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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嚣离海 第44章 命中注定

    两人离开冰淇淋店后,林嘉享将摩托车开上了海岸公路。

    他们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南,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竟快到夕阳西下之时。

    摩托车在一片黑沙滩前停下,两人牵手走到岸边的黑色礁石上坐下,准备观赏日落。

    沙滩上有一对金发碧眼的新婚夫妇在拍婚纱照。

    洁白的婚纱,粉色的晚霞,黑色的细沙,还有两张洋溢着幸福的面孔,全都在这美好一刻汇聚。

    陈境没有参加过婚礼,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看。

    小时候,她会偷偷跑去别人家看新娘子出嫁,她甚至会将自己想象成对方,仿佛这样她就能像对方一样幸福。

    跟很多自己家庭不幸,就也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不同,陈境从小就很喜欢看别人的幸福时刻。对此,她只会羡慕,不会怨妒。

    见陈境一直望着不远处的新娘,林嘉享笑了笑,伸手扳过她的脸,说:“你把眼睛闭上,手伸出来。”

    陈境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依然听话照做。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掏口袋的声响,不一会儿,林嘉享就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她手心里。

    他把她的手掌合拢,轻声说:“现在可以睁开了。”

    陈境睁开眼睛,看到林嘉享攥着她的手,眉眼弯弯。

    “你猜这是什么?”他问。

    “一条项链。”或者手链之类的。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讶然道,“这么好猜吗?!”

    唔,有点儿好猜呢,陈境想。

    凉丝丝的一串东西,不是项链或者手链还能是啥?

    林嘉享放开她的手,视线下垂,下巴抬了抬:“打开看看。”

    陈境摊开手掌,果然,一条项链安安静静躺在手心里。她把项链展开,银色细链之下挂着一个蓝色吊坠——

    “这是……鲸?”

    “嗯。”对方点头。

    鲸鱼吊坠呈水滴状,圆圆的头和细长的鲸身是一体的,都是浅海一般的宝石蓝,而嫩芽一般的尾鳍向上卷起,和胸鳍一样,都是耀眼的银白色。

    “你……从哪儿买的?”虽然猜中了是项链,但陈境还是感到很惊讶,“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在你买竹编动物那家店里,”林嘉享笑了笑,“你挑好东西走过来的时候,我刚结完账。”

    难怪……

    陈境将鲸鱼吊坠拿在手里,仔仔细细观察。

    鲸鱼的头部和身体应该是蓝宝石,而胸鳍、尾鳍,包括链子,恐怕是铂金的……陈境自己没戴过什么首饰,但是上大二那年,姜倩楠生日,她买了一条金项链作为生日礼物。下单之前她做过些功课,所以对于首饰的材质,多少了解一些。

    见她不说话,只是翻来覆去地看,林嘉享忽然有些焦躁:“一个小饰品而已,不是什么高级玩意儿。”

    陈境一愣,抬头看他。

    “既不是名贵珠宝,也不是奢侈大牌,你不会……”他没往下说了。

    说这话时,他表情有些严肃,小脸紧绷,眼神笔直,甚至连嘴角都抻平了。

    ……有点儿像他们前些日子在麦当劳闹误会的那会儿。

    他两手下垂,置于膝上,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拇指和食指一直在揪牛仔裤破洞边缘的线头,指甲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白了。

    这是……紧张吗?还是在担心什么?

    啊,竟然还咬嘴唇……

    有点儿太可爱了吧?!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我不会什么?你说出来呀。”

    “……”

    “林嘉享,你觉得我在想什么?”陈境凑过去,歪头打量他,“别告诉我你以为我会觉得它价值不菲,然后……拒收?”

    “……”

    “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

    “傻瓜。”

    “……”表情松动,严肃的外壳像冰裂一样,开始七尺咔嚓脱落。

    陈境笑起来,身子贴上去,一手搂住林嘉享的脖子,另一手把鲸鱼吊坠举到他眼前:“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怎么可能拒收?”手下的脖颈明显软了,“但我也确实在想一件事,就是你送了我一条项链,我应该送什么给你……”

    “不用,”这话让林嘉享瞬间转过脸来,“这趟来沙芭,我已经得到太多了,真的,我很满足。”

    你都是我的了,他想,我还要什么啊?

