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炬 第21章 FV－4型卧式燃煤锅炉热车试验
破破烂烂的锅炉厂有啥好参观的？
停工停产近两年的车间，所有机床欠缺维护保养蒙着一层厚厚灰尘，厂区随处可见脏乱差现象。
步云峰心思都在跑贷款以及“仿制生产卧式燃煤锅炉”关键环节，根本没注意这些。
厂里干部职工见到外国人都觉得稀奇，或坐或站叼着烟卷嘻嘻哈哈说笑，就像一群逛动物园看猴山的游客。
走马观花参观一圈，丁副市长那张驴脸耷拉老长，估计在心里早把步云峰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一行人来到“拆解德国进口卧式燃煤锅炉”的车间。
美国商务代表团的两位企业家，与操作电脑绘图的技术科科长赵栋梁简单交谈，得知准备拆解并仿制生产这型卧式燃煤锅炉，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草草结束参观后，外国人便乘车离开了。
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想说。
丁副市长猜测外资肯定看不上已然土埋半截的锅炉厂，送走对方之后指着步云峰的鼻子大发雷霆。
“步云峰！就问你这个厂长是怎么当的？搞搞卫生清除杂草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做，组织上派你来锅炉厂混日子的吗？我好不容易才给你们锅炉厂争取来的外资合作机会，就这样被白白浪费掉！说实话你太让我失望了！”
“领导，不是我狡辩啊！锅炉厂就是这么个现实状况，玻璃擦得再亮有个屁用！干部职工要生存要吃饭，我这两天也没闲着呀！”
步云峰忍不住争辩两句。
他还一肚子怨气没处撒呢！
丁副市长听到这话更来气了，提高声音嚷嚷道：“你少给我找借口！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步云峰当上这个厂长就得想办法盘活企业，就得真正负起责任来！没有救活企业的本事，夹着尾巴做人会不会？虚心求教行不行？我为了锅炉厂绞尽脑汁想办法，你跟我瞎嚷嚷什么？是不是对我这个副市长有啥意见？”
步云峰还想说什么，被工会主席高波拉到一旁。
作为锅炉厂的元老级人物，高波最了解丁副市长为了拯救他们厂的不遗余力，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他并不清楚步云峰与丁副市长啥时候结下的梁子。
还以为都为企业着想的两人，或许是沟通方面出现问题。
“领导，您消消气！这次外资来参观咱们厂，确实我们这边准备不足，连欢迎横幅都没有准备，大红灯笼也没挂起来。错了就是错了，我们一定吸取教训认真整改。另外，还想跟您汇报一下。步厂长刚刚从银行拿到10万元贷款，有了这笔钱不光咱们厂干部职工都能活下去，而且我们还准备拆解仿制一型德国进口卧式燃煤锅炉，大家都绷着一股劲准备大干一场呢！万一翻身了呢？您说呢？”
“啥？银行批给你们厂10万贷款？”
“嗯哪！”
得到高波明确答复后，丁副市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心说步云峰这年轻人路子够野啊，居然能拿到银行贷款，而且还有10万之多，不得不说工商局干部确实有门路有办法。
去年他就想过给锅炉厂贷款发工资。
结果银行列出扶持单子来，说保障重点企业发展没问题，但是像市锅炉厂这种小鱼小虾米属实无能为力。
除非省委省政府领导出面协调。
总之这事没办成！
步云峰什么套路背景不清楚，但是人家实实在在拿到贷款了呀！
丁副市长不禁对这位年轻厂长刮目相看，暗忖自己的心思没有白费，步云峰的能耐大着呢！
一念至此，丁奕辰心情好多了。
“步云峰同志，干工作不要闹情绪嘛！我们都在为锅炉厂积极找出路想办法，有什么困难可以及时跟我沟通。这家国有企业曾经为本市的经济建设做出过贡献，广大干部职工流过血出过汗，肯定不能撒手不管！你尽管放开手脚好好干，市政府保证全力支持。还有，厂区环境也得好好整治一番，人要脸树要皮，好歹也是你们锅炉厂的门面对不对？破破烂烂怎么行？”
上车前，丁奕辰主动与步云峰握手东拉西扯寒暄几句，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显得颇为亲切。
步云峰当然知道丁副市长是看在他能搞来银行贷款的份上。
人家关注的只是锅炉厂干部职工别闹事就行。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作为厂长的他还得撅着屁股卖命干才行！
