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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来僧袍 借来41

    借来41

    20161111增删

    借来僧袍

    四

    七里庄的孩子和徽州的孩子一样,都在太阳底下长大,都吃粮食,即使满眼青纱帐也是粮食,即使被罚饿肚皮也无忧无虑,孩子向往自由快乐,像翱翔的小鸟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是孩子们的共同心声音。起早贪黑,诸多羁绊,被灌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是共同的,而是单边的。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且有一些拘束。

    农村的孩子学会了养活自己。起早贪黑。像成人一样,其实,在徽州旁边的农村的孩子跟城市的孩子一样,只读书,不劳动。不是那里的孩子不爱劳动,而是那里的土地已经所剩无几了,铺天盖地的都是工厂,也分不清楚那是农村那是城市。想割草,也没有一块地让他们割了。皮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毛将焉附

    瞄准旅游市场做一些因地制宜的旅游开发,是明智的选择,成人除了外出打工之外,别无他选,当爹娘的走了,孩子留下成为留守儿童。哭天喊地,生离死别。之前,村里不见青壮年,枪都打不着,现在,都回来或者部分回来了。大城市越来越拥挤,上班的路上越来越堵,农村则不然,开阔的农村,路上不见人影,不仅仅有青山绿水,远离喧嚣,而且还有彻夜的宁静,清新的空气。

    外出的人回到七里庄,回家之后又出去打工,因为在家挣不到钱,不得不再一次挤上南来北往的火车。徽州以及徽州周边的人来了,他们来七里庄找新鲜蔬菜及空气,来者不善,像小鱼儿一样。水底的氧气有限,鱼儿憋不住。水面吸氧,权宜之计。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市外面的人想进去。没有政策支持,再好的想法也没有用。似乎进入换班社会,两拨人在换班,城市是一家工厂,农村是传统作坊,它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或世界,上班的是农村人,下班的是城里人。换句话说,挣到钱的城里人想去城外享受品质生活,没有解决温饱的农村人进城赚钱,顾不上享受。提到品质生活及温饱,不得不提张弟。

    一早,张弟来到乡政府,在门口,遇到镇医院的医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医生是哥的同学,之前,是镇上有名的兽医,尤其擅长阉割,技术一流,技艺高超,即使最难的睾丸也手起刀落,在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猪,虽然人猪不共处一室,但是猪羊都和人在一个屋檐下,是一墙之隔,是左邻右里。墙外是猪圈狗窝,墙里是人的房间或者厨房。猪,通人性,知道隔壁屋里有好吃,趁人不备,摸到厨房偷吃,打翻酱油瓶酒壶及油壶,一片狼藉,醉了,像醉鬼一样。猪,不是人,而是待宰的食物链的一个环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使像人也是废人。从小挨一刀,像太监一样,挨过刀的猪和没有挨刀的猪不一样,不仅仅肉质口味不同,而且还有长的快慢的区别。猪的生活,从来不是自主,而是跟随肉食者的意志飘忽不定。一方是豢养,一方被豢养,人是人,猪是猪。虽然进化及生活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都存在荷尔蒙。据说,睾丸是生产荷尔蒙的工厂,人的胡须是荷尔蒙的外在或外化表现。阉割相当于砸了荷尔蒙工厂,睾丸被割,相当于设备不存在,没法或者不生产荷尔蒙,没有荷尔蒙就没有胡须。太监都是不长胡须的。猪和人同理,阉割是最经济管用的办法。荷尔蒙是化学物质,作用不可小觑。但是,一般人都没有见过。什么是荷尔蒙,只有天知道。据说兽医及研究的人看见过,那是在显微镜下或者用试纸检测什么的。由于家家户户养猪,兽医忙不过来,兽医的爸爸参与阉割事业,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按这个发展趋势,兽医的儿子也得当接班人。于是,在镇上,兽医父子横刀立马,所向披靡,一直掌控并垄断全镇阉割市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随着工厂冒烟,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养猪的人越来越少了。之前,七里庄家家户户养,现在,七里庄没有人养猪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猪不养了,阉割就没有了。兽医行当谈出民间,父子生财之道没有了,出路何在?正当父子焦头烂额的时候,镇医院敲响了开业的锣鼓,天无绝人之路。农村合作医疗卷土重来,造福一方百姓,解决百姓看病难看病贵。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农村缺医少药,怎么办,没有牛,狗耕田,兽医纳入医生视线,华丽转身,一夜之间,兽医成了医生。说时迟那时快,从给猪看病的兽医转变成给人看病的医生只在一转眼之间。出入医院,上班下班,受人尊敬。白大褂,干干净净,坐堂问诊,给人瞧病,像模像样。

