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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沧寒 第99章 坐山观虎斗

    自八角镇与卫沧寒决裂,覆风山庄元气大损。少庄主古璜亦自此退出碎盟,终日蛰居山庄,不复于江湖露面。直至碎盟广撒英雄帖,江湖震动,方离庄欲探其究竟。于暗处,他亲睹盟誓全程,本欲滋事,却为归途中的故教寺主持灵演所察,经其劝诫,遂罢手,折返覆风。

    皇甫恢雨乘舟沿尹水斜向东行,一日间便至豁南镇,覆风山庄离此不远,一条清澈的白石溪连接两地,穿过一整片柏木山林。

    古璜听闻皇甫恢雨前来拜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快步走到山门,看到皇甫恢雨正悠然自得地站在那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皇甫恢雨!果然是你,你来我覆风山庄所为何事?”古璜怒目而视,大声质问道。

    皇甫恢雨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古兄别来无恙啊!小弟此次前来,是想请古兄重新加入我们碎盟。”

    古璜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真是可笑至极!你们难道忘了我九歌师叔是怎么死的吗?当初我离开八角镇就已下定决心不再回头,如今你却跑来要我回去为那姓卫的贼子卖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皇甫恢雨并未因古璜的嘲笑而动怒,他依旧面带微笑地说道:“古兄何必如此决绝呢?若是古兄愿意重回碎盟,我能担保你为副盟主,若是日后贺泉一案真相大白,对覆风山庄来说也是有益无害之事。”

    然而,古璜根本不为所动,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他就算是被冤枉的又能怎样,我现在已经不关心此事,休要再提!我心意已决,绝不会改变主意。”

    见古璜态度坚决,皇甫恢雨眼珠一转,突然提出一个赌约:“既然古兄如此固执,那不如我和你们整个覆风山庄来一场比试。若我能够战胜古兄,并夺了占级宝刀,古兄就得答应我的请求;反之,我的命也任由你处置,也不会再纠缠。不知古兄意下如何?”

    古璜冷笑一声,心想这皇甫恢雨也太不自量力了,竟然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覆风山庄。不过,他倒也不惧这场比试,于是应道:“真是大言不惭,我知道你学了几招剑阙派的功法,但我们覆风山庄也是百年名门,这么些年敢于和剑阙派互相掣肘,鼎立河畿,也不是吃素的。你当真要独自出战!那可要想好了,若是我覆风山庄赢了,我是不会心软饶你性命的。”

    “废话少说,出招吧!”皇甫恢雨淡然说道。

    古璜这些年潜心修炼,功力又有所精进,更是将失传多年的红案刀法参悟大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红莲大会魁首可比拟,若是再过十年,他依然是最有力的争夺者,只可惜到那时他也将不再年轻,没有参与红莲大会的资格了。他也想战胜皇甫恢雨,让覆风山庄再一次扬名天下,风头盖过剑阙派。

    皇甫恢雨像只黑豹子一般孤身冲进覆风山庄内,四下搜索并未找到占级宝刀的影子,古璜紧随其后,一边追一边喊:“你若能找到占级,我喊你一声爷爷。”

    皇甫恢雨停了下来,向前探出身子,手里暗中捏了一招勾魂摄魄掌,说道:“我当然不知道贵派的宝刀放在何处,可方才我已经将覆风山庄逛了个大概,宝刀必是放在这个院子内。”

    “算你聪明!”古璜的话还没结束,皇甫恢雨的掌风已经冲着面门吹过来,古璜心中一惊,连忙侧身后撤,这时感觉后心一凉,这一掌幸而打的有些偏,将身后的灯柱拦腰折断,二人随后缠斗起来,他手中没有拿刀,功力弱了大半,只能闪躲腾挪,避开锋芒。

    “快亮出你的宝刀占级!我可不想看到你狼狈的样子。”皇甫恢雨故意激怒他。

    “剑阙派的功夫果然是江湖一流,不过让我出刀还不是时候,我覆风山庄不仅仅只有刀法。”古璜话毕,八名覆风山庄内门弟子将皇甫恢雨团团围住。

    皇甫恢雨不慌不忙说道:“剑阵我见过,倒还没见过刀阵,不知覆风山庄的刀阵究竟有何说法。”

