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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沧寒 第17章 紫云飞霜(一)

    “盟主快来看,这间屋子里有许多饭菜。”王新乡跑过来高兴地说。

    众人在寺内寻找大半个时辰,一无所获,累倒在地上休息,听到王新乡过来报信,立即兴奋起来,拥簇着来到他指的那间屋子。

    点燃屋内的蜡烛,方才看得清楚,原来这是寺院僧众们用斋的地方,十几张大大小小的桌子错落有致摆放着,桌上放着馒头、米粥、青菜等食物。

    “这些饭菜他们竟然一口未动,真是奇怪,难道是遇到了紧急的事?”赵九歌疑惑的说道。

    “我先来尝一口。”

    不等众人劝阻,李庆祝拿起饭碗往嘴里灌了两口粥。王新乡也撇盟旗,就着青菜咬了两口馒头,细细一嚼,咽了下去,说道:“这饭菜倒也没有完全放凉,而且味道还不错,这不会是专为我们准备的吧?”

    众人看着两人吃的越来越香,纷纷涌进门在里面找到位置坐了下来,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我看,这饭菜就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说完,李庆祝越吃越猛,连喝了三碗粥。

    “难道这些出家人不方便见我们,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了?”赵九歌说道。

    王新乡从内厨拿出一个笼屉,里面的馒头还冒着热气,一边给每桌的人发放馒头,一边说:“这出家人做的饭,一定没问题,大伙放心吃吧,只可惜呀,这里面没有肉,也没有酒。”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生玄念道。

    “哎呀,忘了我们这里还有两个真和尚。”王新乡赶紧向生玄低头致歉。

    窦文用轻声对卫缺说道:“我总有个疑惑。”

    卫缺回道:“前辈请讲。”

    “我疑惑的是,为何会盟地点偏偏选择故教寺。”

    “确实很奇怪,难道牵头引线的还有故教寺?”

    “我看未必,故教寺在江湖上一直独来独往,与世无争,主持灵演方丈从不过问江湖之事,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将我们引到这里来。”窦文用停下手中的筷子,正色说道。

    “这我也说不清楚。”卫缺轻声附耳说道。

    窦文用继续说:“不管怎么样,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多谢前辈提醒,他们想除掉我,不会那么容易的。”卫缺说完,被坐在身旁另一边的薛银序拉了拉衣角,卫缺转过头,薛银序拿了个勺子喂到了嘴边。

    卫缺抓住薛银序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说道:“薛妹,我不饿。”

    薛银序皱了下眉头,说:“不吃东西那怎么行,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

    “没关系,我实在没有胃口,就不吃了。”卫缺回道。

    此时他脑中一直在想着别的事情,丝毫没有食欲。

    “可是我感觉好渴。”薛银序扔下饭碗,想要找水喝,双眼环顾四周,桌子上除了粥并未找到一滴水。

    “我去看看,你且在这里稍等。”卫缺说完立即起身跑进后厨去寻水。

    卫缺在后厨上下翻找良久,什么也没发现,这时王新乡和李庆祝二人急忙进来也要来找水喝,并说大家伙都感到很口渴,三人便一起在后厨翻找。

    王新乡推开后厨的门进到外面的院子中,大喊一声:“盟主,这里有井。”说完便拿起桶挂上绳索向井中打水,绳子几乎放到最后也未碰到水面,借着月光,伸头进去一看,深不见底,看起来是口空井。

    卫缺和李庆祝闻声赶来一看也大失所望,卫缺想,不得已只能离开这里去山下找水喝了。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时,王新乡灵机一动说道:“盟主你那车上不是有臬帮送的酒吗,不如就找几个兄弟搬上来,暂时解一时之渴。”

    “故教寺乃远离尘嚣之地,我们却在此饮酒真的好吗?”卫缺对此有些疑虑。

    王新乡却不屑一顾,说道:“我看啊,这些和尚或许因为什么要事都下山了,盟主无需为此多虑,我等只暂解一时之渴,喝完我们将这里打扫干净,不会被这些和尚们发现的,况且他们如此大意,只留饭菜却不留水。”

    卫缺沉思片刻说道:“这样也好。”

    “那帮主和大家伙稍等片刻,我和李兄就搬酒去了。”说完王新乡拉着李庆祝飞奔往停车之处的半山腰而去。

    一炷香的功夫,两人抱了几坛子年漆送的铅浆烈酒而回,众人二话不说抢过酒碗仰头即饮,薛豫薛银序兄妹、柴蔚等人虽不胜酒力,却因口渴难耐也饮了一些,只有一同而来的生玄大师和三常碍于佛门戒律强忍着。

    酒足饭饱,整间屋子里的人稍稍轻松了下来。

    “小子我感觉不太对劲。”窦文用轻声在卫缺耳边说。

    卫缺看到窦文用紧缩的眉头心里一紧,只听窦文用继续说:“这酒怕不是有问题,我的内力一丝也提不上来。”

    他猛然站起身,突然浑身发软一屁股又跌倒在凳子上,只能双手扶着桌子呆坐在那里。

    卫缺惊愕说道:“前辈,你怎么了?”

