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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一百个壮汉进山开荒?包活的 第14章 简言旧事

    “你这话说出来,岂不是看低了我们?

    你们有心藏,我家孩子跑死也求不来救。既然你们帮了,就是冒着风险在管闲事。

    若因此遭麻六那些人记恨,也是我们上河庄连累的你们。”

    陈忘山点头应和:

    “正是呢!你们或许不知,麻六搜刮不是一年两年。做佃户的矮人一等,逢年过节还应给东家送些节礼表心意。

    今日那些粮食若真让麻六等人带走,寒冬腊月连个野菜都没有,怕是我们除了讨饭卖身,也就只能等着饿死了。”

    唐越冬不解,问道:

    “逼死你们于地主并无好处啊,家仆为恶应该可以报官吧?”

    絮儿带人端着刚做好的野菜面疙瘩过来,一边招呼他们吃东西,顺便回答唐越冬的疑问。

    “这种事要看东家为人如何,一般来说主家正直,自然会责罚恶仆。不过也有诸多别的情况,比如逼迫佃农连年赊粮,遇到灾年田地欠收,东家会让佃农签一份契约。

    说简单些,就是把自己卖身给地主做佃仆。

    家奴需主人家承担双倍税额,佃户与贫民却不用。

    如此一来地主不赔反赚。

    还有一种更丧良心的办法,便是将佃农变成隐户。”

    孟长义端碗没急着吃,好奇问她:

    “隐户是何意?”

    絮儿随手收拾个空地坐下才说道:

    “就是与官府联手,暗中将一批人变成死人。要么由官府继续收缴赋税挪做他用,要么由地主乡绅掏出金银买下一批没有卖身契的奴隶。

    缺衣少食没有银钱,他们便跑不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这些都是她实实在在见过的黑暗,人若贪财恋权,便会想尽办法得到。

    人群散去,絮儿将火盆挪进来。

    睡觉的草堆不大,上面一张糟烂草席还来不及更换。

    “军爷,委屈你们将就一晚,总比野外风吹露侵的好。

    今年还来不及烧炭,只能夜里勤添柴火。”

    唐越冬笑着道谢:

    “有热饭饱腹,有屋顶遮风,这已经很好了,谢谢姑娘。”

    邓宝问她:

    “你把屋子让给我们,那你睡哪?”

    絮儿笑道:“邻居家挤一晚,诸位安睡。”

    天黑透之后的村路,幽黑不见五指。

    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絮儿顿住,心道:该是要被人问的,躲不过。

    孟长义距她两步左右,轻咳一声引起身前之人注意。

    “军爷有话尽管问,现在没有外人。”

    孟长义似是叹息一声。

    “姑娘别喊军爷了吧,知道消息那一刻,我们就都不是了。

    在下姓孟,长字辈,单名一个义。”

    絮儿转身,即便看不清对面之人,也显得有礼数一些。

    “孟大哥几人今日帮了村子大忙,喊我絮儿就好。”

    蛐蛐躲在角落为暗夜而歌,孟长义问絮儿在找的人是谁。若有一日他碰见熟人,可以代替她打听打听。

    “祁云舟啊,是我哥哥。当年他离家时,我还年幼,只知道家里曾有个不服管教的二兄投了关山军。

    八年前家中遭逢巨变,父母俱亡,我开始向东去寻亲。

    六年前关东军一分为二,东军戍边,北军抗敌,我那时停在半路不知所措。

    五年前,关山军被通敌之罪冤杀上千人,我险些被当作叛军家眷抓去挖矿。

    再后来兜兜转转,就在松县落脚。

    孤女生存不易,渐渐地我无力再寻找他,开始忙于养活自己。

    遇到你们时,我很意外。”

    在她平静叙述中,孟长义能听出太多波折艰辛,只是那姑娘选择避而不谈。

    “冤杀之言,以后别在生人面前提起,小心祸从口出。”

    絮儿扯了扯唇,笑道:“好。”

    孟长义问她:

    “既然朝廷遣散,你为何不回家乡等哥哥回去?”

    絮儿低着头,眼睛有点干涩。

    “回了啊,甚至为了回乡,花光了银钱,学会了骑马。

    同样走到半路,我发现不对,所过之处并未见一人是行伍归家者。

    关山军,二十万,都不见了。”

    孟长义身上一凛,包括屋中听到此言的另外四人。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家中不见人,人市没有,黑市也没有。我同大多数人想的一样,或许他们在当地安家也不一定呢?

    于是掉转马头,继续找,偷偷的找,没有结果。”

    孟长义作为军人,有他自己的敏锐直觉。

    絮儿的这番话,对他的决定产生巨大影响。

    一时间,他都不知自己与面前这个姑娘,谁更应该被安慰。

    絮儿很快从那种绝望无助的情绪中挣脱出来,问孟长义:

    “你们在山里没粮食吃,接下来怎么过?”

    孟长义喉结滚动一下,直言道:

    “还没想好,或许打猎吧。”

    他没说的是,万一真饿疯了,战马可以杀,亦可以卖。兵甲军械不敢交易,但马匹不好查。

    他们一群人都能被忘在山里,更何况牲口?

    絮儿没得到哥哥的消息,有些失望,但也在预料之中。

    想了想,还是祝福他们:

    “孟大哥,不管你们如何决定,都希望你们得偿所愿,顺遂平安。

    时辰不早了,我需要去邻家借宿。”

    孟长义看着融于黑暗的村子,不由问她:

    “连灯火都没有,你如何走?”

    “吃都吃不饱,谁舍得买灯油啊!我们习惯了。”

    絮儿从柴堆抽了根棍子拿在手上,凭着感觉往小枣家走去。她看不见孟长义抬起的手,以及被他含在舌间的“送你”。

    路上还在想着,明日请他们吃些什么才好。好歹她那生死不明的二兄也曾是关山军呐。

    “这五人好生能吃,本就家底单薄,唉……哎哟!”

    一粒石子卷进草鞋里,絮儿鞋尖点地戳了两下,好人在这种时候都不如个瞎子。

    磕磕绊绊总算躺平,絮儿舒服地喟叹一声。

    丁小枣捏着鼻子道:

    “絮儿,有味儿。”

    絮儿敷衍道:

    “明日会洗的,忍忍就好了。”

    此时的麻六正在医馆里包扎,伤口都不在要害,但确实流了不少血。

    “那个疯丫头!”

    麻六一拳捶在小几上,咬牙切齿的样子把大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