    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不缺,陈境想,但这跟我想送你礼物完全不冲突。

    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你先帮我戴上,好不好?”

    林嘉享接过项链,垂眸看着,指间轻捻:“你知道……我为什么买它吗?”

    陈境疑惑:“难道不是因为吊坠是鲸鱼?”

    “这是个原因,但占比不大,”林嘉享笑了笑,“在沙芭,鲸鱼造型的东西有得是,我也不是非得买一条项链吧?”

    唔,这么说也对……

    “那是为什么?”陈境好奇起来,“你告诉我。”

    林嘉享望着她的眼睛:“老板对我说,这条项链有个中文名字。”

    “啊?”陈境很惊讶,“叫什么?”

    林嘉享唇角上翘,扶住女孩的肩膀,把她转过去背冲自己,然后一边把项链挂到她脖子上,一边说:“叫——深海之境。”

    他一字一顿。

    陈境愣住了。

    深海之镜?深海之静?

    还是……深海之境。

    林嘉享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从身后把人抱住,嘴唇贴住耳朵:“‘境’——是陈境的‘境’。”

    啊……

    陈境摩挲着颈间的鲸鱼吊坠,忽然想,或许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她注定会在姜老师去世后独自完成未尽的旅行,注定会在初来乍到那晚遇到林嘉享,他们注定会义无反顾相爱,她也注定会从他那里得到一条名为“深海之境”的项链。

    她内心悸动,不再继续往下琢磨,而是迅速扭过头,勾住身后男孩的脖子,把人拽向自己,然后下巴一抬,嘴唇贴上去,用力吻他。

    在这个日落海滩,他们亲了很久,久到……陈境觉得他俩或许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回到酒店的床上去。

    在橘红色光芒消失殆尽之前,林嘉享拉着陈境拍照。

    各种角度各种姿势,一顿猛拍——他明显是还惦记着自己昨晚说要发朋友圈的事。

    两人一边拍一边笑,还拉着手在沙滩上狂奔。

    陈境被自己的裤腿绊倒,林嘉享折回去拉她,结果反而被她拽住,一起倒在了沙滩上。

    他们躺在黑色的沙子上接吻,手脚都缠在一起,最后连头发都缠上了……

    所幸这片海滩没什么人。

    他们从沙子里爬起来,摘去对方头上的海草和贝壳碎片,陈境还从林嘉享头发里找出来一只小螃蟹。

    她举给他看,他一愣,随后便是一阵狂笑。

    两人的牛仔裤几乎湿了一半,有沙子从陈境白色吊带衫的领口钻进去,她揪着衣领抖了半天。

    而林嘉享的白t也沾染了泥沙,变得灰扑扑的,但他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一刻都没有停过。

    他们觉得今天的自己或许有点儿疯狂,但又如何呢?热恋中的人就该如此。

    当天空变成了深深的墨蓝,他们回到摩托车上,沿着海岸公路返回市区。

    陈境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们随便挑了一家沙芭本地菜用餐。

    餐桌在室外的回廊下,两只猴子在廊里跳来跳去,陈境觉得新奇,看了一会儿,结果转脸就看到林嘉享还在摆弄手机。

    刚坐下没多久,林嘉享的手机就开始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从那时开始忙活手机里的事情。

    最初,陈境以为他在处理工作,于是选择不打扰。可后来,手机终于变得安静,而林嘉享却还在忙活。

    就像现在,他依然两眼盯着屏幕,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嘴角竟然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你笑什么?”陈境忍不住问。

    林嘉享一愣,连忙否认:“没有啊,我没笑。”

    没笑?陈境想,连说这话时你眼睛都是弯的。

    她不再追问,只是托腮盯着对方,目光如炬。

    林嘉享被她盯得心慌,索性摊牌:“你打开手机,看看朋友圈。”

    陈境拿过手机,打开微信,直接点进林嘉享的朋友圈。

    他的微信昵称就是本名,而背景是一个……啊,等等!

