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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火恒明 第4章 无名者追忆——坠入繁星的深谷

    全面回忆

    第五章:无名者追忆——坠入繁星的深谷

    “哈——”雪白烟雾升腾缥缈,敕令上苍于此无名之地降下离散之雨。

    “……”乌暝伸出手,感受着风带来的湿度,他凝视着那片似乎永远在追逐他的积雨云,“雨……”

    这里不能再久留了,尽管这里仍残余着【契约】的味道。

    离散之雨一旦降下,乌暝必须离开。他是游荡在荒土的行者,灾难总与他如影随形。

    传言,这是【落之核的腐蚀】。【腐蚀】胜似诅咒,超脱常理得强大——影响个体的同时,以此个体辐射,将影响扩散至所在的空间区域。恰如此时此刻——上苍降下离散之雨,大地萌发灾厄之种。

    “啪嗒啪嗒……”火焰回应着大雨。于此无尽夜色中,乌暝点起唯一的火光。可纵使温暖明媚如此,却只得以其周身的小片区域晕透丝缕光华。

    【希望今晚能得偿所梦。】

    守此微光,乌暝拥抱倦意。

    “咳……”清晨的薄凉让乌暝准时醒来。

    柴火冰冷,也许天边那道绚烂的晨曦便乌暝继续为生存抗争的动力。

    无言,亦无人可语。

    地平线处隐隐传来厮杀声,大抵又是什么战乱纷争。这一路走来,乌暝也见识到了不少。

    起初还有不少人以为他是敌军的将士,潮水般涌上来,但在品尝到那如灾厄般苦涩的恶果之后,荒凉地与战场上便就流传起了某个会带来极端天气与自然灾害的黑白行者的传说——他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陆上,寻找着强烈需要【契约】的人。他不计报酬多少,对于任何质疑都只是不语地挥动兵刃,直到【契约】被立下。

    ……

    “我需要…支付一些什么吗?”来者怯生生地回避着乌暝的目光。

    “少许金钱,还有——你的祈愿。”乌暝如是答道。

    “祈…祈愿?”

    “不必在意,你与我在达成契约时,便已经支付了。”乌暝转身,没有一点留恋,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人身上……似乎更光彩一些了。或许自己应该去往下一个有人聚居的地方。身上的物资又用的差不多了。

    离群索居从吾愿。

    ——

    “天暝!”声音急切地从后追赶,熟悉的触感落在乌暝肩头。

    “好久不见。”乌暝原地立住,缓缓转身,如同打开礼物前的犹豫一般,“阿松。”

    阿松是乌暝自幼结识的知己,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原名的人。

    “在外面就叫我现在的名字吧。”乌暝将手盖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上。

    “抱歉抱歉……”阿松打着哈哈,“上一次见面还是多久来着?你还是一点没变,不愧是长生种。”

    “也许是半年前吧。”乌暝含糊地答道,紧紧攥着那只熟悉的手。

    “错啦!已经有九个月了,你这健忘也太严重了。不过你每次都走那么急,这次又能呆多久?”阿松眨眨眼,他亦是辗转于各处的人。但他并没有什么诅咒,他只是一介行商。

    一个奔波于生计,一个寻觅于生道。

    “九个月么?行吧,至少我要干的事我不会忘。”乌暝松开手,抿嘴扶额,愣了愣,“我…我来这儿买点东西就走……”

    “欸欸,不多待会儿么?”阿松拉住乌暝的手。

    “当你问出这个问题时,你是希望这里的人都遭殃么?”乌暝垂着脑袋,毛茸茸的大耳朵耷拉着。

    “反正你会保护我。”对方依然不依不饶。

    “我保护不了所有人。”乌暝轻轻摇头,“趁我还没有被认出来之前,给我随便买点干粮和日用吧。”

    “……”阿松试图与乌暝对视,可后者一直垂着脑袋。

    “……”乌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已习惯了分离,鼻头仍是止不住的酸意,“谢…谢谢你,阿松。”

    “……好,我这就去!你可别待一会儿就跑了啊!……”阿松火急火燎地离开,似乎也在与时间赛跑。

    乌暝闭眼,他在感受着【契约】的味道。只是一闭眼又不知道为什么泛黄的记忆犹如潮水般上涨。

    ……

    曾几何时,乌暝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他与家人、族人住在有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渊谷。而阿松就是那个误入世外桃源的“渔夫”。只不过来到这里的“渔夫”并不只有他一个。外来者为寻得祈福来到这里,在得到祈福后离去,而后忘却关于这里的记忆。

