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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惹清风 第125章 人间蒸发

    阿牛是托亲戚赶车带自己来京都的,从小到大都在村里生活,这是第一次来大成的国都。

    不是进城采买玩耍,而是有正事要去主家。

    本来同主子约好,每季度看一次账本,这一年来很准时,但这次迟迟没有消息,阿牛怕主家有什么变故,这才想来京都看看。

    气派的大门旁站着的两个带刀护院,阿牛咽了咽,有点打怵,但转念一想,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两把刀一横,将阿牛拦下,“来者何人?”

    阿牛伏低身子,同两个护院连连点头,“小人是庄子的管事,来找主子禀告这个季度的账目。”

    护院连眼都不抬一下,“大人在休息。”

    阿牛瘪了瘪嘴,“那长欢主子在吗?同她禀告也一样的。”

    只见两个护院相视一下,同时露出一抹说不上滋味的笑。

    阿牛思考了一会,对,应该是嘲笑!

    “那女人已经被赶走了......”

    阿牛心里一咯噔,不会是二房又重新掌权了吧。如果重新掌权,庄子不会没有消息。

    稍稍安下心来,赔着笑说道:“那小人再等等。”

    两个护院指着一旁角落,“到那站着,一会通传。”

    阿牛心想,据说大人升官,看来升得是个大官,这家里的护院都跟着颐指气使的,到底不如原来的主子温和有礼。想到这,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长欢主子果真是出事了.......他得小心行事。

    等了许久,一辆马车上走下一个女子。

    阿牛低着头,用余光扫过,又急忙低头,两个护院似乎和她很是熟络。

    在护院口中得知阿牛是庄子的人,女子眼眸一转,来到阿牛跟前。

    “跟我来吧。”

    两个护院也没有阻拦。

    阿牛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心里愤愤想着——哪来的牛鬼蛇神。

    来到书房门前,那女子叩了两下,“大人”

    无人应声,她就径直推门进去。

    阿牛立在门口,隐约看见榻上卧有一人影。

    片刻,听得屋内一声轻喝:“放肆!”

    阿牛吓了一跳,急忙低头,却管不住得附耳去听。

    听不清具体的言语,只知道是在训斥。

    “滚出去。”

    那女子掩面从屋内快步离开,阿牛一时僵在原地,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当这时,屋内传来一声,“进来”,阿牛如蒙大赦。

    “拜见大人。”

    王樟延上下看了看,“阿牛你怎么来了?”

    阿牛将账目呈上去,只说收成情况让大人过目。

    王樟延接过账目,一笔一笔,井井有条,一年的经营已补上过去的亏空,确实不错。

    “这账目长欢理过,她要你送来的?”

    王樟延捏起账本抖了抖,确无其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送了亲手做的螺钿妆盒道歉,这么久都不给自己消息,怕不是还在生气吧,抬头本想问问阿牛,长欢还带来什么东西没有。

    只见阿牛一脸疑惑,王樟延皱眉,“怎么了?”

    阿牛一时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回答。

    王樟延快步走到阿牛跟前,与他平视,又问道:“她出事了?”

    阿牛急忙跪倒在地上道:“小人不知,长欢主子没来过庄子。”

    一句话让王樟延的脸黑了三分,怎么可能?

    没等阿牛继续,王樟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阿牛愣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王柏融闻声而来,安顿好了阿牛,也急忙跟随王樟延的步伐而去。

    蜀味一绝依旧是门庭若市,一楼修建了一处舞台,台上歌姬抚琴,小厮熟练地穿梭于宾客之间,为客人送上美酒佳肴。

    自己的人守了三天,一点消息也没有,连同虞弈琛、莲子的消息,也一并消失了......

    这间食客颇为推崇的酒楼,现如今已经完全是陆家的产业了,在陆家商行消费的前三名,都能在这蜀味一绝随便吃喝。

    陆家一口咬定,一切都是商贸手段,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王樟延望着那些欢声笑语的人群,却不见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犹记得当时她包着一小块头巾,穿着藕粉色的窄袖衣衫,在店里来来回回地招呼着。

    就好像没有她不熟的食客,一颦一笑间,亲切随和,鲜活又生动......

    百花深处与蜀味一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牌匾歪歪扭扭挂着,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

    鑫桐在定罪前就畏罪自杀,其他人一问三不知,索性就全都放了。

    京都曾经盛极一时的烟花之地,如今就剩了个残败不堪的壳子。

    线索指向一处客栈,老板认出画像上的女子,确实在这住了几日,但那日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周围的几个商贩也都摇头,线索断在这里。

    王樟延站在客栈中央,透过洞开的大门,看向街边来来往往的人群。

    一辆杨家的马车停下,客栈老板看了一眼,就嘀咕了一句:“又来了......”

