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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揽月光入怀 第105章 至暗

    在漫长的空旷和寂静包围中,萧景庭听到手机有振动声响起。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也没什么情绪变化。

    手机被他随手放在了茶几上,此时的振铃声仿佛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声响。

    他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快了几分。

    萧景庭拿起手机。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眼里有失望之色。

    他按灭了手机屏显,没接。

    可很快,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他皱起眉,手指捏着手机,指骨用力,手背青筋尽显。

    也许是觉得烦躁,他接了这通电话。

    这通电话是容若打来的。

    “什么事?”

    他的语气淡漠,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电话那头的容若却带上了哭腔:“阿峥哥哥,我还在医院陪我妈妈,我好害怕,警察没找到肇事司机,可是前不久我听说是我……那个人提前出狱了,你说他会不会回来故意报复我们啊?”

    “我都怀疑撞我妈并且逃逸的肇事司机就是他,我真的好怕……”

    萧景庭嗓音低沉,语气仍是那样平静:“不要杞人忧天,没那么多巧合,有事就报警。”

    容若的害怕不是假的,她口中的那个人正是她的生父,那就是个人渣,是个畜生。

    她的声音里哭腔越来越重:“阿峥哥哥,你会保护我们母女的吧?”

    萧景庭浅淡地应了声。

    随即挂了电话。

    室内重新恢复寂静。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还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醒好的百合花。

    傅如甯总喜欢买花回来,西山湾别墅区也有定时上上门送鲜花的业务。

    萧景庭盯着百合花的叶子,目光逐渐失了焦点。

    他不愿意提容若,也不愿意提容若的母亲,只是不愿触碰自己那段过往。

    更不愿让别人触碰到那段不堪的过去。

    尤其是傅如甯。

    那是他人生的至暗的几年。

    那年他应该是九岁,或者是十岁,他也不记得了。

    他从第一个收养家庭被卖到第二家,第二家人没给他上户口,因为上了户口就需要交收养证的钱,于是他成了黑户。

    他的名字说起来也很荒唐,他自己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很小的时候有人叫他阿正,后来又有人叫阿争,就连自己这个名字怎么写,他都是过了好久才弄清楚。

    养父对他不算苛刻,只是养父是个轻微智障,他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养父在工地上生活,虽然日子艰苦,但至少不像前面那任养父母那样,把他扔进河里打算淹死他再骗保。

    他也没上学,识字不多,而认识的字也都是工地上养父的工友教他的。

    后来养父才给他上了户口,报名字的时候又写错了,在争前面又多了个山字旁。

    于是从争,变成了峥。

    只是好景不长,过了两年,养父在工地上意外去世。

    他变成了孤儿。

    后来,他被养父的妹妹带回家照顾,那就是容若的母亲。

    也是他另一段噩梦的开始。

    容若的父亲姓邢名浩,他是镇上有名的屠夫,一身煞气,只是偏生人又生的清秀俊朗,身上是两种极端。

    他们家里还开着一家小餐馆,夫妻档,说是说的夫妻档,但几乎都是容若的母亲在做事情忙前忙后,而男人只会喝酒抽烟收钱。

    他怕血,就是生理性畏惧,可邢浩一次次的逼着他杀鱼,再到鸡鸭家禽,他也不知道吐了多少次,却还是被硬逼着拿起刀。

    但凡后退一次,当天晚上他就会被关进地下室内。

    那个地下室阴暗潮湿,也没有窗子,黑漆漆的甚至连月光都照不进一丝。

    后来邢浩又带他去看现杀的猪,都说杀生不虐生,而邢浩就是个变态,是虐杀。

    那昏暗密闭的破仓房里,那一地的血污,腥臭了他半个童年。

    这个地下室的黑屋成了他后来那几年常住的地方,有时候他想,自己和这地下室里的老鼠蟑螂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他都不如老鼠蟑螂自由。

    虫蚁尚有巢穴,可他离开了这里,却无处可去。

    邢浩喝了酒就喜欢打女人,他看到姑姑手上时常青一块紫一块,带着一身的伤,第二天还要在餐馆开门迎客。

    有一次,他对姑姑说,我们逃吧。

    姑姑却说,她还有个这么小的女儿在,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那一瞬他才恍然有些明白,他们都是被那个男人用地下室关服了的人。

    那是驯服他们的囚牢。

    当然,那个男人的变态远远不止如此。

    他不愿回忆那段最黑暗的过往。

    邢浩是个双性恋。

    他不喜欢强迫,喜欢慢慢折磨。

    那是他第一次拿起尖刀冲向那个男人,可他杀过那么多的家禽,但当刀子对准那个男人时,手却是止不住地发颤。

    那一次,他被关在地下室整整七天。

    那暗无天日的死寂和永夜。

    姑姑曾经偷偷把他放走,对他说,让他走,别再回来了。

    但他根本连那个镇都出不去。

    被抓回来之后等着他的,又是那间阴暗的地下室。

    邢浩像往常一样踢给他一把刀,看他开始徒劳的反抗。

    那次他真的拼了命,他想和那个男人同归于尽,可他的力气比不过一个满身煞气的屠夫, 最后那把尖刀被狠狠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个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这间黑屋,留他一人自生自灭。

    他听到了锁链的声音,是从外面锁上的。

    那晚上真的很冷,太久的黑暗让他甚至都畏惧起了光,在这样漫长的黑暗里自生自灭,似乎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感受到自己的体温越来越低,也许这会是他的终点。

    谁知地下室线路老化,起了火。

    他看到了火光,本能的想逃,可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有任何的动作。

    等着火光将他吞噬,等着他的结局。

    后来姑姑砸断了地下室的锁链,在危险的火场里将他救出来。

    而救他的代价便是姑姑脸上的烧伤,和被倒下来的墙壁砸断的小腿。

    他的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和喧嚣,周遭的人都在帮忙救火。

    劫后余生的他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空。

    他看到了月亮,高悬于暗夜的天幕,仿佛世上最皎洁的东西。

    曾经很多次的黑暗里,他都希望能得月光照拂一瞬,哪怕只是顷刻。

    后来伤好之后姑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随便去哪里,别再回来。

    没别的原因,只因姑姑一个人只够养得起一个女儿,养不了他。

    再后来,他辗转到了那个山区小城。

    满身污迹,活在泥潭里。

    那场意外发生的车祸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几天后,他在医院里看到那个十二岁女孩,那女孩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他,似乎是害怕他身上的瘦骨嶙峋。

    女孩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是怜悯。

    那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天晚上的月亮。

    他从小拥有的东西就少,没什么是真的属于他的。

    而她昂贵的就像公主一样。

    他这样的人,又怎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