    宝宝的伤就是他治的。

    兽医和张和尚同学,认识张弟。医生扭头看看张弟,问:你在门口干嘛。进去啊。

    张弟点点头,哈腰,说:好。

    医生眼睛里像转着几把风扇,冷飕飕地盯着他,问:孩子怎么样了。

    张弟腰里像安装了弹簧一样,一直哈着,说:好多了,纱布都取消了,脸上的皮肤也长好了,谢谢你。

    医生问:孩子在哪里,在徽州。

    张弟说:在七里庄。

    医生问:你来乡政府办事情啊。

    张弟说:嗯,不想出去打工,在家又闲着,土地都流转出去了,没有事情干,想开个农家乐。找乡长那。

    医生说:不流转出去又能怎样,我就是为土地流转这个事情来找乡长的。

    张弟跟在医生后面,走进大门。

    从乡里出来,已经中午,张弟拿着一打表格,要去县里敲公章。一个表格一个公章,一打表格就是12个公章。从镇到县里有班车,他搭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在张弟去县城的时候,经过县城的张和尚正在驱车前往农村。

    张和尚夫妇赶往七里庄。

    中午,到门口,车胎没气,下车,弯腰,蹲下,发现轮胎被一小段钢筋扎了,暂时顾不上。连门槛都没有跨入,转身去了河边,在经过学校门口时,他扭头,看到或听到什么了,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弯腰,蹑手蹑脚,靠近窗户。朗朗的读书声,带来希望。孩子发现窗外有人,开始分心。今天的孩子,明天的大学生或服务的对象。走进大学吃食堂似乎是必然的。妻子回头看,问:人呢。

    眼窝像才下过雨的洼地似的,湿漉漉,他回过神来,转身,说:几天前佛学院食堂菜品涨价。

    妻子站在原地,说:你照顾得过来吗。一个和尚,一个还俗的和尚,见不到别人困难,不是过分,而是本分。但是,充其量你是一个食堂老板,心有余,力不足。还是现实一点,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及自己的孩子,管好身边的人。学生的事情有人操心,有人会管的。

    转眼,到河边了。

    拿起石块,掂一下,甩开膀子,石块飞出去,像飞碟一样,贴着水面,接二连三打了几个水花,然后就沉下去,消失了。站在他旁边的皮皮,学他的样子,甩得很起劲。两人玩兴正浓,全然不知身边有人。

    看见张和尚夫妇,张寡妇往前走,满面春风,说:来了。

    走到她面前,满面笑容,王丽英说:刚到,撂下东西,人未站稳就过来了。孩子皮得很,让你费心了。

    张寡妇说:还好。

    母亲的声音,让他转身。像蝴蝶一样飞过来,没脸惊喜,说:妈妈。

    和妈妈抱在一起,像捧豆制品一样,她抱着孩子腰,说:宝宝,又长高了,比妈妈高了,告诉妈妈,想不想妈妈。

    孩子说:不想。

    诧异,扭头看看张寡妇,调侃说:看样子,变心了,跟我疏远了。天天和你一起摸爬滚打,你们有感情了。

    张寡妇笑笑。

    河边,斜坡,部分河段出现塌陷,树倒在水里。河提,碎石铺就,树被锯了,留下树墩子,在树墩子之间有广告牌及石头凳子,缺胳膊断腿,像跷跷板一样。新栽的树没几片叶子,根部绑木头桩子,像被搀扶的老人。草茂盛,伸向水面,像出墙的红杏。之前,河水浑浊,成了臭水沟,不见鱼儿戏水,连虾也没有了踪影。两岸的树都不再生长,大一点的树空芯,小一点的树夭折。不老不少的树,不到秋天就掉叶子。张和尚离开这里的时候,河水清清的,旁边有路,泥巴路,路漫漫,晴天一身土,像硝烟弥漫的战场,雨天一身泥,像沼泽地。都说没法走,村民出行成问题。那时候穷,没钱修路,即使河水清且涟猗也不觉得可贵,因为出行困难。