扭头直奔车间去看锅炉拆解进度，权当啥事都没发生。
至于擦玻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最终还得工会主席高波出面张罗，他随手招呼几个人过来，大家拿起笤帚开始搞卫生。
……
由技术科科长赵栋梁担纲攻关小组负责人，这一次拆解德国进口卧式燃煤锅炉的工作极为顺利，很快便拿到了全套样机设计图纸。
从技术难度上来说，卧式燃煤锅炉相对立式燃煤锅炉肯定有极大差异。
但是这层壁垒并非不可逾越。
接下来，
很快进入仿制试生产阶段。
锅炉厂有着多年立式燃煤锅炉生产经验，标准化完成炉体铸造不成问题。
而且多数锅炉零部件都能找到替代品，比如主汽阀等等，只不过市场上的成品质量良莠不齐，希望仔细甄别做出分析判断。
偶尔也有零部件需要专门模具定制。
这也难不倒攻关小组，就交给八级钳工孙尚香等人来完成任务，这种活儿还不是得心应手。
总体来说，
连城市锅炉厂仿制生产这型德国进口卧式燃煤锅炉没有遇到太大问题，完全符合厂长步云峰“比猫画虎”的要求。
步云峰深知自己是锅炉制造门外汉，技术层面没有过多干涉。
只说做到“一比一复刻这型锅炉产品”即可，从整体外观到细节乃至功率参数等等，确保别无二致。
被干部职工戏称为厂长要造“以假乱真的山寨货”！
步云峰才懒得跟谁解释。
此前他曾经在工商局工作多年，商标意识还是很明确的，更不可能以次充好制假售假，他自然有自己一套做事规则。
仿制生产绝非造假！
就在赵栋梁、孙尚香等人紧张仿制生产这型卧式燃煤锅炉的同时，他已经将有关材料提交工商局，申请注册“费希曼”锅炉商标。
工商局两位领导周森和田洪文拍着胸脯保证特事特办，尽快给他办理相关手续。
……
几日后。
连城市锅炉厂仿制生产的第一台卧式燃煤锅炉完成整体组装，无论外观还是细节，与旁边那台德国进口锅炉分毫不差。
正式试车当天，不少前来观战的干部职工都显得惴惴不安。
包括技术科科长赵栋梁心里也没底。
毕竟，
这型卧式燃煤锅炉是他们连城锅炉厂的全新产品，能否点火成功，能否顺利通过热态调试阶段，一切都是未知。
锅炉这款动力设备主要包括锅炉本体水冷壁以及燃烧设备两大部分，再加上鼓风机、出渣机等辅助设备，以及各种安全附件等等，构成部件实在太多，随便哪个环节都有可能出问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谁都不敢打包票！
寄托着全厂200多名干部职工生存希望的这型锅炉新产品，随后被送进精心准备的试车车间！
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牵动所有人的心！
步云峰、杜斌、高波以及老厂长孙春林准时到场。
他们在距离试车现场30米开外的观摩席就座，孙春林率先拿起桌上的安全帽戴好。虽说锅炉爆炸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但是必要的防护措施还是要有。这是操作规范常识，所有人都懂。
技术科科长赵栋梁跑步来到步云峰等人面前立正。
脸上挂着即将上战场的决绝！
“厂长同志，我厂首台FV-4型卧式燃煤锅炉完成整体组装，热车试验已准备就绪，是否可以开始？请指示！”
“热车实验可以开始！同志们辛苦啦！老天保佑我们一次点火成功！”
步云峰的声音都颤抖了！
他当然知道失败意味着什么，心脏怦怦狂跳。
赵栋梁已经跑步返回指挥岗就位，长出一口气努力稳定着情绪，以严肃过头的声调开始发布指令。
“检查锅炉压力！”
“报告指挥长，锅炉压力正常！”
“检查燃烧机进口压力表！”
“报告指挥长，燃烧机进口压力表显正常！”
“检查锅炉水位！”
“报告指挥长，锅炉水位正常！”
“通电！”
“报告指挥长，点火器控制电路正常！”
各项指令在空旷的车间内回荡，在场所有干部职工屏气凝神，紧盯着那台准备热车试验的锅炉。
步云峰感觉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空气瞬间凝滞到无法呼吸！
“点火！”
伴随着赵栋梁竭尽全力一声吼，操作员果断摁下锅炉启动开关，然而让在场所有人感到失望的是，那台卧式燃煤锅炉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静！
上百干部职工聚集的试车车间鸦雀无声。
这特么的……失败啦？
老厂长孙春林心脏有些承受不住，哆哆嗦嗦摸出速效救心丸含服。
步云峰下意识地站起身，瞪大眼睛盯着远处那台毫无反应的崭新锅炉，显然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愤懑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摘下安全帽狠狠摔在桌子上！
