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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殇之夜 第142章 殇情

    一日风平浪静,在铸剑谷中度过的首日再无受到任何纷扰。直至翌日天明,才听闻门外响起敲门声。

    “何人敲门?”

    刘公子,我家小姐有请。”门外像是苏婉的声音。

    “稍候。”

    上官韬起身拍了拍许清懿的脸,在她耳边轻轻问道:“清懿,姬姑娘有事相邀,你去吗?”

    “不要……清懿好困……”许清懿碧眸微睁,睡意朦胧地哼道。

    “好,那你好好休息,别乱跑,等我回来。”刘之毓在他们的住处周围安排了不少护卫,上官韬还是比较放心将许清懿一个人留在房中的。

    “嗯……知道了。”许清懿迷迷糊糊地应和道,也不知听清了上官韬的话与否。

    及至天色大明,许清懿才轻展腰肢,揉揉眼从床上坐起,习惯性地呼唤道:“韬韬,清懿饿了。”

    四周无人应和,许清懿才一拍脑瓜自嘲道:“忘了……韬韬出去了。”

    许清懿下床用上官韬准备好的清水洗漱一番,穿戴好衣物正欲出门寻找上官韬,却忽有一支飞镖射入房中,尾部还系着一张纸条。

    许清懿迷惑地拔下飞镖,展开纸条一看,其上只短短地写着一句话。

    “昨日相遇之处再见,千昼哥哥与我在此处相侯。”

    “韬韬?他怎么又和那个讨厌鬼在一起了?”许清懿脸上微有诧异,想起蓝若冰的模样她愤而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在一旁,气冲冲地跑出门去。

    到了昨日与蓝若冰相会之处,许清懿却不见蓝若冰的身影,唯独看见一名陌生女子立于树荫下,似是在等候她的到来。

    及至面前,那女子施施然向许清懿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许姑娘,久候了,公主殿下与少宫主在前方不远处相候,请姑娘随我来。”

    事关上官韬与蓝若冰之事,许清懿未曾多想,便追着那女子而去。虽然昨日对上官韬那么一说,但如果可以,她还是不愿上官韬与蓝若冰之间有任何情愫,他是她的,她不想他心中除了自己还有别人。

    稍行片刻,许清懿被引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群翠环绕间一汪碧波潋滟,百鸟交鸣,却也是一处雅境。只是那湖前,蓝若冰背身而立,在水光绿影间,一袭冷冷的蓝。明明与昨日无异的装扮,那清冷之感却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森森的寒。

    “韬韬呢!”许清懿跑到蓝若冰面前微带愠意地问道。

    蓝若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许清懿。

    曾几何时,她一袭蓝衣,碧眸灰发,毫无征兆地闯入了她与他的世界,虽有隐隐的不安,她还是天真地相信他永远是她的千昼哥哥。随后……他们成婚了。

    败了,晚了。七载年华竟难敌那几旬韶光,愈不甘,愈心伤,她的他与她渐行渐远,从此心中不再为她一人悲伤欢笑。

    她曾以为,他是爱她的容颜,爱她的气质,因此她褪去了粉衣白裙,换上他爱的那抹水蓝,散了那一头青丝,绾成他眼中她的模样。只是,他依旧没有为她停留。不过短短数月的思念,自己那一头青丝竟过早地被悲伤晕染,散成丝丝灰白,更近了她的模样。然而她却绝望地发现,他爱的一直是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

    粉衣倩影,如莲初绽,一头青丝下,那本就绝美的容颜褪了疏离的冷漠,染上阳光的绚烂,似在嘲笑自己的狼狈,而他立于她的身侧,用那曾经牵着自己走过千山万水的手,紧握着她纤细的手。

    思念难解,怨恨难褪,她与她,终究还是对立。

    “千昼哥哥不在。”

    “什么?”

    蓝若冰无视了许清懿被骗的愤怒,只是低眉稍稍俯视着比她矮了半头的许清懿冷冷说道:“今日找你只问一句,你可否离开千昼哥哥?”

    “凭什么?”许清懿侧眼斜睨着蓝若冰看似平静的脸愤愤说道,“韬韬是清懿的,清懿为什么要离开?你这个狐狸精才该离韬韬远一点!不许叫他千昼哥哥!”

