雨轩完全惊愕到不敢说出这个摆在眼前的残酷事实。与此同时某种宿命感像魔鬼一般又在啃食她的灵魂。她感到自己的脑髓乃至全身上下每一遍肌肤仿佛都布满了一只只数也数不清的蝗虫,密密麻麻,叽叽喳喳……她忽地感到一阵恶心,抑制不住一连打了几个寒噤。

    “冷吗?”晧熙紧紧地抱住她,微笑着说,“如果他不要我名下的股份,我就全部卖掉。如果我老婆同意,我准备全部捐赠出去。”

    “全部?”雨轩倏地精神抖擞起来,兴奋地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心想跟吴氏和陈氏做个了断,彻彻底底地了断。”晧熙抚着雨轩的长发,说道,“什么吴氏陈氏,什么总裁董事长,我不要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太累了,真的很累。你必须费尽心机才能守住位极人臣的位置,否则只不过是一场梦幻,一场虚无缥缈的白日梦。下场就跟我这样,被对手狠狠踩下去,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但至少我心中还有爱,还有你陪伴在我的身边。因为爱,因为吴雨轩,吴晧熙的良知至少还没有丧失殆尽。克新就不一样,陈诚和马佐夫也不一样。他们心中没有爱,一朝在战场上失利他们不但不会有所收敛,相反他们只会越来越恨、越来越恶,越来越无所忌惮。良知在他们心中早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一种沉重的累赘。这些年我总算没有白活,虽然我失去你——暂时失去了你,但我总算得到一个教训:人生在世,平平凡凡就是福气,简简单单才是生活的真谛。”

    “晧熙,克新他……”雨轩一时语塞,低着头不知所言。

    “他——怎么了?”晧熙无不忧心地凝视着她,刚才脸上流淌着的温馨真诚的笑容倏忽荡然无存了。

    须臾过后,雨轩清了清喉咙,决意把自己所知晓的克新的身世原原本本讲给晧熙听。她刚开始还有点亢奋,但很快叙说的语调便恢复了平静。从晧熙的亲舅舅——黄湛峯先生葬身海底,到晧熙的父亲在监狱里服毒自杀,雨轩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实情一口气吐了出来。

    然而令雨轩感到十分惊讶的是,晧熙居然一点也不惊讶,至少他自始至终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淡定神情!他既没有哭,也没有叹息,眉头只是轻轻皱了一下。仅仅一下而已,然后他的眼神依旧焕发出昔日那种令人心醉的光芒。

    一开始雨轩被这种真诚的眼神感动得禁不住流下泪来,但很快一阵惊悸袭上她的心头,弄得她一时不知所措,简直到了如坐针毡的地步。这种淡然,这种平静,晧熙究竟是在刻意表现还是真情流露?雨轩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竟是那样的陌生……

    “对不起……”她支吾说,“我又在胡思乱想,我以为……晧熙,你骂我吧,凶我吧……”她开始变得有点语无伦次,“哭吧,如果哭出来……我不该有这种想法,我竟把你当成是一个陌生人!”

    晧熙深情着凝视着她那双汪汪欲滴的深眸,忽然开怀地笑了起来。瞅着晧熙璀璨无邪的笑靥,雨轩愈发地坐立不安,差点就要大叫起来。晧熙突然搂住她,强吻着她的温唇,须臾过后他搂着她说道:

    “我理解,雨轩。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不管你准备做什么,我都理解。哪怕我坚决反对,我也会理解,理解万岁。对我的爸爸——他的死,他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要自杀,其实我跟我妈都心知肚明。我们都以为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母子和保全吴氏集团。至于我的舅舅,我原以为赵管家只是在开玩笑——”

    “赵管家?”雨轩问道,“关赵管家什么事?”

    “赵某人临死前给我写过一封信,开头就是‘你改悔吧’,我记得是这样写的。她在信里给我透露一个秘密,说吴建军是杀死黄丽君弟弟的凶手。她让我告诉我的母亲,她要让黄某人痛不欲生。”

    “她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吴夫人呢?”

    “可能害怕吧。在中央公馆里最怕吴夫人的那个人,我想非赵管家莫属。”晧熙吻了一下她的刘海,继续说道,“雨轩,想必我妈曾经也怀疑过是我爸把舅舅推进大海里的,我知道她做过这样的恶梦。外婆告诉我的,当然外婆一直以为我妈是在说胡话。工作压力使大家日日夜夜神经绷紧,再离谱的恶梦也就不足为怪了。‘我爸是不是凶手’——这个问题一度搞得我不得安宁。我不敢当面质询自己的父亲。我有一个凶手爸爸,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便是在这种挥之不去的阴影中慢慢消磨度过,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你。一个名唤吴雨轩的女人把我从阴影解救出来,她给了我前所未闻的爱和善良。”

    “不,晧熙,”雨轩轻轻咬着晧熙的手腕,说,“比起晧熙的善良,我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不,雨轩。”晧熙动情地说,“我远远比不上你的善良和纯真。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得上你。我说的是真的。至于克新,其实整整三十年最令吴夫人寝食难安的恶梦就是某一天黄湛峯的儿子或是女儿出现在吴氏集团的大楼里。我妈几乎天天向观世音菩萨祈祷恶梦不能成真。什么意思,她在求菩萨帮助她把孩子做掉。她怀疑孩子生了下来,而且活得好好的。但她有什么办法?她只能靠吃安眠药才能度过漫漫长夜。她一定万万想不到会是吴克新,我想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是吴克新。刚刚我真的吃了一惊,但很快我便对自己说,这是天意。天意,无法抗拒的天意。吴氏终究是老黄家的。”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雨轩吻了一下晧熙绯红的嘴唇,微微一笑,说,“亲爱的,你的嘴唇比女人还要标致。”

    “等我,雨轩。”晧熙说道,“等我,等我回家。回家,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