    窦文用说道:“我的内力尽失,恐怕站不起来了。”

    “所有人不要再喝了,这酒…”赵九歌大喊道。

    他也和窦文用一样,从桌子上爬不起来,似乎也使不上力气,松开手中的碗,狠狠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但是已经晚了,除了生玄、三常、卫缺以外,其余众人都东倒西歪,软绵绵瘫在桌子上,甚至有人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卫缺慌忙转头跑向薛银序,只见她抓着卫缺的肩膀缓缓的摇了两下头,没有力气站起身,眼神朦胧,看起来快要睡着了,嘴里含糊着说道:“我也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卫缺连忙起身摇了摇萧玉弓、古璜等人,想唤醒他们,这些人像一滩烂泥一样一动不动。只有萧玉弓尚且还有些力气说话,喊了他一声。

    卫缺问道:“这酒里难道有蒙汗药?”

    萧玉弓摇摇头,一边想办法运气逼毒,一边对卫缺说:“盟主,这不是蒙汗药,我们都中了剧毒。”

    “叶大侠,你为何还是好好的,还有这老小两个和尚,你们都没有饮酒,等等,分明是这酒有问题,你和臬帮为何要害我等,你难道就是卫缺的同党?”赵九歌怒瞪着卫缺说道。

    “前辈你误会了,我绝没有要害你们,可是此前山下结盟,你们也饮了此酒,却还是好好的,我相信以年帮主的为人,他也不会在酒里下毒。”卫缺解释道。

    “有道理,臬帮没有理由要害我们,可是这故教寺的和尚有何理由要加害于我们,佛门弟子怕是不会干出如此卑鄙之事,可是叶大侠你就不好说了,虽然你凭借出色的武艺当上了我们的盟主,可是在红莲大会之前,你的来路我是一点没有听闻。”赵九歌越说越来劲。

    “赵前辈,我不饮酒是因为身上有伤,臬帮的巴长老叮嘱我要忌酒,你若不相信,我便喝了这酒。”卫缺说完,就要拿起桌上的酒坛子,手刚握住坛口,却被一只手给按了下去,卫缺低头一看竟是萧玉弓。

    萧玉弓咬着牙用力说道:“盟主不必如此。”

    说完按住酒坛的手又软弱无力的慢慢滑了下来。他又继续说道:“我相信盟主不会下毒,但是如果盟主你若中了毒,只怕会被那真凶得逞,这酒你绝对不能喝。”

    赵九歌不以为然:“哼,人心难测,老夫我纵横江湖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死了没关系,只可惜了璜儿,也要栽在卫缺的手上,覆风山庄古氏一脉从此就要绝迹江湖了。”

    卫缺看向窦文用,只见他额头满是汗珠,想要强行运功逼出毒酒,不消片刻还是泄了气,看了眼卫缺说道:“没用的,这天下能逼出毒酒的功夫我见都没见过,浅试一下,可是这内力无论如何都提不上来,只是徒劳,算啦算啦,还是省省力气等死喽。”说完慢慢闭上了眼睛。

    卫缺心想:“看来那要害我的人是要借此事栽赃嫁祸与我吗?让全天下人以我为敌,当真用心良苦,我若饮了此酒,可让这帮被蒙在鼓里的江湖人士认定我并非下毒之人,但也只是给叶原这个不存在的人正名,我还有薛妹,还有师父的女儿要保护,我还不能死,我一定不能死。”

    “叶大侠,你其实并不敢喝吧,你到底和卫缺有什么阴谋诡计,想要独霸江湖?称雄武林?老夫也不为难你,只求你放过璜儿,我覆风山庄绝不拦你们的路,但死之前,我只想死个明明白白。”

    “不管你是正还是邪,是人还是魔,若是条汉子,就给个痛快。”赵九歌继续骂道。

    卫缺纵声一笑,说道:“哈哈哈哈,赵前辈,在下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窦前辈和薛家兄妹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连他们也要害吧,我若死了,谁来管他们?”

