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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老枪 第74章 剿匪与搅局

    “这个行吗?”黄兴忠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大洋,大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行!那个行!”桑延小跑几步,“我看这个行,北师傅,有把握吗?”

    “试试!”北风装了一颗子弹。

    “我扔了!”桑延问。

    “可以!”

    桑延一抬手,把大洋扔出去,在半空中,小如一粒豆子,在那里翻筋斗,所有人都听到“嗡嗡”声,如同纺车摇出的声音,鸣响。

    一抬枪,太阳光芒如箭刺眼。

    “叭!”又一枪,眼疾的人,发现大洋坠落时,上面有一缕青烟,“没打着,肯定没打着!”

    “不可能!”有人质疑,有人肯定。

    极目跳望,等待,当啷----!那物落地,所有人扑过去,达子一把抓住,“打中了!打中了!”又赶快扔地上,它滚动起来,所有人都看见大洋中有个圆洞。

    “你第一个捡到,怎么舍得把它扔了?”

    “滚烫的!我又不憨!”

    “哈哈……”众人笑喷了!

    黄兴忠、北风一行人,走出军营,汽车就往警察局方向开。

    苏东海的办公室里,他和史凤琳对面坐着,各人面前一杯茶,烟气缭绕,茶香从卷曲的皱褶中,和叶子一起慢慢舒展,慢慢放纵。

    “苏县长,作为一县之长,你为什么让军队参与他个人行为?我实在无法理解!”

    “保境安民,本来就是份内之事,我只不过做了个顺水人情,你觉得哪里不妥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兵是国家养出来的,目前日寇虎视眈眈,陈兵在我们周边,兵力倘且不足,怎么能把国家的兵,借给别人去泄私愤呢?我想不通!”

    “你可不要小瞧土匪的力量,我的前任,就是被土匪杀死在自己的家里,这些年,由于疏于防范,单无霸渐成气候!剿匪一直是本县头等大事!”

    “胜了,胜之不武,说到底,也就是土匪,一群乌合之众,损兵折将,还好说,如果败了呢?这个责任应该由谁来负?他黄兴忠吗?他负得起吗?他凭什么动用官军来了却他的事,那些死伤者,是他抚恤吗?苏县长,我知道你们有姻亲关系,我劝你不要意用事,自毁长城,出了事,他黄兴忠拍拍屁股,可以人模狗样回到黄花甸子,继续他的发财梦,你呢?我是为你好,为了一个小女孩子,至于吗?那小女孩和他什么关系?现在土木镇都传疯了,那是他未得及纳的小妾!”史凤琳端起茶杯吹几口,“苏县长,你我到这个级别,付出的可是大半生的努力,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特派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怕你因为一时意气,受人疑柄!”

    “不至于吧?这事我和胡主席通过电话!”

    “胡主席不了解情况,万一剿杀不净,后患无穷,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他黄兴忠是什么人?投机钻营之鼠辈!”

    “难道你和他有私人恩怨?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苏县长想多了,我早年投身革命,中间有二十多年,不曾踏进黄花甸子一步,我们基本上没有交集,怎么可能……?”史凤琳突然意识到:他就算说得再多,也是没有用的,苏东海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苏县长,我来请个假,我要回土木镇一趟!哟,你也在?”陈啸虎看见史凤琳。

    “你去土木镇干什么?”苏东海的疑问,问出了史凤琳想问的。

    “我弟弟家有些个人私事,要找我谈谈,从镇公所打来电话!”

    史凤琳和苏东海都知道,陈啸虎有个弟弟陈啸龙在土木镇生活,所以没有谁多想。

    “那就快去快回!”

    黄安马车抵达龙眼,太阳已经把大地晒得一片灼热。

    他下了马车,站在一棵树下,冲着上面喊:“嘿,有人吗?我是黄家大院的,我是来谈谈的!”

    “谈什么?你叫什么?报上名来?你车子上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谈什么?我看你就是个骗子!”梁凉举起枪。

    “别开枪!我叫黄安!”黄安摆摆手`,大意不得,上次达子送了那么多礼,还被穷揍了一顿,土匪就是土匪,没有人性可言,这次上龙眼,他都没敢和老婆说一声,怕吓着她,这事太大,黄兴忠那么信任他,并且经常让他上暖屋吃饭,帮助自己娶了儿媳,儿子现在又在刘昆仑船上做事,家中一切安好,日子顺风顺水,这一切都是黄兴忠给他的,虽为伙计,是伙计中领军人物,黄家大院许多事,他参与决策,这不是一个伙计该干的事。

    “马车就放那儿,上来跟我走吧,没人敢动!”