    天狗一族对于这外来的客人显得非常热情,但阿松却不是为所谓祈福而来,他只是一个在山野间奔跑的孩子。阿松离去后竟然一点也没忘记在这里的经历,反而成了这里的常客。在一来二去的联系之间,乌暝也与阿松熟络起来。”

    乌暝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下去,但直到……一场诡异的灾厄袭击了这里。所有人都状若癫狂的疯子,互相厮杀。高扬的火龙冲天而起,御风旋腾,吞噬万生万物。

    乌暝因受阿松邀请,去到他的村落玩耍而免于一难,却在回来时愣了神。

    原本热闹的村落徒留满目疮痍——残余星火的蹦跳声回荡于无垠赤地。

    乌暝呆立着,任由时间逝去。

    不知过了多久,阴郁的天空降下了雨,一点一滴地打在他的毛发上。

    乌暝张着嘴,却失声。苦涩,酸咸,一股脑地与雨水混杂在一起。舌尖,尝不出何为思念。

    乌暝冒雨在渊谷中找了许久,一点生命的痕迹都没有,如同拧在心里的一簇丝线,他现在绝望地感觉到只剩自己这最后一缕。

    乌暝杵在家的废墟旁,凝视着家人冰冷的尸骨和颓圮的残垣断壁。偌大一个族落,竟然也没有一片可以躲雨的地方。

    乌暝瘫倒在泥浆里,蛄蛹着蜷缩于废墟的角落,团成一团。

    “幸存者……”

    乌暝愕然抬头,四处张望,试图寻找这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

    “你是谁!”乌暝带着满腔的悲愤,对着虚无大喊。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处处都没回音,又处处都是回音。

    “既然如此,那就接受【馈赠】吧……”不等乌暝反应,一团纯粹的蓝色火焰骤然出现在他面前,澄澈又幽远。

    “克莱……因蓝?”乌暝脱口而出,他能准确识别这种颜色正是因为,他的瞳孔,亦是因蓝色的。

    乌暝的家人与族人曾无数次地赞美这双动人的因蓝色瞳孔。

    这抹纯粹的火焰即使在雨中也没能被影响一丝一毫。乌暝浑身一颤,往后挪了些许,又被墙壁阻挡。下一瞬这团火焰翻涌着贯穿他的身躯。于他的心脏处炽烈地灼烧。

    剧痛蔓延,似乎这股火焰真的在焚烧着乌暝体内的什么东西,但在片刻后又归于宁静。

    乌暝趴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泥渍,大口喘着气。他不理解所谓的【馈赠】是何物,只知道刚才的一切,虽然虚假,但又全都是事实。

    乌暝的眼中似乎浮现出谷中发生狂乱的画面,一幕,又一幕,如同走马灯般。

    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乎在驱使着乌暝寻找什么东西……在废墟中找寻许久后,他终于找到了一支……一支完整的兵器,一支插在废墟之上的戟——雨水冲刷净戟上的鲜血与泥泞,露出其因淬火而流光溢彩的外表。

    乌暝艰难握住沉重的戟柄,将戟头对准自己的胸口,猛地扎去。

    预料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

    乌暝睁开眼,却看见那戟竟然一点一点被因蓝色的火焰消融分解,直至彻底不见。

    他绝望地跪倒,闭上眼,任由雨点打在他的身上,似乎希望雨能够将他也冲刷干净。

    突如其来的灾厄战火,摧毁家园,葬送亲族。

    ……

    乌暝是被来寻他的阿松发现的。

    渊谷的雨经久不息,远远望着,上空依悬浮着深黑的层云。

    阿松有些许担心,便来到了这边。可迎接他的却是齐踝的泥水与倾颓的疮痍。

    阿松不明白为何昔日繁荣的族落竟然在短短几日内陨灭。

    阿松四处寻找着乌暝的影子,最终在一个废弃院落内找到了双目无神的乌暝。

    没人知道乌暝这段时间是怎么活过来的,但他眼里,确确实实少了些生机。

    后来阿松将乌暝带回自己的村落,乌暝也在尝试着适应新的生活。只是——头顶的黑云似乎也跟了过来,夜间地面摇晃震动,惊醒了一村的人,天上降下倾盆的瓢泼大雨,又使得他们不得不另寻地方避雨。

