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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白天审案,我在夜里杀人 第64章 看手

    中郎将刘起山在一旁戏谑轻笑。

    “谢少卿,你该审案了。”

    谢择弈上前,视线左右扫过,焦躁不安的一行人很快安静下来,相继盯着他看,从未见过此等阵仗的他们,眼神闪烁,惊慌都写在了脸上。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怎的就卷进了所谓的杀人案之中?

    还被逮到了湖心寺里?

    谢择弈让这八人,将双手伸出,平整地摊开。

    几人不明就里地照做了。

    看着那一双双伸出来的手,佛殿前院中众人都好奇地伸了伸脖子,粗糙皲裂的手掌,齐刷刷地平伸在几人面前,眼下竟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谢择弈来到第一个人面前,不轻不重地握上他的手掌,手心自手背,上下细看了起来。紧接着,他放下了对方的手,来到第二个人面前,与方才一样,还是拿着对方的手看。

    刘起山、福公公等人,谁也没看明白谢择弈在做什么。

    桑觅对此,也一无所知,谢择弈好像在给他们这些嫌犯看手相?她听说过看手相这回事儿,被大仙看一眼,便可知天命,桑觅猜想,谢择弈是暗地里学了这看手相之法,通过此法辨认杀人凶手。

    一通胡思乱想,桑觅攥紧了自己的手掌。

    若是谢择弈真会看手相寻凶,她往后可得把手藏好了。

    不过,这些寻常百姓,常年劳作之人,他们的手与谢择弈之间,对比鲜明,乍一看还脏兮兮的,谢择弈一点也不嫌弃。

    这厮出身士族,浑身上下也没几分士族风范。

    料想,他什么不入流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往后自己落到了他手中,他指不定会如何。

    桑觅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此时,谢择弈手相看罢。

    他点向一行人中间,体格中等、样貌憨直的中年男子:“此人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刘起山惊讶,欲言又止。

    此案颇有牵连,他也不好当即质疑谢择弈。刘起山连忙示意手下人,将无关人等带出寺庙,迅速送出湖心岛。

    被指中的憨直男子一脸的惊慌失措,他左看右看,慌张中转身欲走,却被人高马大的两人拦下。

    男子似是吓坏了,两只手无措地比划了几下。

    刘起山一脸狐疑,来到谢择弈身边:“他是凶手?”

    “对。”

    “你都不用审的吗?”

    “不必审。”

    刘起山一脸的不可置信。

    模样憨直的男子也顺着刘起山的话解释起来,干巴巴地强颜欢笑:“什么杀人?我?我没有杀人,求求大人们,放小的离开,小的、小的只是个送炭火的啊……”

    刘起山冷眼瞥他,男子赶忙住了嘴。

    虽不信谢择弈连审问都不用,便能从八个人中找到所谓的凶手,但刘起山也不会听信这种底层小民毫无价值的自辩。

    “谢少卿,你确定他是真凶?”

    谢择弈静默片刻,徐徐说道:“他们大多是些劳苦之人,眼下冬季,双手都会有点干燥,脱皮,但此人的双手,脱皮干燥远比其他人更严重,还生了冻疮,这正是自制凶器留下的罪证。”

    刘起山剑眉紧皱,带着几分不屑与鄙夷,一把抓起了那人的手,一眼看去,恰是谢择弈所说那般。

    谢择弈补充道:“凶手做那么一个精妙的凶器,得在行凶之前,尝试很多遍,此人的双手,必长期接触冰块与大量的盐沫,人之双手若一直浸泡在盐水里,脱皮干燥会远超常人。”

    双手干燥粗糙,隐有红肿的男子无力地摇了摇头,想将手腕从刘起山掌下抽出,却没有足够的力气。

    谢择弈面无表情地看他:“你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白渍,是盐吧?”

    刘起山再去看,此人食指甲缝中,果然留有微末白痕。

    “哼!”

    刘起山猛地甩开了那人的手。

    一声刺耳的拔剑声响起。

    男子双膝发软,跪了下来。

    刘起山手中的利剑对准了他:“老实交代!你如何行凶杀人!”

    跪倒在地的男人,眼眸战栗,泪光涌动。

    他匍匐着身躯,喃喃自语起来。

    “得福得慧,远离苦难——”

    “得福得慧,远离苦难——”

    “得福得慧,远离苦难——”

    “菩萨呀……”

    “送女菩萨往生……”

    “即归其舍……”

    男子自言自语着,说着众人不明所以的话,言语中夹杂着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经文,猛然间,忽而又抬起了头。

    他望着众人,眼神莫名带着几分坚定:“大人,我没有杀人!是女菩萨,她自己要离开浊世啊!”

    听到这里,谢择弈对于事情真相,已了然于心。

    他回身看向桑觅。

    这才发觉,她也正在盯着自己看。

    ——

    凶手,王奇生。

    他原是雾湖西边小县的卖炭人,十几年来,每年冬日都会往来湖心寺与小县之间,定期送炭火入寺,寺里的比丘尼们待人和善,结款时从未有所拖延推诿,王奇生平常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他的小儿子生了重病。

    幼子病重一年,家中积蓄掏了个干净,王奇生还欠下了一堆外债,病情亟待好转之际,王家已负债累累,王奇生痛心于小儿子的苦难,同妻子日夜痛哭流涕。

    “是湖心寺的女菩萨帮了我,她慈悲为怀,解囊相助,不求回报,只不过,我那可怜的小儿子,最终还是没能挺过那个冬天,连连咳血之后,不治离世……”

    “我将所剩不多的银子,带回了寺庙,还给女菩萨,一片善心的菩萨,得知我家中噩耗,与我一同悲伤落泪,她是何等贵人啊,却愿为我这种卑贱之人流泪……”

    “降世的女菩萨,哪里肯收下我那点余钱,她替我还了债,又相赠银钱,为幼子打了一口小棺材……自那之后,我每年秋冬,按时送炭火入湖心寺,听比丘尼们念经祈福,在女菩萨座下叩首跪拜……”

    然而,这位行善积德的女菩萨,一年比一年痛苦。

    她的双眼,像鬼魂一样,漆黑且沉重。

    王奇生眼睁睁地看着,女菩萨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后来,女菩萨身边的嬷嬷告诉他。

    女菩萨所求的,是往生。

    “她说,往生……”

    “由死,而往生……”

    “所以,我……我想了个法子……”

    “以小人之罪,送菩萨往生……”

    王奇生跪伏在地,带着低泣冗长地叙说着。

    谢择弈取了纸笔,摆了简单的桌案。

    一面听,一面记。

    他将王奇生的讲述化繁为简,详实地记在了纸上。

    身后几步远,桑觅乖巧地站着,闷声不吭地看谢择弈写下的长文,白纸上,一个个字迹清隽流畅。他写得很快,一笔一划却透着莫名的沉重,桑觅的耳朵里,充斥着那两个字——往生。

    为往生,而杀人。

    桑觅从来都不知道,杀人的原因,这么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