    “哎!”

    到了梁凉那儿,用个眼罩给罩上,牵着他就走。

    聚义厅第一次见单无霸,并非想象中的十恶不赦,相反面有善色,虽身材高大,却没有虎背熊腰,极瘦极瘦的,与想象之中,相差甚远,“大当家的,你好!我叫黄安,既是黄兴忠兄弟,又是他们家伙计!”

    “你不憋屈呀!说吧,黄兴忠什么意思?”

    “张姑娘还好吗?”

    “好得很,毫发无损!”

    “那就好!”

    “我们家老爷由于头回买了好几千斤高梁,手中一时没有那么多现大洋!”

    “你说的谁信呢,黄家大院每天白花花大洋水一样往家里流!忽悠我?”

    “大当家,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大树底有大荫影,小树底下有小荫影,黄家是有钱,可现钱在家不多,都在西凉城或龙泽县钱庄,今早才启程,他的意思是:让你宽限两日,通兑需要时间,不过,老爷说:这回你说话一定算数,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最好能写个字条,并保证张姑娘安全!我听说上回张姑娘差点儿就……”

    “这个没问题,我们这儿也不能靠黄家活着,上次主要是我欠考虑,要得也确实少些,这张姑娘也实在是招人稀罕,她可是黄兴忠心头肉!她是不是已经和黄兴忠住一起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有了钱,西凉城小白狐手下,什么货色没有?水灵灵黄花大姑娘,一抓一大把!”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一个做下人的,哪敢问这个?大当家宅心仁厚,但不知为什么打了达子?”

    “他骂了人!”

    “他怎么敢?”

    “人小鬼大,你不能看他是个孩子,什么心眼子都有,就这样,我最多再给你们两天时间,张姑娘是天鹅,就算我憋得住,手下保不齐会做出点过格的事!”

    “大当家,就这样了?”刘国政觉得这里头有事,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到时候谁送来?”

    “我!我!当然是我了!”黄安指指自己。

    “别耍滑头,记住你给我说的话,要是有一丁点异样,小心你全家!”沈十一指着他。

    “这位当家的,我看着面生!”

    “他是我们三当家的,走吧!”顾天明不耐烦。

    黄安走了出去。

    “你回来,眼罩戴上,大当家的,我送他下龙眼!”沈十一拿个眼罩,替他戴上,“走吧,没有人留你饭!”

    走下斜坡,黄安把一张字条塞沈十一手里。

    “三当家的,你回去吧,交给我!”梁凉走过来。

    陈啸虎到达土木镇,踩在夕阳中,一曲羌笛悲,谁在那里如泣如诉,石头缝中的小草早已被人踏残,马车路过福祥药铺,他让赶车的停一下,足足盯了有一分钟,象蚊子、蚂蟥叮在肉上,锲而不舍,直到吸出血来,尤其是蚂蟥,柔弱无骨的吸盘,可以象凿子,在鲜活的肉上,硬生生叮出个血窟窿,那里是他亲爱的妹妹,呆过半生的地方,心就生疼起来,史凤琳的性格,有时偏执得可怕,他无法解读妹妹的婚姻是否幸福,心生苍凉,苍凉如水,溢出心缝。

    梅家溪,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他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仅仅知道代号:穿山甲!甚至连性别也不知道!靠什么识别?一句古诗,标志性识别,是桌子上有盆文竹,这是上级给他的情报,恢复建立情报站,并且唤醒那些散落在民间的交通员,一切茫然无绪。

    汽车在梅家溪门前停下,他信步走下汽车,让司机把车开到他弟弟家那儿等候。

    “里面请!”服务生迎出来。

    “好的!”他一踏进去,环顾一下四周,果见一张桌子上确有盆文竹,可惜没有人在那里,他皱皱眉,来早了?

    “欢迎光临,先生,几位?”女服务员花枝招展迎过来。

    “两三位吧?那张桌子可以吗?”陈啸虎指着那张桌子。

    “当然可以,请便!”

    “稍等哟,等人来了,再说!”陈啸虎坐过去,环顾一下四周,由于还没到吃饭时间,客很少,大多是像他一样的散客,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喝点什么?”