    现在,比前几年好上百倍,河水虽混,但有鱼游,浑水好养鱼嘛。水花,那是久违的景观,神龙见首不见尾。张和尚离开的时候,政府部门大搞招商引资,一夜之间,来了不少老板,他们在七里庄开工厂烧瓦片,制地砖,办纺织厂印染厂。村口的路通了,村尾的道修了,村民出行问题解决了,大家欢欣鼓舞。当村民喜滋滋数钱的时候,怪事来了,河水黑了,鱼儿不见了,即使想捞也没有了。没有生气,死一般寂静,像僵尸一样。近河的树枯死了,堤坝上的树不到秋天叶子掉光。有了一条并不漂亮但不泥泞的水泥路,丢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可以游泳的母亲河,都说不划算,算来算去算不过来。到底要青山绿水,还是要石子道路。选择青山绿水,是不是意味着放弃道路?做点事情那有这么容易,就一条小路而言,由于大家不肯掏钱,多年来,还是铺不上石子。让有毒企业进来,为了那铺设村口的那条路。企业乘人之危,村民不得不让步妥协。很无奈,眼巴巴看着门前的河变得越来越黑。是可忍孰不可忍,村民失去信心了。在石子路上,出出进进,点点头,擦肩而过。村民外迁,搬家,成为一道风景。村长住到外面去了,在城里买了房子,和有毒企业的老板成了好邻居。在石子路上,留守者被出卖了,心里不是滋味,像打翻的五味瓶。村长没有回来,提前换届,新班子修河,信誓旦旦,要还七里庄一个清白,让七里庄河重新清澈见底。于是,老板走了,逃得无影无踪。有毒企业关门了,问题也来了。没有钱修路整理河道,怎么办?村民不肯掏钱,修路修河要钱啊。钱从何来?天无绝人之路,一个生财之道被发现。其实,这个生财之道和有毒企业那个生财之道没有本质区别。这个生财之道和人工开挖河道没有本质区别。自古以来,都有各式各样的生财之道。提到生财之道,不得不提当年的人工挖河。在人工开挖河道的年代,宏观地看,没有大机器,全是人工,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场面壮观,震撼人心,一眼望不到头的河有了一个雏形。微观地看,都是肩挑背扛,一个个劳动者像一只只归巢的蚂蚁,都是爬坡运土,一锹一锹的挖,一筐筐的抬。挖出来土,堆得高高,像山的巅峰。现在生财之道发生很大变化,人工挖河成为历史,大机器生产成为主要方式。提到大机器,不得不提有毒企业。有毒工厂只顾赚钱,不顾环境,走不远。重视环境保护才是根本出路。无论人工,还是大机器,都离不开人。提到人,不得不提场面。那人山人海的场面,不是挖机团队挖河及奔驰迎亲队伍可比。挖机大机器挖河及奔驰迎亲队伍震撼和人山人海挖河场面震撼能比吗。事实上人工开挖河道的震撼和挖机挖河及奔驰迎亲队伍的震撼没有什么可比性,硬要拿这来对比的话,那么,清澈见底的河道更震撼人心。清澈见底的河源远流长。静静地流淌的河,千年传承。难道不是震撼。不是震撼是什么。即使把这条现实中的浑浊不堪的河埋没掉也没法埋掉村民心目中的那条清澈见底的流淌千年的河。既要青山绿水,又要出行方便,能不能两全其美?为什么不能?像垦荒种田一样,在得到粮食的同时,也得到了荒漠。因为硬币都有两个面,它是一把双刃剑。怎么办?事实上,不是没有办法解决河水变黑和出行方便问题,而是不想解决。像医生看病一样。不是没有办法看好病,不是没有办法根除病灶,而是不想一次性根除,如果一次性根除,那么就等于断送了钱途。像宋代的赵普一样,养敌自保。敌人没有了,功臣被杀掉,史记·越世家:“范蠡遂去,自齐遗大夫种书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事实上,没有了小偷警察就会失业,没有了毛毛虫农药厂就会关门,没有了臭气熏天的河道环保部门就没有了收入。现实中这条小河死水一滩,怀念中那条清澈见底。河道生生不息的河在村民的梦里。突然有一天,村民觉醒了,举报,再举报,村民轮流天天举报上访。皇天不负有心人或功夫不负有心人,有毒工厂走了,河水清了。孩子在河边玩,开开心心,鱼儿回道河中,泛起水花。

    坐在在石头凳子上的张寡妇,蹲在地下的皮皮,摔石头的宝宝,远道而来的王丽英,都陶醉在蓝天白云下的青山绿水中。

    张寡妇说:天天吵着要到河边玩水,今天,带他们过来,除了甩石头之外,还是甩石头,其实,没有什么好玩的,尤其是秋天,水越来越少,天一直不下雨,庄稼都快死了,从河里抽水浇灌,不是长久之计,而是权宜之计。有河水浇地,比没水浇地强。也算是好比下了及时雨了。不是用来玩的,而是用来浇地的。石头不能扔到河里,就是不听。没有这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