    等天亮后,恐惧的人们察觉到地面被震开的裂谷,于是在惶恐中急忙开始了迁徙。

    所有人一开始都以为这是偶然,直到他们的第二个落脚点也遇到了如此的灾厄,人们这才将目光移到了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身上。

    “谢谢你,阿松。我都知道了,你不必为了我再与他们争吵

    。我们有缘再见吧。”乌暝留下简单的纸条,借着无尽夜雨的掩护,选择了离开。

    ……

    此后,乌暝无数次尝试接近人群,却只会带来不幸。

    可明明……自己的种族是驱邪避凶的吉兽。

    偌大的反差让他感到天翻地覆的窒息。若此,便无从回到过去,回到往昔的热闹与关心,欢愉与美好。

    在一次又一次的被驱逐中,乌暝被迫学会了隐匿。

    从此“乌暝”代替“天暝”继续行走于世。

    乌暝,无名。

    乌暝就这样带着一支名为【唤彩】,可融于自己掌心因蓝色火焰的的戟与行囊包袱,走过山川河流,从人声鼎沸到人迹罕至,从兰时槐序到素商元英,从寻物小事到杀伐如流……

    时间是一块磨刀石,他只会被打磨的越来越锋利,锋利到足以轻松刺穿任何甲胄。

    记忆里的那个茫茫戈壁,大道直通天边,空气被炙烤到扭曲,骆驼长长的队伍在这荒凉中也就像孩子随地都能俯身观察到的蚁群。但运输的路途总不会太顺利,随着队伍前段和末尾传来惨叫,一场掠夺就此展开。尽管商队的护卫奋力抵抗,却依难敌贼人的刀剑。没过多久他们便被驱赶至一处断崖。

    “老板,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板,怎么办……”

    老板沉吟片刻。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反正横竖都是死,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争取突围逃跑的机会。”

    “可是老板……”

    “没有可是了!”

    一抹黑白色自包围外悄然接近,乌暝视若无睹地穿过层层包围的劫匪,来到两拨人中间。

    “……?”

    “什么人?!”劫匪首领显然才注意到乌暝的出现,询问手下无果后将刀举起,刀尖对准他。

    “危途的商旅,我应你的渴求而来,应下这份契约,我会替你实现你的愿望,我为你奇福……”乌暝没有回头,只是淡然对着面前的人说道。

    劫匪见乌暝如此目中无人,几人立刻齐刷刷地冲了上来。

    乌暝挥手,因蓝色的火焰从他的脚下蔓延,形成一道一人高的屏障,将这些人阻隔在外。

    “天…天暝?……”行商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如果你放弃……”还不等乌暝说完,对方立刻答应下来。

    “好好好…我同意!我同意!”

    随着火焰的消弭,屏障外的劫匪却跃跃欲试。

    迎接他们的是一闪而过的兵刃。

    血液同火焰共舞,蓝色与红交相辉映。

    不出十数个弹指,所有还试图攻击他们的劫匪都被消灭殆尽,连尸首也被这因蓝色火焰吞噬,徒留一地刀剑。

    乌暝握兵器的手一松,那柄染血而艳彩的戟消失不见。

    “按照契约,我会继续护送你离开这片地带。”乌暝冷然而沉声,“不要停留太久。”

    “真的是你……”行商震惊又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摸了摸乌暝的大耳朵,“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在这里见到你!”说罢他便激动地抱了上去。

    “好久不见——阿松。”乌暝松了口气。

    “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啊?我记得你走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啊?”阿松带着剩余的人员和驼队,继续往目的地进发。

    “我是天狗,长生种,年岁对我们来说并没太大意义,仅仅是成年需要的时间也比人类定义的时间要长。”乌暝走在阿松身边,视线却在四周游荡。

    “这么说你?!……我就说为什么你当时看着比我大一些,我都长的比你大只了你还是那么大!”阿松震惊道,语气中颇有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

    “……”乌暝不语,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我想找你都找不到!”阿松牵缰绳的手一紧,忿忿不平地说。

    “在这些危险的地方游走。”

    “你…就不怕死么?”