    说时迟那时快,八名持刀弟子前后站成两排成夹击之势,站在最外侧的弟子像两把剪刀一高一低冲了过来,皇甫恢雨心中打了个冷战,无论他怎么躲,都会被其中两个弟子用刀剪到自己身上来,他手中没有兵器,急中生智,低头向后翻滚,刚好躲过跳在空中的两名弟子,心中暗喜:“这刀阵也不过如此。”,可他没放松多久,忘记身后还有两名弟子在虎视眈眈,他猛然双手拍地,腾身而起,让身前的两人扑了个空。

    但还没完,方才他躲过跳在空中的两名弟子又折返回来,皇甫恢雨双腿蹬空,竟然又能纵身借力腾起,“好一招青鸾翔碧空。”古璜在地面惊声叹道。

    皇甫恢雨顺手将一名弟子提了起来,钓在空中,他双手掐着他脖子问道:“占级究竟在哪?”

    “我...我不说...”这名弟子眼神游移,不敢与皇甫恢雨的豹子眼相对视。

    皇甫恢雨又双脚蹬空,再次升高,将他的脑袋朝着地面又问:“嗯?现在还说不说。”

    “啊!快放我下来,不...我不说,绝对不能...”弟子被吓出惊叫。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了。”皇甫恢雨将他扔进不远处的池塘,落在祭奠赵九歌的祠堂面前,走进去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占级,他无心中抬头一看,正好见占级悬在门楣。

    “且慢!”古璜慌忙大喊,他喝退那七个刀阵弟子,走到皇甫恢雨面前说道:“你赢了,根据赌约,我跟你去碎盟......只要你将刀留下。”

    皇甫恢雨小心翼翼取下占级宝刀,拔刀而出,声音沙沙清脆,赞叹道:“真是把好刀,可是我方才耍了点小心思,若说胜,也胜之不武,你用这把刀再来跟我真刀真枪再战一场。”

    皇甫恢雨将刀扔给古璜,古璜本以为他得逞之后会就此罢手,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要跟自己打,心想这人的目的究竟是要怎样?

    但刀锋已出岂能有不战的道理。作为少庄主,覆风山庄唯一的希望,古璜一辈子争强好胜,此时也不想被他压一头。

    这一次古璜无所畏惧,为的是重新证明自己,皇甫恢雨更是不敢怠慢,本来这一次硬闯覆风山庄,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对他而言抒浪台是龙潭虎穴,倒不如死在覆风山庄更显英名。两人的身影,从祠堂打到中庭,从中庭打到前门,又打回山庄内院,乃至后山树林。整个覆风山庄被搅得天翻地覆,起初还只是古璜和皇甫恢雨两个人,后来整个覆风山庄内的弟子都参与进来,好在皇甫恢雨并未像卫沧寒一样越打越兴起,并未对他们下死手,以至于危及性命。从白天打到晚上,又从晚上打到第二天正午,两人已是精疲力竭,都未能从对方身上占到一丝便宜。再这么无休止的打下去,两个人非得同归于尽,累死不可。

    只见那皇甫恢雨身形如电,恰似一只凶猛无比的黑豹,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了覆风山庄。他的身影快若疾风,所过之处掀起一阵狂风骤雨,令人胆战心惊!

    皇甫恢雨一路杀伐果断,毫无惧色,仿佛将生死早已抛诸脑后。他从庄外的山门处开始,一路势如破竹,直杀入山庄内部。先是与守山弟子展开激烈交锋,而后又转战至庄内的厅堂,再杀向后院。一时间,整个覆风山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被搅得乌烟瘴气、天翻地覆。

    起初,这场激战仅仅是古璜与皇甫恢雨之间的单打独斗,但随着战况愈演愈烈,覆风山庄中的其他人也纷纷加入战局,一场惊心动魄的群殴就此拉开帷幕。然而,尽管面对众多敌手的围攻,皇甫恢雨却依然游刃有余,并未像卫沧寒那般越战越勇,反而始终保持着一份克制,未曾痛下杀手,以免伤及无辜性命。

    就这样,从白昼一直厮杀到黑夜降临,月光如水洒落在这片混乱不堪的战场上。而当夜幕褪去,晨曦微露之时,战斗仍未停歇,双方依旧鏖战不休。直至第二日正午时分,骄阳似火高悬天空,此时的古璜和皇甫恢雨皆已精疲力竭,气喘吁吁,他们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经过如此漫长且惨烈的拼杀,二人竟然谁也未能从对方身上讨到半点便宜。若是这般永无止境的争斗继续下去,恐怕最终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双双殒命的凄惨结局。