……
停工停产近两年的车间，所有机床欠缺维护保养蒙着一层厚厚灰尘，厂区随处可见脏乱差现象。
步云峰心思都在跑贷款以及“仿制生产卧式燃煤锅炉”关键环节，根本没注意这些。
厂里干部职工见到外国人都觉得稀奇，或坐或站叼着烟卷嘻嘻哈哈说笑，就像一群逛动物园看猴山的游客。
走马观花参观一圈，丁副市长那张驴脸耷拉老长，估计在心里早把步云峰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一行人来到“拆解德国进口卧式燃煤锅炉”的车间。
美国商务代表团的两位企业家，与操作电脑绘图的技术科科长赵栋梁简单交谈，得知准备拆解并仿制生产这型卧式燃煤锅炉，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草草结束参观后，外国人便乘车离开了。
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想说。
丁副市长猜测外资肯定看不上已然土埋半截的锅炉厂，送走对方之后指着步云峰的鼻子大发雷霆。
“步云峰！就问你这个厂长是怎么当的？搞搞卫生清除杂草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做，组织上派你来锅炉厂混日子的吗？我好不容易才给你们锅炉厂争取来的外资合作机会，就这样被白白浪费掉！说实话你太让我失望了！”
“领导，不是我狡辩啊！锅炉厂就是这么个现实状况，玻璃擦得再亮有个屁用！干部职工要生存要吃饭，我这两天也没闲着呀！”
步云峰忍不住争辩两句。
他还一肚子怨气没处撒呢！
丁副市长听到这话更来气了，提高声音嚷嚷道：“你少给我找借口！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步云峰当上这个厂长就得想办法盘活企业，就得真正负起责任来！没有救活企业的本事，夹着尾巴做人会不会？虚心求教行不行？我为了锅炉厂绞尽脑汁想办法，你跟我瞎嚷嚷什么？是不是对我这个副市长有啥意见？”
步云峰还想说什么，被工会主席高波拉到一旁。
作为锅炉厂的元老级人物，高波最了解丁副市长为了拯救他们厂的不遗余力，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他并不清楚步云峰与丁副市长啥时候结下的梁子。
还以为都为企业着想的两人，或许是沟通方面出现问题。
“领导，您消消气！这次外资来参观咱们厂，确实我们这边准备不足，连欢迎横幅都没有准备，大红灯笼也没挂起来。错了就是错了，我们一定吸取教训认真整改。另外，还想跟您汇报一下。步厂长刚刚从银行拿到10万元贷款，有了这笔钱不光咱们厂干部职工都能活下去，而且我们还准备拆解仿制一型德国进口卧式燃煤锅炉，大家都绷着一股劲准备大干一场呢！万一翻身了呢？您说呢？”
“啥？银行批给你们厂10万贷款？”
“嗯哪！”
得到高波明确答复后，丁副市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心说步云峰这年轻人路子够野啊，居然能拿到银行贷款，而且还有10万之多，不得不说工商局干部确实有门路有办法。
去年他就想过给锅炉厂贷款发工资。
结果银行列出扶持单子来，说保障重点企业发展没问题，但是像市锅炉厂这种小鱼小虾米属实无能为力。
除非省委省政府领导出面协调。
总之这事没办成！
步云峰什么套路背景不清楚，但是人家实实在在拿到贷款了呀！
丁副市长不禁对这位年轻厂长刮目相看，暗忖自己的心思没有白费，步云峰的能耐大着呢！
一念至此，丁奕辰心情好多了。
“步云峰同志，干工作不要闹情绪嘛！我们都在为锅炉厂积极找出路想办法，有什么困难可以及时跟我沟通。这家国有企业曾经为本市的经济建设做出过贡献，广大干部职工流过血出过汗，肯定不能撒手不管！你尽管放开手脚好好干，市政府保证全力支持。还有，厂区环境也得好好整治一番，人要脸树要皮，好歹也是你们锅炉厂的门面对不对？破破烂烂怎么行？”
上车前，丁奕辰主动与步云峰握手东拉西扯寒暄几句，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显得颇为亲切。
步云峰当然知道丁副市长是看在他能搞来银行贷款的份上。
人家关注的只是锅炉厂干部职工别闹事就行。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作为厂长的他还得撅着屁股卖命干才行！
扭头直奔车间去看锅炉拆解进度，权当啥事都没发生。
至于擦玻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最终还得工会主席高波出面张罗，他随手招呼几个人过来，大家拿起笤帚开始搞卫生。