    “不许?狐狸精?”蓝若冰冷冷笑道,一步一步地逼近许清懿,“你说谁才是插足他人的狐狸精呢?”

    “当然是你!”许清懿被逼得步步后退,却依旧不愿落了下风,挺胸正色道,“清懿和韬韬分明已成了婚,你却还如此纠缠不休,就不怕落人闲话?”

    “闲话?就算落得千夫所指我都不惧,区区闲话怎奈我何?我与千昼哥哥相识八年,若不是你,我们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许清懿,你才是那个无耻之人!我不管你是否真的失忆,但你是从我身边抢走千昼哥哥的事实永远都不会变,你才是那一身狐臊的人!”蓝若冰的情绪不再平静,逼视着许清懿慌乱的脸庞,只要能让一切回头,她不介意让自己成为恶人。

    “你……你胡说!”许清懿不服气地喊道,眼底却流露去了些许怯意,“韬韬喜欢的是清懿,他不喜欢你!你这样缠着他只会让他更讨厌你!”

    一声巨响,许清懿身后的树轰然倒下,蓝若冰冷冷地盯着许清懿慌乱的眼眸,低沉地说道:“许清懿,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韬韬他不喜欢你!”虽是恐惧,可面对上官韬的问题许清懿却也不愿退步。

    “很好,很好!”蓝若冰阴阴笑道,“许清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离不离开!”

    “不……不可能!韬韬是清懿的!你别想抢走!”

    “那就请你去死吧!”殇情剑出,杀意已起。

    殇情,情殇。

    深埋宫中,再出之时,却是她心伤之刻。

    剑名不祥,剑,更是不祥。情愈殇,心愈痛,剑,愈邪。用此邪剑,她已濒入魔之境。

    两剑相碰,数人立于许清懿面前,挡住了蓝若冰的攻击。

    “宫主快走!”

    蓝若冰只是收剑冷冷看着许清懿在眼前跑开,启唇低声命令道:“释秋,拖住他们,漏掉一个,你们自己看着办!”

    “遵命!”

    隐于一侧的释秋带人拦住了刘之毓安排的护卫,蓝若冰提剑而去,在殇情出鞘之际,她的心已迷了路途。

    失了灵力的许清懿怎逃得过蓝若冰疯狂的追杀,不到片刻,她便已被蓝若冰追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跌坐在地的许清懿一脸惊惧地看着提剑徐行的蓝若冰。

    “杀了你,断了千昼哥哥的痴念。”蓝若冰口中尚未回答完全,手中的剑早已破空而去,一道天雷随剑气而落烧蚀了沿途的大地。

    虽已失忆,所幸身体还对危险有所反应,一个翻身,许清懿狼狈地滚到一边避开了攻击。

    蓝若冰只是冷眼旁观许清懿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自是一番异样的滋味。原来,曾经高高在上的她也可以这样狼狈落魄地倒伏在地上;原来,手中握着她人性命的感觉竟是这样令人疯狂的快慰。曾经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如今加倍偿还于你!

    剑花如雨,斑驳落于许清懿身上。虽有本能反应,但面对已今非昔比的蓝若冰又岂能奏效?要杀掉她,只是一瞬,可这样凌虐着她的快感,却让她偏转了剑锋,肆意地撕裂她的衣物,划破她的肌肤,让殇情饮血而狂。

    仅仅片刻,许清懿已是满身伤痕,褴褛的裙裳早被血色浸染,一身疼痛的她却只能泪眼轻含,于心中默念着上官韬的名字。

    “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到底离不离开!”