    “古兄,我们要不要暂且休息一下再接着来。”

    “你休想让我认输,我是绝对不会加入碎盟以那个弱女子为尊。”

    “其实这样并不丢人,薛盟主晓大义,这样的女子才能够整合整个盟会,若是男子还不一定有这样的效果。”

    “其实你是了解我的脾气,我不为了九歌师叔报仇去找她的麻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现在你却为了我找上门,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其实很简单,就像你之前说的,无论是名气还是资历,覆风山庄都与剑阙派不相上下,是整个武林不可或缺的力量,我担心的是天滥会,他们迟早要像我一样来到覆风山庄,若是被他们得逞,才是武林之悲。”

    古璜略作沉吟,缓声道:“原来如此,你是为此事担忧。也罢,我便直言相告,起初,我对你们着实心怀恨意。然,此后我偶遇灵演大师,他向我详述了末州地牢之事,其中涉及天滥会的月青鹜、范约、贾南塔等人,他们为达目的,不惜追杀两个无辜之人。此等行径,我实难为之效力。灵演大师所言甚是,我已然看透其中的弯弯绕绕,于覆风山庄而言,最佳之策便是不卷入任何一方势力,无论是碎盟、天滥会,还是乌霞屿抑或抒浪台,我皆不参与江湖纷争,以免我派弟子无辜丧命,我且坐山观虎斗,请阁下尊重我的选择。”

    皇甫恢雨:“如此甚好,有你这句话我们也没必要再打了,这次来的目的也算达成了,我可以安心离开碎盟上路了。”

    “怎么,阁下是要退出碎盟?”

    “皇上执意要我接手抒浪台,没有办法,皇命难违,否则会牵连整个家族,有时我在想我不是皇甫珏的儿子该多好,但这也由不得我,由不得我啊!”

    古璜回道:“怪不得你要担保我做副盟主。你且放心,我古璜说话算话,只要我还活着,覆风山庄不会倒向任何一方。”

    “那我皇甫恢雨在这里谢过少庄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在下告辞!”

    古璜看着皇甫恢雨略显沧桑的背影,喊道:“皇甫恢雨,我古璜交你这个朋友。”

    “古兄,多谢了!”皇甫恢雨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皇甫恢雨经过裕京短暂停留,受到皇帝张融召见,并接下了接任抒浪台台首的圣旨,二人促膝长谈,张融除了安抚他的丧妻之痛外并没有说很多关于抒浪台的话,皇甫恢雨虽然心中十分不愿赴任,却并没有将心中所想说给张融,张融只表露了一个意思,让抒浪台在皇甫恢雨手中自生自灭,皇帝朝廷包括皇帝本人在内都今后都不再插手了。

    离开裕京去丰州赴任的路上,皇甫恢雨的心情并未有所好转,丰州一带干燥少雨,古人贬官至此往往思乡心切,但皇甫恢雨并没有这种感觉。过了丰州再往西北经过青灯寺、绮梦州、胭脂湖,直到出了麟崆郡,便是塞外茫茫大漠。东天楼、西天楼两座山峦自麟崆起止于西幽海畔的西荒山,整体连成一片,将大漠分割成三部分,其中阈姜人当中的中夏族、墨通族、物养族、沃族都常年混合于此,除了训国人之外,有的来自铅国、有的是芍国人,甚至异洲的舌莲人也极其活跃于此。这里不被东土武林所影响,即便是朝廷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理,故而乃是法外之地。

    抒浪台的新址林霜窟就在丰朝故京丰州城的郊外,东天楼山脚下。此处人少、水少,树少,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景色,除了碎石土渣,只有几只野兔子野狐狸野猪在奋力挣扎,冯祯为抒浪台新建的赊道楼看起来也及其简陋,圆形的木楼造得像是座古塔,甚至都不愿意为之装饰一番,牌匾亦懒得挂,观此情形,冯祯显然并无搬迁至此之意,所为者,不过是敷衍皇帝罢了。皇甫恢雨站在楼前,竟无奈地笑了笑,这是他自离开大业后,第一次展露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