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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自朔方 第41章 深藏不露

    当晚的宴会因岑参、李俊二人而别开生面,待宴席散场,众人皆意犹未尽。

    次日一早,张氏掌柜便来到酒楼。酒楼掌柜让厨房备下早饭,两人上二楼进雅间说话,落实昨晚提到的参股事宜。

    酒楼掌柜没告诉张氏掌柜,他昨晚在酒宴散去之后,私下里去找了李俊,把张、薛两家想入股酒楼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李俊。

    酒楼掌柜在丰州开了这么多年酒楼,虽也怀揣些祖传的绝学,能做出几道像样的好菜。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自家的酒楼何时有刺史登门?何时有过商会光临?何时有富贾找自己入过一文钱的股份?

    掌柜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自打李俊出现,自己的生意,在短短月余的功夫就蒸蒸日上。这位深得大小姐信重的镇北营新军统领李俊,就是他酒楼的贵人。

    如今,不但自己凭着和李俊的关系受益,连高山仰止的清河张氏、河东薛氏,竟然也来捧李俊的场。

    你看那昨天给酒楼赐名,丰州城官居第一位的封疆大吏,豪门出身的颜季明颜刺史大人,推来让去假意是要让着大小姐,最后竟还是让李俊给酒楼提了名。

    如今连张、薛两家都要攀附,他们明面上是想和大小姐拉关系,实际上还不是想和李俊多多亲近?

    他们三人昨晚便有了章程。张、薛两家入完股,酒楼的六成股份,就算是到了大小姐的名下。

    而酒楼掌柜自己,不但一分钱不用出,反而连这个院子的本钱都挣出来了。更别说酒楼改造完工之后,自己剩下那四成的股份,真是躺着就把钱赚了,全家人都能从梦里头给笑醒了。

    所以,酒楼掌柜自昨晚就拿了主意:以后,就铁了心跟着李俊了。

    跟这少年接触了很多次,他知道李俊看着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但内心里却是极有主见的。既准备奉李俊为主,那自然要开诚布公为好。

    所以,酒楼掌柜早早把这些幕后的算计,和盘向李俊托出。

    李俊听后颇为惊讶。

    一来是他没想到,张、薛两家竟都向大小姐抛出了橄榄枝。二来是他没想到,酒楼掌柜竟表现出了对自己的追随之意。

    可李俊仔细一想,这一切看似唐突,却也并不出人意料。

    有道是自古官商不分家,张氏和薛家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李俊自是很明白。大小姐,包括自己,若和张、薛两家达成事实上的合作关系,对彼此来说,最起码目前看来,都不算坏事。

    更何况,酒楼这个股份,毕竟是送给安大小姐的。这人情背后要攀附安大帅的意思,不言而喻。

    安雅的地位不上不下,仅凭着酒楼这点股份,不至于能让安大帅就此对两家格外亲近多少,日后无非是在朔方地界上,能多给两家一些方便就好。

    李俊又把刚才的想法推倒,重新站在安帅的角度分析了一遍。左右觉得这样的联手算不上是坏事,便让掌柜把这合作接了下来。

    不过他告诉酒楼掌柜,薛家股份也要转赠给大小姐的事情,最好也提前告诉张氏掌柜。

    大家既然诚心在这丰州地界上合作,以后山高水长,一定要开诚布公为好。

    当然,等薛家再派人来酒楼送钱的时候,也要袒言相告才对。

    掌柜的深以为然。

    现在,酒楼掌柜见张氏掌柜一早便已到访,便按着李俊交待的意思,把薛家也想转赠股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氏掌柜。

    张氏掌柜对酒楼掌柜的坦诚很是满意。

    不过,张氏掌柜心中暗道,自己和薛家掌柜也算打过些交道,这薛家老汉看起来忠厚老实,竟然肚子里藏了这么多弯弯绕,自己之前竟着实小看了他。

    就在二人边吃边聊之际,薛家掌柜竟然也来了。

    果然,薛家掌柜放心不下,如今要早早将棋子落地为安。

    大家都是心有灵犀之人,有些事情一点就透,几句话的功夫,张、薛两家的入股和股份转赠等事宜,已然谈了个清楚明白。

    对张、薛两家来说,借着酒楼入股一事,以后或可在这丰州地界上联手做些买卖,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薛家掌柜昨晚见识了张氏大东家的手笔,知道清河张氏这次在丰州已然占了先机。他昨夜便修书一封,详细地把席中诸事一一写明,于今日一大早,让人快马加鞭地递给河东薛氏家主。

