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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沧寒 第85章 瀚海连天

    多情倜傥,似那不羁的风,于酒巷深处纵情驰骋。

    纵马山溪间,如仙人踏烟霞而行,折花问柳,弹铗作歌,好不潇洒。

    儿时的朋友,仿若那形影不离的影子,嬉戏相伴。而今,这些挚友依然在身侧,且又有新朋两三,如那璀璨星辰,相随左右,侠行天下。

    正气浩然,身似那挺拔的青松,绝不虚伪半分。此乃过往,亦是心中所向,双燕憩于枝头,恰似狂人生死与共。

    山涂群岛位于东源郡以东的瀚溟洋内,乃训国领海之边界所在。州府与霞渚清江城相距不远,乘船半日即可抵达择芳军驻守之唱州港。唱州港朝西而建,每日皆可目睹海面上的日落之景,此等景象于训国实属罕见。

    皇甫恢雨一到唱州,择芳军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老统领钟离恕不知去向,军中无人坐镇,士兵也都是老弱病残,用乱军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似乎这里才更像传说中的乌霞屿。唱州港内找不到一艘像样的战船,船只成为藏污纳垢之所,港口连年被台风侵蚀,也无人修缮,一派废弃景象,这里似乎被朝廷所抛弃,成了一座世外桃源。

    听说朝廷来了新统领,士兵们都很好奇前来围观,即便看到朝廷的任命文书后依旧无精打采,皇甫恢雨没有责怪他们,只因大训以东的瀚溟洋上早已没有海患,常年无仗可打免不了颓废下去。

    他知道朝廷派他接手择芳军不会让他白白耗在这里,一定有所意图,好景不长,刚开始下令修缮港口和船只,皇帝的诏令就已经送来,令他尽快出兵围剿乌霞屿,限期一年准备。

    接到诏书后皇甫恢雨没有太大惊讶,唯一他好奇的是诏书上写着一年准备,看来皇帝也是知道择芳军的情况并不好,否则也不会限期一年,这应该是他与群臣妥协的结果。然而今年是长季年,冬季也更长,准备时间虽足,但他不想拖这么久,因为乌霞屿这个地方一但入冬,海面便会结冰,船只无法通行,等到冰化开就要等到来年三四月,他不想耗这么久。况且唱州港这个情况不是一年说能改善就能改善的,皇甫恢雨自知也没这个能力,就算把大业府所有的人力物力搬过来也不大可能。

    皇甫恢雨心中已定下计划,他写了两封信,其中一封送给帆海军统领高瀛葵,向他借船借兵;另外一封送给如今乌霞屿的大岛主房璐云,约她一战定胜负。

    给房璐云的信中所说自己身负皇命身不由己,也不想就此与她撕破脸皮,索性一战也尽可能的减少伤亡,也好给朝廷交代。

    高瀛葵与皇甫珏关系甚好,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再加上皇甫恢雨答应他尽可能地减少伤亡才答应借船给他,由于皇帝并未下令出动帆海军,高瀛葵不敢声张,也不敢动用帆海军位于初岛的主力,只给了他熬海城的船。

    向高瀛葵借兵也是考虑到帆海军距离乌霞屿更近,没有等高瀛葵回信,皇甫恢雨就已经带着几艘刚刚修复好地小船来到初岛与其会面,他知道凭借父亲和他的关系,不可能不借给他大船。

    皇甫恢雨来到熬海城,等待房璐云的回信。

    房璐云安排好秦璧茨卫铜等人在乌霞屿住下后,很快来到裕京与赵晴短暂相聚并商讨李泾渭一事,听说皇甫恢雨被皇帝封为择芳军统领后,有了些许不详的预感,思虑再三没返回乌霞屿,不知道皇甫恢雨向她约战一事,接到皇甫恢雨来信的是长孙负雪、庄青葡等人,由于大岛主不在乌霞屿,众人便让年纪稍长的长孙负雪来决定。

    关乎与朝廷之间谈判的筹码,生死存亡之际长孙负雪不敢怠慢,但信中的语气甚是透露着皇甫恢雨的无奈,北堂收的旧部则一点都不把择芳军放在眼里,说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就连一艘好船都凑不齐,如何向乌霞屿挑战,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