    这边杨文心拍了拍披风,“王大人。”

    简单寒暄后,老板轻车熟路地带他,走上楼去。

    王樟延本来无意于他的私事,但看到他进了那间客房,他的心动摇了。

    毫无疑问,屋里的一切都恢复成客栈的摆设,只空气中残留着一点药香。

    虽然没有一点痕迹,但王樟延感觉得到,这里有她的气息。

    杨文心留意到身后之人,“王大人有何见解?”

    看着他解下披风,一脸疲惫地坐下,“杨大人最近都在这休息?”

    杨文心没有说话,继续脱下鞋靴,一副我行我素,其他人随意的样子。

    直到脱到里衣,见王樟延还没有走的意思。

    杨文心挑了挑眉,“王大人也要一同就寝吗?”

    王樟延苦笑一下,不再纠缠,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虽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药香给了他启发,走下楼梯吩咐道:

    “走,去找全城的医馆。”

    手下拿着画像,一条街一条街,地毯式寻踪。

    动静之大,不免惊动许多人,招来许多探查。

    偏偏手下一个个嘴严得很,像咽气了三天一样。

    无关的人窥不见详情,只知道吏部尚书王大人,掘地三尺寻一女子.......

    正中无所事事的看客下怀,又是一个可以发挥的香艳故事......

    来到妙手仁心医馆,大夫看着气势汹汹的一群人,思及当日的情况,想起那女子浑身的伤。

    心下猜了个七七八八,遂猛地摇头。

    如此一来,王樟延满怀希望而去,抱憾良久而归,仍旧一无所获。

    喧嚣中,他的心如同被寒风吹过,充满着无力感。

    十方从琰亲王府一回来,就直挺挺地跪在庭前。

    半个字也不肯吐露,一副何错之有的态度。

    王樟延坐在上座,隐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白瓷杯里的茶汤显露出清澈的色泽,每摇晃一下,气泡就从杯壁冒出头来。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书,一本新买的《地域博物志》,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似乎在说,没关系有的是时间陪你耗着。

    王柏融和三生杵在那,是劝也不敢劝,走也不能走的。

    “三生,换掉门外的那两个护院。”王樟延将一些银两放在桌上。

    三生疑惑:“现在?”

    “嗯。”

    护院是老太太安排的,包括春和能随意出入,也是她授意的。

    抱着小事绥靖的原则,原先小打小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现如今吃了大亏才出手解决,委实晚矣。

    “十方,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四年。”

    “四年了,我还记得你当时的模样。”王樟延的手比划了两下,“大概这么高。”

    “平日我都待你一视同仁,即便你俩是祖母给我们兄弟的,我都没有心存芥蒂、小心防备,我觉得你既入我门下,就该明白不事二主的道理。”

    “可时至今日,我才发现自己错了。错在盲目自信,错在相信了你。”

    十方面上也显露出悲伤的表情,“大人,不是这样的。”

    “四年的时间,你还没有明白听话这两个字的含义,我实在是失望至极。”

    王樟延叹了一口气,“你既非忠心于我,我也不愿用你,念及主仆一场的情分,我今日留你一命,你可以走了.......”

    说罢,转身将走。

    十方跪行两步,懊悔似地喊了声“大人”

    “你还不打算说吗?”

    王柏融此时也走上前来,“哥,听听十方怎么说吧。”

    十方看着王樟延负手而立的背影,将他如何将长欢带出城,路上如何被她骗得团团转,又是如何将她一掌劈下山崖,全部说了出来。

    随着十方每说一句,王樟延的拳头就攥紧一分。

    听到摔下山崖,腕间青筋渐起,怕不是下一秒就要挥拳相向。

    连王柏融在一旁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十方,我知你素来瞧不上她,但何至于非要取她性命?”

    她既在王家受了打击,又在十方这吃了一掌,哪里还有命在?

    “因为她是琰亲王的人,本就不该留在大人身边。”

    “她是她,同旁人有什么关系。”

    十方却猛地摇头:“她当初就是琰亲王安插在大人身边的眼线,琰亲王虽然现在表面同大人交好,可谁都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再次毒害大人,就像上次在狱中一样,留她在此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我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大人让我带她去庄子安顿,她又毫无防备之际动手。”

    “她从哪跌落山崖的?”王樟延黑着脸问。

    “出城的第一个岔路,走右边那条,大概半刻钟的山崖。”

    他想了想,“大人,道理都懂,你心软下不了手,我就替大人一了百了。”

    十方没有私心,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大人好,可这算哪门子的好呢?

    王樟延突然一口气郁结于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十方,失望地扯了扯嘴角。

    一言不发,沉着脸拂袖而去,王柏融急忙跟上去。

    三生皱着眉头,语气中多是埋怨:“十方啊,你真是不开窍。”

    几十人从早找到晚,周围零散的猎户问了,远处的村庄也找了,草皮都扒开两遍,连一个蚂蚁窝都没有放过,恨不得掘地三尺,却依旧没有一丝痕迹。

    活不见踪迹,死不见白骨,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世上再无半点消息......

    王樟延望向远山,呢喃道: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