    三个生意人谈妥了酒楼股份的诸般细节,草拟个基本的章程,吃完了早饭,就结伴到了安府大院拜访。

    待三人见到了安大小姐和老秦叔,便将入股酒楼和把股份转赠小姐的意思,全都秉明给安大小姐。

    李俊昨晚虽和酒楼掌柜聊过此事,可他毕竟和小姐不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曾想过此三人竟会如此急切,因此这股份的事情,也没来得及告诉小姐。

    安大小姐说自己无功不受禄,对酒楼股份的事情,坚辞不受。

    张氏掌柜见大小姐推辞,而且态度十分坚决,这个时候贸然去找李俊,有些事情说得过于直白,反倒不美,失了做事的初衷。

    于是,张掌柜当着酒楼掌柜和薛家掌柜的面,把李俊去农庄考察的经过,以及李俊想给镇北营改善伙食的打算,对小姐娓娓道来。

    张掌柜说,镇北营以后还要扩军,这数百人的伙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安大小姐如果看不上酒楼的这点分红,权当拿些小钱给李俊帮忙了。

    大小姐语塞,让老秦叔去找李俊,她要听李俊怎么说。

    李俊昨晚本就和酒楼掌柜通过气,等来到安府见了小姐,便也把自己的考量,全都告诉大小姐。张、薛两家和酒楼掌柜的一番好意,大小姐姑且先接下,以后自会有合适的渠道,能对三家予以适当的关照,且必定不会让小姐和大帅为难。

    至此,酒楼股份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大家各取所需,后面相谈甚欢,大家都很满意。

    殊不知,酒楼掌柜和薛家掌柜,听闻张氏掌柜竟和李俊早有往来,心里都炸开了花。

    两人心中怒骂:特娘的,这厮竟然早和李俊攀上了这么深的关系,真特娘的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老匹夫奸滑得很呐!

    张氏掌柜其实也犹豫过,和李俊的生意要不要当众说出来。但仔细一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镇北营几百人的供需不是能瞒得住的。况且三家已经结为攻守同盟,不过是些肉食物资供应的小生意,说了便说了吧,被那两家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更显自己和李俊亲近。

    待三个掌柜回到酒楼,张、薛两家的账房,早已按着约定的金额,把银子送到酒楼,如今都坐在二楼雅间里候着。

    三个掌柜当下拿定主意,应当尽早动工扩建酒楼,务必赶在上冻前完工,新酒楼在春节时,必然会派上大用场。

    三个老狐狸,彼此一对眼神,等到春节来临,安大帅若来丰州城过年小住几天,见了这酒楼的阵仗,知道小姐是受了三家的好处,对三家也必定会高看一眼。

    三个掌柜即刻各自分工。

    张氏掌柜亲赴白塔寺,带了重金供奉,请住持选个最临近的黄道吉日开工。

    酒楼掌柜知道,镇北营的大库改造,占用了城里绝大部分的工匠,他赶紧去求了李俊,找到了鲁大匠,得知大库的改造已经接近尾声,不日就能给酒楼匀出大半人手。

    薛家掌柜不放心,只怕耽误了工程进度,便派人去了东受降城,再额外请来些木匠和泥瓦匠,好让工程不至于缺了人手。

    三个掌柜再度碰头。张氏掌柜告诉二人,白塔寺住持算过,之后的十月二十三,就是个不错的日子。

    酒楼的改造工程,于十月二十三正式动工,张氏掌柜请了住持大师来念经祈福,又请来刺史大人、安大小姐,和张大东家共同主持了酒楼施工的奠基仪式,凤临阁的改扩建工程,即日动工。

