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青云焚骨 > 第167章 南武风

青云焚骨 第167章 南武风

    “纸伞青衫;幂篱掩面;步履姗姗;弱不禁风。”

    “还有呢?”

    “还有……青丝懒梳,素雅高冷。”

    “嗯。还有呢?”

    “还有?”离蹙额,认真又想,“手上皮肤冷白,没什么血色,手指又白又长,指骨有些瘦削,整体都有点点瘦。大概就这些了吧。”

    云渡道:“还有他声音清洌、淡雅,像琴音里最能穿透心魂的那个调;

    他身上永远都是花草的幽香,像是古渊深山走出来的仙人;

    靠近过公子的人应该都注意到过,他头发一直都是半挽起来的,没有一日例外,且簪发的饰物,经年不变都是一枚弦月玉簪,透过幂篱纱也能看得出。”

    “改头换面这种技能竹月深中会的人少吗,公子是竹月深宫主,想做什么做不到?”离辩驳,“况且你也没有天天见到他,难得见到他的一天,你也没有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他有一些改变你从何知道?”

    云渡:“我当然知道。公子的手比较凉,苏诫的手就很热;

    公子不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对人大声说话,平时说话就更小声了,连鸟都惊不走,苏诫你也见过很多次了,喜怒无常是常态,谦和有礼看心情;

    你说,我能分辨不出公子与苏诫!”

    离惊讶地看着她,心说:“你对公子还真是细致入微,每次出现你眼前,穿着打扮有无变化,身上是什么香,身体温度冷热都一清二楚!”

    见他暗自在那里琢磨,云渡拉他看向苏诫,道:“苏诫那样高大健美,一脸阴谋算计,能是你我认识的公子?”

    离遥遥盯住苏诫打量,哑口无言。

    他真看错了?

    目光落在苏诫身上衣袍瞬间,他像抓住制胜的法宝一样,问:

    “那他身上的衣服怎么解释?那可是公子常穿的衣服,好几年的款式了,苏诫若不是公子,他怎么会有?

    凭他财势地位,这样简素的衣裳他能瞧上?”

    云渡彻底无语:“因为那本来就是公子的衣服。我……随身待来的,被他抢去了。”

    闻言,离熠熠星眸哗地一抖,目光变得幽暗,脸色遽尔阴沉沉的。

    对她余留几许悸动的心停跳几瞬,而后缓缓沉静。

    “睹物思人啊?”他低低一笑,声音酸涩。

    云渡:“安神助眠。”

    离:“……!!!”

    安神?

    助眠?

    那不就要同榻……拥卧?!

    真是个痴情的……坏女人!

    傻女人!

    ……

    却说两人谈完话,前后脚回到人前。

    再见苏诫,云渡突然感觉他自此刻起无一处顺眼。

    因为离居然把他认作是公子。

    虽然这个恐怖的想法被她极力辩证了,可这一思想的种子已经落进了她心里,渐渐它便生根发芽。

    再看苏诫,她会不自主地把他与公子做对比。

    比对来比对去,不得不承认,穿上公子衣服又装病的苏诫还真的很像公子。

    除了体形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身上香气不同,简直鱼目以混珠。

    难怪离会错认。

    忍着难言的别扭,云渡还是尽“表妹”责任,温柔地扶他上楼,酬酢。

    苏诫“行动不便”,两人于是走在后面,庭安往与左岩在前。

    途中,左岩搭话庭安王,说刚才看见他与云渡谈话,关系看着很不一般,问是什么关系?

    离端着他王爷的矜贵,淡淡地瞥了左岩一眼,说昔日是主从。

    左岩好奇又问,只是主从?

    谁主谁从?

    他只是闲侃,然而当左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离眸光一闪,警觉地转了两转。

    行止如常,眼里瞬间却流露精诡的光彩。

    一边拾阶,一边“闲闲”说:“她主,我从。落难草野这些年,是她予我衣食无忧,关爱抚慰,如妻……如母。”

    后方,云渡不知他话里全部意思,听了这话,只感觉挺温暖的。

    苏诫却不似她那样单纯。

    他不敢说全面了解离的心性,但凭这些年来的关注、调查、以及阅人能力,他很清楚离可不是云渡眼里心思纯粹,脾气倔强的愣小子。

    他可是南武皇族钟离氏出身,是南武故太子之子,南武帝之孙,当年也是被诸王忌惮的一大夺嫡隐患。

    三域之内,十余诸国,谁人不知中原南国的南武人精明狡猾?

    而这一国人中,狡猾之最者,钟离皇室中人当之无愧。

    在商,他们有的是法子捞财;

    在政,他们诡计多端,一朝光明被搅得乌烟瘴气;

    在情,亲人间唯利是趋、朋友间虚与委蛇、情人间各怀鬼胎等皆属常态。

    南武传承百年的不止国祚,还有谲诈阴鸷。

    当然,以世人流传的刻板印象去定义一个人并不明智,也不道德,且离也不是心思坏的人。

    只是血脉与环境这种东西从来玄奇,不知不觉中便会被影响,继而使人离了本心。

    离不一定会变,但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出的。

    所以“如妻”一词从他口中说出的刹那,苏诫不觉心头一紧,有些忌惮他觊觎自己的心上人。

    毕竟如今的他已正式进入到属于自己的战场了,渐渐与竹月深脱离,以后他的行动可能就不受宿屿控制了。

    当年弑爱以上位,是一场豪赌,如今倾力助皇太孙重回南武谋权,同样是一场豪赌。

    此般以人为本的赌博,多年来他策划了无数起。

    在这一场又一场的豪赌中,他是担负使命者,亦是赋施使命与人者。

    他们是被命运残害的可怜人,在他庇护下苟且偷生,从此不惜自身,愿以一颗余有温度的心去抚平这浩浩世间他人之伤。

    他与他们略有不同,他是受他人悲惨命运波及,而承使命。

    他是为他人之殇,从此才奋不顾身的。

    为他人之命,为自身理想之命,他亲手揉碎自己的心,做无情之人,做卑鄙之人,做该死之人,做非我之人,做一个左右他人命运的可怜人。

    他们尊他的命令为最高使命,殊不知,他们才真正是他所负担使命的一部分。

    云渡是,离同样是。

    上一刻,离与云渡说完回来,一直阴沉着脸,谁见了都看得出不对劲。

    他有些好奇,但看其瞧自己时眼神怪古得可怕,非必要他懒得勾搭,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静观其变,从而暗中揣摩。

    “王爷龙章凤姿,即便落了难,必然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玉质之姿,能教您甘心而从,这云姑娘必然也非一般人咯。”左岩的闲话,恰时激起了苏诫的探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