    长孙负雪有些动摇,想要接战,但她依然听取所有人的意见,包括新入岛由迟秋塞统领的七海营也赞成出兵决战之外,只有庄青葡和令狐薰反对,剩余三营,即便房璐云不在,代领夔龙营的将领在内也都赞成决战,之所以他会代替房璐云这么说,只因为他觉得皇甫恢雨只是象征性的打一打,打给朝廷看,并不动真格,

    于是决战之日很快便定了下来,就在乌霞屿准备出动的前一天,皇甫恢雨突然来信说自己借了几艘大船来撑场面,希望乌霞屿好好应对。

    长孙负雪本来不信,但前方探子来报确实如皇甫恢雨所说,本来经过施青妃的那一场叛乱,乌霞屿很多船都被焚毁,她只好下令动用所有船出击。

    双方于约定之地交战,箭矢、投石你来我往,激战整日,择芳军渐处下风,遂向后撤退。乌霞屿追击数百里后,双方再度交锋。此次两船临近,投石远攻转为近战,双方短兵相接,又鏖战一日。择芳军再度不敌,只得继续后撤。乌霞屿诸将杀得兴起,紧追不舍,数次走走停停,直至追到唱州港附近以东海面,择芳军被封堵入港航路,方才止住。

    “皇甫恢雨何在?”长孙负雪立于船头,然无人应答。长孙负雪冷笑道:“皇甫恢雨,汝约我乌霞屿决战,却为何一直后退?莫非被我乌霞屿之威势所震慑?现今我寻汝答话,汝却如缩头乌龟般不敢露面,莫非惧怕我将汝擒获献于大岛主?”船上顿时响起一阵哂笑。

    这时盛兼慢悠悠走了出来,他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高声说道:“哪个疯婆娘在这里高声喧闹,告诉你,我们当家的不在这里,你想谈什么对我说便是。”

    长孙负雪瞪大了眼,但想了想后,觉得皇甫恢雨一定是在逃避,“你在故意戏耍我?信不信我将此事传扬出去,。”

    “大训皇帝的旨意岂能儿戏,尤其是用兵,更是关乎生死,我们当家的现在在乌霞屿,你要找他回去便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这字面上的意思。”

    长孙负雪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之人,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她大吼道:“卑鄙无耻下流!枉岛主还想招揽此人,没想到他竟然欺骗与我使出下三滥的手段,真是看瞎了眼。”

    “兵不厌诈,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但我们对战以来,我的人损失最多,若你现在撤兵却并不吃亏。”

    “撤兵?你休想!反正乌霞屿我也回不去了,我现在就在这里将尔等歼灭了去喂鱼。”

    “那好啊,你以为我盛兼是吃素的吗?”

    就在长孙负雪欲下令全体压上之际,庄青葡出面劝道:“现今秦老前辈等人尚在岛上,她若有何闪失,一旦被皇甫恢雨带入京城,后果实难预料,大岛主定会怪罪于我等,我等当速速撤兵回岛,对皇甫恢雨晓之以理,他必不会轻率行事。若我等在此诛杀这些老弱残兵,非但会激怒他,亦会丧失谈判之筹码。”迟秋塞亦附和道:“青葡姐姐所言极是,我亦担忧师娘安危,还是速速撤兵为宜。”

    长孙负雪思及她们所言不无道理,只得下令全体撤兵,朝乌霞屿退去。

    皇甫恢雨小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诱导长孙负雪倾尽主力,使乌霞屿内防御空虚。此前他已演练过哥阳兵的钩锁战术,故而能迅速领兵登上乌霞屿。

    他对秦璧茨、卫铜等人毫无兴趣,一心只想寻找一个人,乃是昔日定义军的叛将北堂收。在令狐咏荇的引领下,终于找到了被房璐云软禁的北堂收和傅中策二人。北堂收原本以为有人前来营救他,却不想皇甫恢雨即刻下令将他二人押解回京。

    众人皆难以置信,皇甫恢雨竟只为北堂收而来,却无意占领乌霞屿。皇甫恢雨沉声道:“朝廷无需占领如此一座一无所有的小岛,北堂收致使整个定义军与大训背道而驰,其罪当诛。此外,你们皆是走投无路的江湖人,只要心怀大训,我自会在皇帝面前替你们求情,也望届时你们能宽恕我的过错。”

    皇甫恢雨对令狐咏荇商议:“令狐姑娘,你带着那几个小娃娃在身边也不是办法,你把他们交给我,我自会交给盟主夫人,你若不放心我,或者你跟着我离开这里也可以。”令狐咏荇被吓坏了,此时也不敢违背皇甫恢雨的意思,连连点头答应。