    “天暝早就死掉了。”乌暝顿了顿,“现在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的是灾厄行者——乌暝。”

    “好吧好吧……”阿松知道,从福瑞之兽变成灾厄之兽的打击,是无从消弭的。

    乌暝并不知道,为了寻找他,阿松开始学起做生意、四处奔走,累计财富并且逐步壮大,有了如今在各个领域都有交易的一大商会:遗梦凇田。

    这些年阿松从未停止过散布消息,但那些花出去的钱财就如同打水漂的石头,几下跳跃后便沉入水中,再无音讯。

    “前面就出戈壁滩了。”阿松兴奋地搓手,“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保安,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乌暝不语,抬头望天,他在视野范围内寻找着那片阴云,随后摇头拒绝。

    “为什么?”阿松焦急的语气中又有些失望。“你可以跟我不断辗转于各地做生意,然后顺路保护我的安全。”

    “没人会愿意被一直追逐。当你因为奔逃而做辗转做生意时,它的意义已经变了。”

    “可是……”

    “而且它的速度并非一成不变,我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也迟早会被追上。保护你并非没有代价,而我出手的代价是时间。我不能在奇福无法使用之时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乌暝的这番话彻底断绝了阿松挽留他的愿想,“不过,如果还能在途中偶遇,我并不介意与你同行一段时间。”

    阿松听到这句话后眼睛又亮了起来,“那就这样说好了!以后要是在路上遇见了,就陪我走一段!”

    “一言为定。”乌暝点点头,“就当是我在这些契约之外的承诺吧。”

    “天暝!”

    “天暝~”

    “又见面了天暝!”

    “天暝!你这家伙……”

    “天——暝——”

    “你还记得么,我们曾经一起看星星的小山坡,前段时间我回去看,月见草又开了,渊谷的杂草都有一人高了呢……噢噢,我是不是…没关系?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没有继续消沉了!。”

    “哎哎…别急着走啊,这些东西拿着,你在外面走的时候一定用的上!”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你就好了,可惜有些东西商会都不能轻易弄到……你说不用?你不想我,我可想着你呢!没良心。”

    “月色真好啊!要是没有那些云就完美了。什么?你说我们已经在这片地方待了两天了?!明天就走!明天就走……”

    “阿姨和叔叔他俩啊,身体好着呢,我隔一段时间就回去探望他们呢。你怎么突然问这些?我是你的家人?咦~好肉麻啊哈哈哈哈……”

    ……

    “我能感觉到,我是被拒绝的存在。所谓【馈赠】,更像是对于未亡人的追猎。暴雨、地震、火灾、火山、海啸、雷暴、龙卷、极寒甚至陨石……献上了所有手段。我不甘心成为这设计好的舞台上,一个供祂们消遣的存在,也不甘心就这样逝去。我在努力地反抗,尽管这股力量微不足道。”乌暝吐出一口浊气,海边夜间的陆风吹动他全身的毛发,似是要把他推进海里一般,“月亮啊,不会总是这么圆,就像人生也都有缺憾一般。”

    “但至少我们拥有此刻的彼此。而此刻,月亮是圆的。不是么?”阿松拍拍乌暝的头,捏了捏乌暝软乎乎而温湿的脸颊,随后握住乌暝的手掌,“你也不是孤身一人,我一直在你身侧。”

    乌暝无言良久。

    “你说……什么地方才能真正容得下我呢?”

    阿松不语,只是温柔地看着乌暝,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有我在的地方。

    ……

    往昔见面的画面如幻灯片般闪过。每次相遇阿松总以天暝开头,这些乌暝可是一点都没忘,这些温暖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固定,将破碎的他一点一点重新拼起。

    “这些怎么样?”阿松的声音将乌暝的思绪拉回,看着眼前这一大袋东西,乌暝将他们整理好放入行囊,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这家伙……还是一点没变啊。”阿松感叹道,“要不是我这次得在这里驻留,你还要陪我走一遭,可惜。”

    事实上他变的太多了,与阿松记忆中那个阳光积极的乌暝判若两人。毕竟面对如此的变故,谁又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呢……

    也许,所谓的坚强不过是真正的灾厄还没有砸到你的头上。

    乌暝并不是完全没有目的地在大地上游荡。他始终在寻求能够解除【馈赠】的办法。尽管乌暝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有很大一部分都来源于这个【馈赠】,但他对外依然称之为【诅咒】。毕竟,这个【馈赠】的出现,与亲族的覆灭……