……
由技术科科长赵栋梁担纲攻关小组负责人，这一次拆解德国进口卧式燃煤锅炉的工作极为顺利，很快便拿到了全套样机设计图纸。
从技术难度上来说，卧式燃煤锅炉相对立式燃煤锅炉肯定有极大差异。
但是这层壁垒并非不可逾越。
接下来，
很快进入仿制试生产阶段。
锅炉厂有着多年立式燃煤锅炉生产经验，标准化完成炉体铸造不成问题。
而且多数锅炉零部件都能找到替代品，比如主汽阀等等，只不过市场上的成品质量良莠不齐，希望仔细甄别做出分析判断。
偶尔也有零部件需要专门模具定制。
这也难不倒攻关小组，就交给八级钳工孙尚香等人来完成任务，这种活儿还不是得心应手。
总体来说，
连城市锅炉厂仿制生产这型德国进口卧式燃煤锅炉没有遇到太大问题，完全符合厂长步云峰“比猫画虎”的要求。
步云峰深知自己是锅炉制造门外汉，技术层面没有过多干涉。
只说做到“一比一复刻这型锅炉产品”即可，从整体外观到细节乃至功率参数等等，确保别无二致。
被干部职工戏称为厂长要造“以假乱真的山寨货”！
步云峰才懒得跟谁解释。
此前他曾经在工商局工作多年，商标意识还是很明确的，更不可能以次充好制假售假，他自然有自己一套做事规则。
仿制生产绝非造假！
就在赵栋梁、孙尚香等人紧张仿制生产这型卧式燃煤锅炉的同时，他已经将有关材料提交工商局，申请注册“费希曼”锅炉商标。
工商局两位领导周森和田洪文拍着胸脯保证特事特办，尽快给他办理相关手续。
……
几日后。
连城市锅炉厂仿制生产的第一台卧式燃煤锅炉完成整体组装，无论外观还是细节，与旁边那台德国进口锅炉分毫不差。
正式试车当天，不少前来观战的干部职工都显得惴惴不安。
包括技术科科长赵栋梁心里也没底。
毕竟，
这型卧式燃煤锅炉是他们连城锅炉厂的全新产品，能否点火成功，能否顺利通过热态调试阶段，一切都是未知。
锅炉这款动力设备主要包括锅炉本体水冷壁以及燃烧设备两大部分，再加上鼓风机、出渣机等辅助设备，以及各种安全附件等等，构成部件实在太多，随便哪个环节都有可能出问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谁都不敢打包票！
寄托着全厂200多名干部职工生存希望的这型锅炉新产品，随后被送进精心准备的试车车间！
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牵动所有人的心！
步云峰、杜斌、高波以及老厂长孙春林准时到场。
他们在距离试车现场30米开外的观摩席就座，孙春林率先拿起桌上的安全帽戴好。虽说锅炉爆炸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但是必要的防护措施还是要有。这是操作规范常识，所有人都懂。
技术科科长赵栋梁跑步来到步云峰等人面前立正。
脸上挂着即将上战场的决绝！
“厂长同志，我厂首台FV-4型卧式燃煤锅炉完成整体组装，热车试验已准备就绪，是否可以开始？请指示！”
“热车实验可以开始！同志们辛苦啦！老天保佑我们一次点火成功！”
步云峰的声音都颤抖了！
他当然知道失败意味着什么，心脏怦怦狂跳。
赵栋梁已经跑步返回指挥岗就位，长出一口气努力稳定着情绪，以严肃过头的声调开始发布指令。
“检查锅炉压力！”
“报告指挥长，锅炉压力正常！”
“检查燃烧机进口压力表！”
“报告指挥长，燃烧机进口压力表显正常！”
“检查锅炉水位！”
“报告指挥长，锅炉水位正常！”
“通电！”
“报告指挥长，点火器控制电路正常！”
各项指令在空旷的车间内回荡，在场所有干部职工屏气凝神，紧盯着那台准备热车试验的锅炉。
步云峰感觉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空气瞬间凝滞到无法呼吸！
“点火！”
伴随着赵栋梁竭尽全力一声吼，操作员果断摁下锅炉启动开关，然而让在场所有人感到失望的是，那台卧式燃煤锅炉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静！
上百干部职工聚集的试车车间鸦雀无声。
这特么的……失败啦？
老厂长孙春林心脏有些承受不住，哆哆嗦嗦摸出速效救心丸含服。
步云峰下意识地站起身，瞪大眼睛盯着远处那台毫无反应的崭新锅炉，显然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愤懑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摘下安全帽狠狠摔在桌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