    萧玉弓说道:“赵前辈莫要生气,我说不出此毒是什么,仿佛这毒只是让我们浑身无力,一时之间没有性命之忧,真正下毒的人一定会再出现,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看看他们究竟想要怎么样,反正我们现在什么也干不了。”

    赵九歌哼了一声,再也没有力气答话。

    蜡烛燃尽,天已蒙蒙亮,卫缺抱着薛银序在门后守了一夜,未见任何异常,叶榆则坐在门口怀里抱着麻布包裹,靠着门框已经睡着了。

    卫缺一夜未合眼,睁大眼睛望向外面,心中忐忑不安的在等着什么人到来,隐隐约约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人影,身着黑袍,连忙拍了下叶榆。

    叶榆猛然惊醒,瞬间站起身看见了走过来的人,卫缺叫她扶着薛银序,自己跨出屋子使出轻功纵深一跃来到了那个男子面前。

    那男子黑袍下,一副金龙鳞铠,晨光之下尽显英武之气,腰间的剑鞘上别了个小葫芦,沉甸甸的似乎装满了东西,右手提着一个酒坛,手腕里还套着宫础峨的六阳金环中的一个手镯。

    卫缺一落地,吓了他一个踉跄,但随之笑容满面的笑着说:“哎,叶原大侠。哦不,不对,隋兄弟告诉过我,其实你的真名叫做卫缺对不对。”

    他那一副略显招风的耳朵,卫缺自然是在红莲大会上见过,正是隋抚的新结交的好友,如今是剑阙派弟子皇甫恢雨。

    “你都知道了!”卫缺黯然的点点头。

    “那是当然,如今我已拜入剑阙派,对卫兄的遭遇深感惋惜,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报仇雪恨。”皇甫恢雨微微一笑,这笑容如春风拂过卫缺脸庞。

    “多谢,你拜入剑阙的事我都已知晓。”卫缺说道。

    “哈哈哈,看来你们已经见过了,很好很好,他们三个都在里面吧。”皇甫恢雨所说的你们,自然是指卫缺和隋抚。

    卫缺刚想转身指着后面的屋子,却看到皇甫恢雨右手里的酒坛子十分熟悉,坛子上写的两个大字十分醒目,转而指着他的右手说道:“你这是哪里来的?”

    皇甫恢雨一怔,提起酒坛晃了晃,右手腕上的黄金镯子耀眼夺目:“这个嘛,是在八角镇外面的石壁那里看见的,不知道是哪个富贵小姐丢掉的,可惜了…”

    还没等他说完,卫缺着急的大喊:“不是说那个,我是说这个酒坛子。”

    “嗐,是在这半山腰的马车里找到的,有好几坛呐,是你带来的吧,这果真是好酒,卫兄弟不会吝惜吧。”

    皇甫恢雨有些心虚,心想难道喝一坛酒都让对方生气。

    卫缺已经急的不行了,继续说道:“这酒有毒!”

    皇甫恢雨大惊:“什么?”

    “你喝了没有?”

    卫缺睁大了眼睛质问道,连忙夺过酒坛子,往坛子里看,心道:还好,是满的。

    “完了完了,我都喝完,扔掉了一个空坛了。”皇甫恢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卫缺连忙将碎盟众人喝酒中之事讲于他听。

    皇甫恢雨听完,摸了下自己的鹰眉,说道:“可是我喝了这么多,没有任何事啊,浑身上下还充满了力气,你看。”

    说完对着远处的松树打了一掌,松枝被掌风席卷,针叶如细雨划过天际,这一掌颇具卞煦的摄魄功的风采,卫缺心中连连赞叹。

    “你方才说他们喝了酒之后,没过多久,便浑身无力,内力尽失,那说明这毒效作用奇快。”皇甫恢雨解释道。

    卫缺说道:“这就好解释了,排除了这毒不是在车里下的,也排除了王新乡和李庆祝二人下毒的可能,那只有一种可能。”

    “这酒没毒。”二人异口同声。

    “是寺院的饭菜有问题。”卫缺补充道。

    二人连忙跑进屋里将此事讲于众人听。

    说完,皇甫恢雨和卫缺二人将桌上剩余的酒喝了个精光。

    “盟主,你说的没错,一定是这饭菜的问题,让我们都感觉口渴难耐去找水喝,结果这毒碰见酒水就开始发挥作用。”王新乡说道。

    众人一致赞同。

    “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妙且狠辣的毒药。”赵九歌叹道,又继续焦急的说:“可是这一夜,也未见任何人上门来找茬儿,不知安的什么心。”

    “是啊,我们一直在明处,对方一直在暗处。”李庆祝惶惶不安的说。

    萧玉弓义正严词说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解药,如今我们内力尽失,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无,不知以后将会怎样,现如今我们这些人只能靠你们来保护了。”

    卫缺明白,萧玉弓所说的“你们”,所指的是皇甫恢雨、叶榆、以及生玄、三常还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