    正欲凯旋,那名为岑滋的小男孩扯住皇甫恢雨的衣角,执意要他随自己去见一人。皇甫恢雨心生疑虑,遂跟其来到一间破屋,竟见柳心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柳心泄仿若雕塑般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彻骨的寒意。当皇甫恢雨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然而瞬间又黯淡了下去。他艰难地从床上撑起身子,语气沉重地向皇甫恢雨解释道:“我先前中了贾光的射金符,原以为凭借我深厚的内力能够抵御过去,岂料我的内力时断时续,日益衰退。加之又遭范约重击一掌,此次来到乌霞屿之后,我竟落得如此境地。小岑滋,我不是吩咐过不许他人进来吗!”柳心泄一边陈述自己的状况,一边为自己这副狼狈模样感到羞愧。皇甫恢雨搭住他的脉搏,眉头紧蹙,心中暗自思忖情况着实不容乐观:“留在此地,你唯有等死一途。幸而是我来的及时,快随我返回裕京,我定当设法救你。”

    “我已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我只求能死得体面些,也好让我能体面地去见那个人。”柳心泄所指的那个人当然是卫沧寒。

    “莫要说丧气话,你看盟主不知带走了多少人,张烟陵、长孙璇、贺泉、唐林、周誓、陆龙雪……这些与他相关之人,或亡或伤,有的杳无音信,多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阎王殿早已挤满了人,多到不再收留新魂。你务必好生活着,为他洗清冤屈,否则吾等也难逃阎王拘捕。”皇甫恢雨开了个玩笑,想让柳心泄振作起来。

    可柳心泄依然有疑问:“为他伸冤,你当真要重新建立碎盟?你是他什么人要不遗余力的为他这样做。”

    皇甫恢雨终于等到这样的问话,他早已想得清清楚楚,此时便可以一吐心中之快:“想必许多人都会持有你这般想法,于我而言,对他实是崇仰有加。早于红莲大会之际,我便从剑阙派大弟子隋抚口中听闻了他的事迹。此后,他假扮叶原,将那些江湖人士骗得团团转。他隐忍睿智,又饶有趣味。起初,众人因欲除之而后快,方才建立起所谓的碎盟。然他却能真诚相待,不惜跋涉千里去求药,奈何天下人的眼睛看不清啊,目光短浅之辈甚多。而真正令我心悦诚服的,乃是八角镇那场雷霆万钧之战,即便与他结怨之人,也不得不承认其英勇无惧,慷慨豪迈之情。此外,复立碎盟于我而言,亦是颇有趣味之事,我也欲一窥其中究竟潜藏着何种阴谋。”

    “很可惜,他在八角镇时我不在场,我还真的想看看他的风采,不过以后也看不到了。”柳心泄情绪十分低落,直到被皇甫恢雨护送至裕京,依然忧心忡忡。

    皇甫恢雨还胜归朝,因其事先助力朝廷铲除乌霞屿这一心腹大患,张融龙颜大悦,设宴犒赏功臣。席间,即刻对皇甫恢雨及择芳军诸将进行封赏,并传旨拨款修缮唱州港。此外,趁张融心情愉悦,皇甫恢雨向其禀报偷袭乌霞屿的实情,进而奏言:“贼首已被正法,恳请陛下宽恕其余之人。”

    “爱卿不必多虑,朕与他们素无愁怨,而张烟陵已经死去多年,对朝廷早已没有威胁,况且那都是抒浪台在背后推波助澜,今后就让他们自己闹去吧,而抒浪台,朕打算削弱他们的势力,并从朝堂上剔除,在此之前朕来让你当这个台首如何?”

    “这...臣实不能受此等要职啊!”

    “哈哈哈,看把你吓得,朕方才在说笑,爱卿不必惊慌,朕也知道你不愿意为朝廷效力,喜欢以剑当歌,潇洒自由,朕也成全你!”张融意味深长的说道。

    皇甫恢雨不敢相信张融此时居然愿意同他妥协,连忙下跪谢恩:“臣多谢陛下!”

    “皇甫爱卿不要见外,私下里我们以兄弟互称便是!”

    皇甫恢雨无比惶恐,伏地磕头:“臣万万不敢!”

    群臣间其乐融融,把酒言欢,直至深夜才散席。

    最后张融下诏令北堂收押入地牢永世不得出狱,赐傅中策三尺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