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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着 第164章 黄士衡

    又老又瘦又高的阿魏痞子,牵着又嫩又白又矮小的金樱,好比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爷爷,带着瓷娃娃一样的孙女,来到省政府门口。

    守在门口的哨兵说:“老先生,请您出示证件。”

    阿魏痞子身旁的金樱,拿出一张红封面的硬纸书,轻启丹唇,说:“这个证明,可以吗?”

    哨兵一看,硬纸书上,工工整整的颜体字,写着:兹委任蒋孝原先生为湖南省教育厅副厅长。下面是省政府主席唐生智亲笔签名,并加盖了省政府的大印。

    哨兵双手恭恭敬敬地委任状递给阿魏痞子,说:“蒋先生,请进。”

    哨兵又无不献谄地补充了一句:“蒋先生,您的孙女,长得真漂亮。”

    阿魏痞子轻声说:“纠正一下,这位女士,不是我的孙女,而是我的内人。”

    哨兵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蒋先生,蒋夫人,请,请进。”

    省教育厅设在四楼的东边。金樱轻轻地敲了敲门,里边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请进!”

    阿魏痞子推门进去。

    宽大的楠木办公桌旁,坐着一位天庭饱满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到阿魏痞子,兴奋地站起来,说:“哎哟,孝原兄,终于把您盼来了,快请座。”

    “剑平兄,我与您,神交已久,今日得见,实属三生有幸啊。”

    黄士衡,字体楷,号剑平。阿魏痞子族谱上的名字,叫蒋孝原,字显曾。蒋孝原、罗辀重、陈润霖、邬干于、周方、晏孝逊、周广济,他们都是教育救国思想影响下,毁家兴学,殚精竭力的教育家。

    黄士衡说:“显曾兄,上半年,风闻你到浏阳,拜会欧阳先生,怎么不来长沙,与我一起,喝一杯龙井茶?”

    “我是到了长沙,想专门拜访您。”蒋孝原说:“那时候,您正在筹办湖南大学,忙得要命。所以,我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哈哈,您没有挥一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吗?”

    “哎哟,剑平兄,我可没有槱森那份闲情逸致。”

    “是呀,如今大革命又失败了,我们这些做教书先生的人,当真是身不由己,说不定我哪一天,被迫挂职而去。”黄士衡说:“我向唐生智省长,推荐您,出任教育厅副厅长,就是为我们湖南的教育准备了下一个台阶啊。”

    “剑平兄,您晓得的,我这个人,闲散惯了,无意仕途。”蒋孝原说:“今日,我与内人来拜访您,一是来感谢剑平兄的提携之恩,二是有事相求。”

    “感谢之类的话,显曾兄,你不必说。”曾士衡说:“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会尽力帮助你。”

    “我有一个盟弟,叫枳壳。他与我,是同穿开裆裤长大的伙计,又是喝过血酒,拜过关二爷的结义兄弟。大革命期间,我那个盟弟,不过是分了土豪劣绅家里几斗稻谷,如今被龙城县警察局抓去了,不日即被枪毙,望剑平兄帮我。”

    “这个事,有点难办呀。”黄士衡原以为教育厅内部的事,但显曾先生提出救人的事,已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黄士衡说:“不过呢,我带你去找孟胡子。”

    “哪个孟胡子?”

    “东安的唐生智,字孟潇,上嘴唇,留着短而密的黑胡子。我们私下里,叫他孟胡子。”

    “啊哟,孟胡子是尊大神,我是请不动的,还得剑平兄出面才行啊。”

    “显曾兄,我现在就和你去,会一会孟胡子,看他有不有时间,向他请示一下。”

    黄士衡带着阿魏痞子,金樱子,走到唐生智的办公室门口,唐生智的秘书,将三人拦住。只听到办公室内,唐生智不晓得为了什么事,正在骂人。

    秘书说:“黄厅长,您有什么事,我先向唐省长汇报一下。”

    黄士衡说:“麻烦你请示唐省长,就说教育厅的黄厅长、蒋副厅长求见。”

    不一会,秘书出来说:“唐省长现在正忙,白天没时间陪你们。不过,他答应今天晚上八点钟,到八角亭的日本人开的料理店,宴请诸位。”

    出了省政府的大门,金樱说:“显曾,我好久好久没有吃过家乡的料理了。不如我们先去那家店子,看看食材,如何?”

    “樱子,显曾如你所愿。”

    两夫妻叫了辆黄包车,座位太窄,樱子干脆反坐在阿魏痞子的膝头上,一双雪白的小手,吊在丈夫的脖子上,向八角亭赶去。

    阿魏痞子怕樱子坐不稳,连忙搂住樱子的腰。樱子腾出一只手,把玩着阿魏痞子下巴上胡子,说:“显曾,谢谢你,你给了我最幸福的十年。

    “樱子,说什么谢谢我?若不是你的陪伴,我这个病秧子,恐怕早已死了呢。”阿魏痞子说:“樱子,我给不了名分,你真的不怨我?”

    樱子说:“你们中国的女人,把名分看得太重要了,但我金樱子,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走到半路,阿魏痞子说:“师傅,前面两个喝醉的男女,好像是我的熟人,你慢慢靠过去,让我看看,那个男人是谁。”

    黄包车靠过去,阿魏痞子掀开帘子,看到了穿警服的男人,正是辛夷,被辛夷搂着肩膀的女人,嘴巴里叽哩哇啦,一口正宗的长沙话。

    女人说:“辛夷,你这个撮巴子,你现在向我求婚,就得规规矩矩、正正式式向我求婚,我会认认真真考虑的。你不要学背信弃义的李甲,我也不是傻到了底的杜十娘。”

    “合欢,你不晓得,我家里,虽然老婆死了,但还有一个儿子呢。”

    那个叫合欢的女人说:“只要你真心对我好的话,你的儿子,我来养。”

    这些鸡零狗碎的事,阿魏痞子懒得去理会。说:“师傅,快点走咯。”

    到了八角亭,付了车费钱,阿魏痞子问:“请问师傅,八角亭有几家日本人的料理店?”

    戴着一顶软黄布帽子的师傅说:“只有山本太郎那一家,呀,就在前面五十米的地方。”

    八角亭这个地方,商铺林立,游人如织,果然是热闹的地方。阿魏痞子说:“樱子,你把手提箱给我。长沙城里,人多的地方,扒钱的男女扒子手,骗钱的大小骗子,抢钱的街痞子,太多太多了。”

    刚说完话,一个披肩发的青年,将一个钱包丢在阿魏痞子的脚下,悄声说:“老先生,我们发财了。”

    阿魏痞子说:“我发什么财?钱包不是我的,钱包里的东西,我不想要。”

    长发青年说:“你当真是个撮巴子,不晓得见者有份吗?”

    阿魏痞子不再搭理小骗子,拉着樱子的手,走到山本太郎的料理店,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