    “不可能……你在痴心妄想……韬韬永远是清懿的……”许清懿的声音有点模糊,虚弱的身体只是硬撑着不愿倒下而已。

    “那总比……你什么都想不了了好……”话音刚落,蓝若冰闭眼挥出了最后一剑。

    一剑绝情,一剑断念,一剑,彻底断了一切,她和她,最终还是走向了两个方向。

    血流如注,湿了她的罗裳。虽是极力闪避,阴寒的青锋却依是划过了许清懿的脖颈。她倒伏在地,挣扎着蹭了一地的血迹,勉强站起背身踉跄而行,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她不想死,她还想,见到上官韬对她微笑的模样。

    那摇晃不愿倒下的背影让蓝若冰的心微微有些抽痛,那背影,好孤单,好无力,只是她还是举起了殇情,往许清懿的心口刺去。

    这一剑,再次没入了血肉之中,刺痛了所有人的心。

    “若冰,你太让我心寒了……”

    “千昼哥哥……我……”看着眼前那熟悉的一抹红影,蓝若冰松开剑绝望地摇头后退着。

    上官韬以手紧紧地握住了殇情的剑身,锋利的剑锋将他的手割得一片血肉模糊,只是他却岿然不动,一手抱住了倒下的许清懿,一手任殇情不断吞噬着他的血液。

    “够了!”上官韬一手将殇情甩落在地,愤怒的狱雷顺着殇情将脚下的大地击穿,碎裂了一地平静。

    他心痛地将许清懿安置在怀中,暂时以灵力封住了她颈部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每一滴血滴落在手,都如火焰般灼烧着肌肤,随后一点一点地渗入,刻骨的痛。只是他无暇去许清懿血液的异样,心中的心疼,早已掩盖了除了愤怒外的一切情感。

    处理罢许清懿的伤口,上官韬抱起许清懿转身便要离开,那决绝的背影,蓝若冰明白,今日一旦离开,他们再无交会之日。

    “千昼哥哥!别走!”

    上官韬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蓝若冰一眼,那眼神,是她平生未见的冷,随后,便是绝然离去的背影。

    一路倒退的风景,数不清的回忆,碎成满地心痛。曾以为可以改变什么,曾以为心痛会随时间而过去,至始至终,无休无止,一路走到最后,一切都开始偏离预想的模样。

    有些人一旦去爱,注定要承受伤害和别离,时光的印记,最终成了她心中最深的伤口,深深地印在心底。即使仅是浅浅地带着伤痕,依旧无法抹杀掉曾经的美好,那属于过去的回忆。

    当懵懂的爱已成为往事,当此刻许清懿异样的血液烧蚀着他的每一寸皮肤,他依然无法忘记她曾来过,在他的世界里,纵而天真地笑脸相迎出一幅美丽的画,那幻想似的幸福,像极了一种错觉的梦,真实在虚幻里缥缈成远去的回忆。

    曾经不再,更无法重来。因缘际会改变了太多流逝而远的岁月,包括那一份执着和心动,都在纠葛中,沉淀出了无数的是非,但至少,她曾是他心中极其重要的一块。

    只是在他无法阻止蓝若冰手中的长剑划过许清懿的脖颈之时,一切情感支离破碎,死寂一般,埋葬在霎时失色于血的苍穹之下。那一刻,上官韬心底真的有了恨,他恨自己的优柔寡断,他恨蓝若冰的残忍,继而,有了杀意。

    可是一切根源源于自己,真正对不起许清懿的,是自己。当手掌中传来剑锋入肉的疼痛时,他心底的愧疚与愤怒才能微微止息。

    怀中的她一身血污,颈上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上官韬不忍看,却又不得不面对。他只能极力告诉自己冷静,眼下,救她才是重要,任蓝若冰的呼唤再绝望,他也未曾停下脚步。

    “韬韬……你要去哪?”

    “清懿!你觉得怎么样了?”许清懿的苏醒让上官韬不由大为激动,方才她的昏迷的模样好似死去了一般,一身血红让他看着无比心颤。

    “我是沈云舒……你要去哪?”沈云舒躺在上官韬怀中闭眼虚弱地问道。

    “去找白雾草。”上官韬没有停下脚步,向着神华宫一行的住处飞奔而去。

    “别去,回房……别让毓儿姐姐知道……清懿的伤我能治好……”

    听着沈云舒哀求般的声音,上官韬心底更是心疼,到了这种境地,她们都还要惦记着不让刘之毓担心,到底何时,她们才能把自己摆在首位?

    “好……我们回去……”上官韬的声音似是在颤抖一般,隐隐抑制着自己眼中的酸楚。

    这一路,上官韬几乎是疯狂一般地抱着许清懿疾行着,那速度,竟连轻身追赶的蓝若冰都给落下了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