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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寒衣 第70章 凯鹏庄园

    林柏帮民治病,而且是免费医治,孩子们的母亲,在送砖到万年桥时,都抽空过来说上一两句感谢话。

    如此这般,林柏的付出,就有了意义。再敷起药来,十根纤纤玉指,便不自知的跳动起欢快的音符。

    患者无贵贱,对孙铁栓这帮小子,只要老实排队,林柏一样给他们洗伤口,撒药粉,帮每个人仔仔细细缠上纱布。

    闲聊时,运砖的妇女们说:砖厂烧出来的砖不够大家搬运,想多赚点钱的希望又要泡汤了,语气里充满失落。

    下午,又有妇女过来高兴说:今天喜事真是多啊!明早开始垦荒种番薯了,工钱一样有;而且梅丫头家腊八节迁新居,全村人免费吃。聘请的洗碗工,洗菜工……工钱一天二两呢,顶搬砖一个月。

    上午的时候,林柏便听说了寒铁衣一个人在村子里玩泥巴的故事。心里很想去找他,但路途太远,隔着十二多里,面子又拉不下,只好在心里强忍着去见他的欲望。

    心神不宁,帮二百多个自残小鬼们换好药之后,于傍晚时分急急回家。这些新鲜事儿,必须与女儿分享分享,她的脑子活络,说不定一高兴,就把自家房子拆了,逼寒铁衣过这边来玩泥巴。

    坐在小院子编织草毡的孙杨,听完今天发生的新鲜事儿,心里愁肠百结,感叹道:那个神出鬼没的寒弟弟一整天都在梨窝村,真是近在咫尺远在天边啊!

    泪滴在眼眶里转了两圈,猛的将欲滴未滴的泪水吸回眶内,露出最近刷得很白的牙齿笑道:“娘,他既在村里,何不把换药地点换在晒谷坪?中午你帮他煮食,我……我帮他洗衣服。”

    林柏从衣兜里掏出小圆镜,照了照路上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眨一眨有条皱纹的眼睛,呶了呶涂有淡淡口红的嘴唇。

    “女儿,你说明天我穿哪套衣服好?显年轻漂亮的那种。”

    孙杨咯咯笑:“娘,穿旧衣服好,他不是井台菜地围着你转吗?”

    天色慢慢幽黑,院内咯咯笑,五百米外的那条河流也传来咯咯笑声。

    外边笑声更比院内欢愉,母女俩忙趴到门缝里往外瞧。就见:河堤上有四个小鬼在顺着河流走,走在前头的是孙利君,那个叫陈秀慧的小蹄子趴在一个小男孩背上,笑得最开心,一路扬撒着像撒烂布的‘嗤啦’‘嗤啦’声……;后头还跟着一人,肩扛一个大布包,这人是孙殿英的小孙女孙燕。

    林柏浑身力气涣散,无力的跌靠在门板上。孙杨却是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喉管里滚滚翻翻着哽咽,三峡大坝放闸前的滔滔江水,从眼睛里夺眶飙出。她急步奔回屋内,匍在床上,心里只在说:娘,我不吃晚饭了,你别叫我……

    ……

    河堤上,寒铁衣与寒衣,在放喉高歌,对唱《相思风雨中》。

    ……

    寒铁衣唱:抱月去 化春风云外追踪鸳侣梦

    寒衣唱:恨满胸 愁红尘多作弄

    寒铁衣唱:难解百般愁 相知爱意浓

    寒衣唱:情海变苍茫 痴心遇冷风

    寒铁衣唱:分飞各天涯

    寒衣唱:但愿他日重逢

    两人合唱:夜漫漫路上珍重

    寒铁衣唱:寒夜里霜雪飘时

    两人合唱:但愿花亦艳红\/别后路上珍重……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在聆听者的耳际间缠缠绕绕。