    陈境一愣,一个在夕阳下黑色沙滩上奔跑的白衣女孩,出现在林嘉享头像旁。

    这是……

    她抬眼看向对面,男孩靠坐在椅子里,姿态放松地望着她。见她看过来,他嘴角一勾,抬了抬眉毛。

    当初她在海滩边加了林嘉享的微信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翻看朋友圈——她没有这个习惯,完全没想起来。

    第一次翻看是他被沙排伤到后背,她买药回来,跟他在微信上聊了好一会儿之后。

    他的朋友圈没设查看权限,但其实发的内容很少,而且基本上都是和GhostFish俱乐部,或者跟滑板、跑酷比赛相关,涉及他本人的一条都没有。

    但现在……

    陈境点开,除了背景图有变化之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组生活照。

    一组九张,但照片上也不是他本人,而是——她。

    从第一次单独约会时他们的互拍,到她背着新买的包逛市场,戴着墨镜对他做鬼脸,举着冰淇淋大笑,再到傍晚她拉着他的手在海滩上狂奔……每一张照片都是他本人拍的,而拍照对象全都是她。

    这条朋友圈没配任何文字说明,但寓意不言而明。

    陈境放下手机,看向桌对面:“是不是炸锅了?”

    对方一愣:“啊?”

    “你的朋友圈,”她点了点手机,“是不是炸锅了?”

    “哦,哈哈,”林嘉享明白了,委婉表示,“还好吧,不算太炸。”

    但事实上,林嘉享这话……确实说得委婉了些。

    他在极限圈很出名,加上为人亲和、热情开朗,朋友本来就多,而且因为工作的关系,抛开员工不谈,他加过很多会员、学员,以及学员家长的微信。

    微信好友数量众多,他发东西也从来不设分组,所以几分钟内就出现了上百个点赞和评论。

    而且就在他发完这组图还不到半分钟,微信聊天消息也开始不断往外弹,问候来自四面八方,惊叹、祝福、问询……回都回不过来。

    因为手机一直叮咣叮响个不停,他先是调小了音量,可还是觉得不消停,后来干脆静音了。

    刚才他的母亲——美丽的舞蹈家章安洁女士,也在他把陈境的照片发到朋友圈之后,在百忙之中给他发来了消息。

    他来沙芭这么多天,她只在到达当日关心过他,后来就没再搭理过。

    不过林嘉享不知道的是,章安洁其实每天都在从侧面了解儿子的动向。

    虽然他到沙芭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但他身边有个花蝴蝶一样的余江川,天天都在朋友圈招摇过市。

    章女士每天都会如期看到余江川晒的那些“沙芭躺平日志”,由此,她对自己儿子的情况也就不甚好奇了。

    不过这回不一样。

    她儿子破天荒地在朋友圈发了照片,九张图不说,图上……还是个女孩。

    章安洁一下坐不住了,她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

    而林嘉享这边在收到章安洁发来的消息时,也以为对方会询问他女朋友的情况,结果,她那边只是问:【你哪天回来?】

    【过几天。】他回复,随后又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姥姥姥爷那边都好吧?】

    【你这几天没打视频?】对方反问。

    【打了。】这不是闲聊吗,他想。

    章浩程和黎颖慧那边,从小就把他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他人在b市的时候,每周至少两次视频通话,没有特殊情况,每隔两三周也会去姥姥姥爷家看看。

    【你在国外注意安全。】

    【知道。】

    章安洁那边安静下来。

    就在林嘉享以为她去忙了,已经转去回复其他人消息的时候,章安洁发来了结束语。

    【还有,注意身体。】

    林嘉享愣住了。

    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劲……

    他回忆了一下,又往前翻看聊天记录——这好像真的是章安洁第一次跟他说“注意身体”。

    不是……妈,你……你不是那个意思吧???

    不能吧……

    你这也……有点儿太懂了……

    可……这样合适吗……

    不太合适吧?!

    章安洁这人就是这样,有时候特别像个妈,有时候又特别不像妈。

    与章女士此番简短的对话,内容可谓与陈境毫无关联,但林嘉享知道对方的突然出现是因为什么。

    她对他交女朋友的事情感到万分好奇。

    但她不问,他也就不说,反正回去也就见到了。

    这么无可挑剔的女朋友,集温柔善良、美丽大方、聪明懂事于一身,她见到之后除了称赞他眼光绝佳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林嘉享忽然嘴角上扬,对沙芭的留恋瞬间少了很多。

    回到b市也不错啊,他想,只有回到b市,他和陈境才能真正了解对方的生活,从而彻底走进对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