    丰州人明白,这凤临阁酒楼,集齐了丰州官府、朔方都护府、镇北营新军和本地商会的助力,以后在这丰州地界上,必将成为一枝独秀的存在。酒楼日后的生意,必将一飞冲天。

    安大小姐自是把股份的事情给父亲去了信,说她也是想借此帮俊哥儿一把,给镇北营的新兵们改善改善伙食,既可以提高新军的战斗力,也可以提高俊哥儿的威信。

    她委婉地跟父亲说,李俊帮她参谋过其中的利弊,以后必不会因为这点蝇头小利,让父亲在张、薛两家面前难做。

    最主要的是,镇北营刚一成军就入了冬天,正是所谓的万事开头难。如今有人愿意主动来攀附,她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安思顺收到来信,感慨万千。

    安雅遇刺时,他没想到李俊这小伙子赤胆忠心,为了保护安雅,连自己的命都能搭上。

    后来范文峰和贺鲁铁来信,把李俊草原之行的种种经历说了个详细,坦言这个小伙子有勇有谋,是个可用之才。

    朔方境内的少戎军,是自己随手布下的一枚闲子,不过是为了让将士们出征作战时,可以少一些后顾之忧罢了。却不料竟出了李俊这一号人物,在短短的时间内,展现出了治军、谋事、为人等各方面的才能,就连诗词歌赋和佛法教义也颇有见识。

    安思顺大为欣赏,既觉得这是安雅命好,又觉得自己颇有伯乐之能。

    安思顺琢磨着,凭着李俊对安雅的忠心,又是个文武双全的才俊,以后应该想想办法,再多委以重用才对。

    大帅看着女儿洋洋洒洒的字迹,处处透露出女儿家的小心思,竟是十几年来不曾有过的开心和雀跃。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安思顺从女儿的字里行间里,看出了女儿对李俊生了好感。

    若是放在从前,自己必然不会嫌弃李俊的出身,大不了招他给安雅入赘,也好过和那些官吏世家结亲,让安雅因为不入族谱的庶女身份,受了婆家和夫君的委屈。

    可现如今,安思顺长叹了口气。

    他看看桌上的两封来信,一封是哥舒翰写来的,一封是安禄山给他的,竟都是想求娶安雅,让他好生为难。

    丰州宴会的轶事,短短数日已传的天下皆知,在民间奉为美谈。

    塞外边关,竟出了岑参这样的才子,清河张氏助其扬名,愿为其出一本名为《白雪集》的诗册。

    一个名为李俊的军中少年,小小年纪治军有方,不但文采斐然,佛法造诣上还深受佛门大师的赞誉。

    一个酒楼得名凤临阁,好生风雅,竟吊起了无数食客的兴趣,京中多有世家子弟,欲前往丰州一饱口福,大快朵颐。

    更出了一个举世无双的佳人,一句有凤来仪,竟让后宫的贵妃吃味,让西子湖失了颜色。

    哥舒翰写给安思顺的信中说,想和老上司结为儿女亲家。以后他二人要尽释前嫌、通力合作,他哥舒翰一家,以后便要为安思顺马首是瞻了。

    安禄山的信中说,他两兄弟的关系岂不是更近了一层,以后大唐的半壁江山,都要仰望他俩的鼻息,若他安姓兄弟二人联手,这天下何事做不得?何处去不得?

    安思顺很生气。

    哥舒翰的来信,句句不离老上司,但不知为何,安思顺却品出了胁迫的意味,颇有一种你若不允此婚事,我便要如何如何的意思。

    而安禄山这厮,这信里竟丝毫不加掩饰,就差把造反两字给说出来,真当你哥我不是个忠臣?

    信中内容倒在其次,安思顺认为,哥舒翰自打在青海受伤后,一直在京中养病,他的信这么快能到灵州,也属正常。

    可安禄山那厮,按理说人在蓟州才对,按着这信件到达的速度,人莫非是身居他处?

    可是,他安思顺也在各地多有耳目,自己并未得到安禄山异动的消息。

    想罢这些烦心事,安思顺不由得心中气馁,便想去军中走一走。

    安思顺把女儿和哥舒翰的信叠好,都放进了抽屉里。

    安禄山这厮的信,真可谓是大逆不道,还是锁进柜子里为妙。

    书房门前,有个小厮一直候着。

    这人来府中已有些时日,向来是个安分的。安思顺也没多想,吩咐小厮把书房锁好,自己则带了亲卫,出府前往朔方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