    院子里的人,哭得越发悲痛。

    河堤上的人,笑得越发大声。

    凯鹏庄园,后墙是凹形造型,前墙是凸字造型,像座瓮城。大门也是对河而开,往万年桥那边的土路,只有一马车道宽;他家的生意,以水路运输为主。

    昨夜,孙凯鹏和孙锦昌家的木船,不可思议的又漂浮在河面上。大小船只合在一起,每家皆有十几艘。

    孙堃全,是孙凯鹏存世的第三子,三十有二,为人低调,头脑精明,甩孙闿潼半条街。

    小乞丐寒铁衣把梨窝村搅得翻天覆地时,也正是抓壮丁的那段日子,他藏在北面水系中间的一座小岛上,从不露面。直到梨窝村‘风平浪静’,抓壮丁的事尘埃落定,方从小岛上回到家中。

    这日傍晚,家丁通报:寒铁衣从田中小河堤过来。孙堃全闻听,当即撇下叙茶的孙锦昌和孙殿英,独个儿迎到后墙。一见面,便抱拳长鞠到地,唱道:

    “家父孙凯鹏第三子孙堃全,拜迎寒兄弟!

    寒兄弟光临寒舍,阖家不胜荣幸。

    今后,寒兄弟但有吩咐,堃全必勇往直前、义不容辞!”

    字字清晰,句句铿锵,令闻者情不自禁会随着他的节奏走。

    控制力稍差之人,必双膝酸软,扑翻下跪。

    寒铁衣哈哈大笑:“堃全兄不必客气,前头带路。”

    孙利君怯懦懦叫了一声:“爹。”

    孙堃全应道:“寒兄弟先行,堃全随后。”

    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快手接过小燕子肩膀上的大布包,才腾出一只手来轻抚孙利君的小脑瓜。

    凯鹏庄园门口,黄土垫道,净水泼路,无比整洁,谁见了心情都能瞬间好上一大半。

    大门口,老老少少站了一大群。

    当中,小伙伴们不少,寒衣看到了他们,方心满意足从寒铁衣背上下来。找到陈凤昭,叫着娘依偎在她身上,小脸儿红扑扑甜蜜未退。

    人堆里面的孙闿潼,目光氤氲着怒火,这小子夺走家中一半财富,让他无法释怀。

    在孙闿潼眼里,这个小叫花,一巴掌呼去,给他三天时间,他都未必能找到北边在哪边。

    大家为何要哈巴狗般恭维他呢?

    三十六个壮汉,没有站在门外,而是站在门内,站得笔直。

    寒铁衣说:跪拜不是最高规格,是奴颜婢膝;最崇高的礼敬是笔直站着,目视前方。

    现在,三十六个汉子在院内站得笔直,目光平视,昂首挺胸;果然,白天运珍珠红酒累出来的腰酸背痛,比跪拜时舒服多了。

    孙凯鹏父子,没有请寒铁衣直接入客厅奉茶,而是带着他满庄园转悠。半个时辰之后,火红灯笼缀满了整个庄园,很迷幻,像世外没有烟尘的仙宫。

    庄园内,曲水流觞,兰亭修禊,清风拂柳,荷香水面。

    难得的是:孙凯鹏父子,在每一处树下,竹下,亭下……,花中,水中,廊中……都摆上了一张红绸桌子。

    这般摆设,毋庸置疑,孙凯鹏已经摸透了寒铁衣的性子:喜欢恬淡,喜欢自然,不喜束缚,不喜礼节。

    天色已晚,跟在后头凑热闹的家小,已经累得弯腰喘气,扶膝难行。寒铁衣指着池子曲廊中的红台说:“兰亭雅会聚群贤,曲水流觞管笙弦。凯鹏伯,堃全兄,就那了。”

    孙凯鹏一听,满心欢喜,早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了。

    只要他愿意坐下来,百分之九十九再不会借故离席而去。

    孙凯鹏回头,对孙堃全说:“全儿,快传令上菜上酒,咱边吃边聊。”

    “是,爹。”孙堃全回头,转而吩咐身边跟着的大管家。

    踏入曲廊时,孙凯鹏俯身问:“寒侄儿,叫技师弹几首曲子增加雅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