    “咖啡吧,有吗?”前仨字刚出口,就感唐突。

    “可以!”一分钟,一杯温热的咖啡,就递到面前,“慢用!”

    “谢谢!”他把外面西装脱掉,挂椅子背上,端起杯子,细腻而油腻的甜兮兮的东西,就在喉咙里,舒滑而下,这种舶来品象大烟一样,一旦沾染上,就再也离不开。

    眼神像雷达一样,一遍又一遍搜寻着目标,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位打着华丽油纸伞的女人,款款而来,腥红的旗袍,抖抖摆摆,在服务员问候声中,直直走过来:“你好!可以坐吗?”她收了油纸伞,香气,迷人的香气就飘过来,待人坐定,女服务员上了咖啡,腥红的嘴唇,微微启动,“谢谢!”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唐诗三百首》,欣然看起来。

    “你喜欢唐诗?”陈啸虎问。

    “是的,没事就爱看!”

    “你最喜欢哪一句?”

    “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

    两人会心对望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你好,我是陈啸虎!”

    “钟玉秀!”

    “服务员,上菜,一荤一素,外带红酒!”陈吩咐道。

    “上级有什么最新指示?”

    “积极行动起来,密切关注日本人动向,还好,日本人尚未染指西凉城,这对我们开展工作是极为有力的!……”

    “先生,女士,对不起,打扰一下!”女服务员开始上菜,上酒。

    “没事!”陈这样说,两个人面面相觑。

    从梅家溪出来,两个人已经相当熟络,边走边谈。

    “有差不多十年,我们一直平静地生活在土木镇,几乎与外界隔绝,我爱人叫史凤扬,是土木镇中学校长,他也是……”

    “什么什么?你爱人叫什么?”

    “史凤扬,怎么啦?”钟玉秀有些诧异。

    “黄花甸子史凤扬?”陈惊异,“不会这么巧吧?”

    “巧什么?”钟玉秀不解。

    “我也是黄花甸子的!”

    “扯吧,我在黄花甸子生活这么多年,虽然不能说天天在那儿,那里的大人小孩,我全认识,怎么不认识你?”

    “我确实是那儿的人,只是我以前在北平,最近才过来的!”

    史响铃立在那儿,她确定:那是她二嫂!二嫂怎么和一个陌生男人有说有笑?发生了什么事?看他们那种亲密的程度,已经相当熟络,两人边走边谈,谁也不曾注意她。

    不对呀,这个时间段,二嫂就应该在学校里,怎么会出现在梅家溪附近?我二哥呢?他们一定共进了晚餐,阳光迷离,心散乱,这个人是谁?史响铃溜墙根,在盯梢,偶尔,她看见钟玉秀旋转一下,差点儿看到她,她转身向墙,等她再转身,钟玉秀也转身了,难道说……?史响铃不敢想下去,还好,不久之后,陈和钟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小满不满,但杜鹃鸟已经按奈不住,无论走到哪儿,都叫得欢实,槐树结籽,楝树青匝匝枝头也挂了幼果,桃子疯长,零星的杨柳絮,细细如屑,大蒜地里猪耳棵子结种子,蒲公英已显衰老,蛋黄色的花,只有零星垂挂竹子蓬蓬勃勃,张显其旺盛的生命力,蚕豆粒一样的无花果实已经从枝桠间长出,葡萄的长丝,漂亮卷曲。

    回到黄家大院吃点东西,和陈梅梅、刘中天在暖屋说会儿话,没有和老婆告别,就勿勿从小西门坐着马车,往西凉城赶。

    黄安到达那里,太阳还高高吊着,见到苏县长以及未来的大少奶奶苏茜云、黄天祥、黄兴忠等,交谈甚欢,不时爆发出朗声大笑。苏和沈是多么不同,苏文静,沈激烈,这样两种风格的女人,将来要在黄家大院一起生活,热闹喽。

    门外六神无主的史凤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来这个苏东海是铁定不听他一句话,跺一下脚,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知道:自己和胡达关系并不好,但他还是拿起电话,给胡达打电话。

    “胡主席你好!”

    “哪位?有事长话短说,我还有个会,有什么事吗?”

    “我是史凤琳,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我现在在西凉县,苏县长准备着去剿匪,日本人陈兵百万,随时随地有可能进犯我领地,我建议:取消剿匪!积蓄有生力量,准备着和日本人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