    乌暝知道,就算找不到解决办法,如果能找到一片不会被影响的净土……也何尝不可?他如是想到,抱着这种想法,他不停奔行于世间,与灾厄赛跑。

    乌暝察觉到,当时的那股火焰吞噬了他身上的大部分纹样,让他的【福瑞】变得微乎其微。自己身上的毛色也只剩下黑白两色和尾巴上的一些色彩。好在族中的传承始终没断,他也在那场灾变之前,学到了真本事:【奇福】——可与有强烈【愿望】的人签订【契约】,帮助其完成愿望便可获得祈愿,以增强自身的【福瑞】。

    在最初的尝试中,乌暝发现这样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灾厄的追踪速度。在不断【奇福】的路上,诞生了如今神出鬼没的【灾厄行者】。

    此后,当乌暝出现在战场上时,必然意味着变天。

    对于一些人而言,他是收人性命的恶鬼,而对另一些人来说他则是降下福瑞的救星。

    “我为你奇福……”很多人都会听成祈福,但乌暝并不在意他们是如何理解。只知道在契约达成时,他们大多数都肉眼可见地兴奋,或是庆幸,或是贪婪,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会按照要求完成契约内容。通过这种方式,他尝遍了百态,有人甚至将他当做许愿的神灯,但很可惜,这种近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许愿”却有着不短的冷却,少则一天,多则……没有上限。

    一般人也很难触及到上限,也只有乌暝自己知道所谓的上限是什么。他不能在契约之外干扰他人因果,这样不仅会损失福瑞,如果那份因果强大到足以改变世界,他也会【失色】而亡。但这么久以来,乌暝始终恪守着这条底线,也从未对别人提过。

    在乌暝所接触的人中不乏也有想要杀掉他的人,但都以失败告终。乌暝并没有杀掉这些人,只是叹息着劝他们放弃,这些人在见识过这抹因蓝色的恐惧后,大多再也没来找过麻烦。

    没人能够终结这个渴求彩色的亡魂腐朽的命运,就像没人能杀死死神,除了他自己。

    “我很喜欢星星,躺在开满蓝色月见草的山坡,看着璀璨的天,风一吹我和花一起摇曳。”乌暝拨弄着篝火里的树枝如是说道,“当然,这一切现在已经无法再实现了。”

    “听起来很不错,感觉和你眼睛的蓝色一样漂亮。”

    “所以你的愿望仅仅是听我讲讲我的故事,然后和我随便聊聊?”乌暝感到不可思议,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轻松的契约。

    “正是如此。”寒暑点点头。

    “你这样纯粹的人还真是……很少啊。”乌暝闭上眼感叹。

    “早就听闻荒野有一个游弋的【死神】,能满足人的愿望。今天碰巧让我遇到了。而我又遇上了一些瓶颈,需要新的故事,所以就拜托你咯。”

    “我也不是什么愿望都会答应。”

    “比如我没办法给你直接变出财富,我只能替人解决基本的生存问题,大部分时候——都是过的刀尖舔血的日子。”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呃……我想想,我该怎么称呼你?”

    “乌暝。”

    “好的,那就小乌吧。”

    “太怪了,而且我也不小。”乌暝打断,“小天,这是我的小名。”

    “为什么会叫这个?”

    “因为我本名天暝,意味天黑见星月。”

    “噢~那乌暝岂不就是黑色的……”

    “通‘无名’,也意味着我的天空,再也没有放晴。”

    “……”寒暑拍了拍乌暝的肩膀,几度想要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我应该没什么想问的了。”

    “那就此分道扬镳吧。”乌暝站起身。

    “等等……”

    “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算是朋友了吧?还会再见面的吗?”

    “这是两个问题。”

    “你回答就是了!”

    “……算是吧。见面?有缘再见。”

    乌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次会去到什么地方。当然,这也仅仅是因为他路痴,只能大致分出东南西北。再加上乌暝自己对契约需求的寻找,导致他蛰伏于渺无人迹的阴影中,循着契约的味道而行动。

    漂泊,没有固定的地点,连书信与思念亦无法到达。

    乌暝在路上,也终将战胜这灾厄般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