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城 第44章 黑市 卑劣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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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合，到渡淮投掷。
命运骰三点。
余下一五五六。
次轮不计点数。
侍者记录后，统计六回合总点。
司黎艾是一百零三点，春和渡淮各是一百二十四点。
他终于察觉到是哪里不对了。
六回合下来，还未有人掷出Yahtzee（五骰同点），但想掷出顺子却很简单，分数也不低。比如四顺可计三十分，五顺则是四十分。春可以通过赌出四顺和五顺拉高渡淮的分数，若是渡淮赢了，他与春的交易便达不成。
因为渡淮手上没有筹码！
还真他妈是来是凑数的，司黎艾暗暗骂道。
司黎艾为了降低分数，往往选择朝三骰同花的方向去掷，只是他运气太好，总能掷出Full house（三骰同点和两骰同点，如三三三五五），一次就能计二十五分。
新一回合开始了。
“有些紧张了呢，”话虽如此，春却悠然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香茗，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现在你还相信小渡淮吗？”
坐在一侧的渡淮听到这话，握着手中木盅的手不禁微微一颤。他的目光闪烁不定，似乎想要避开与司黎艾对视，但最终情感压于理智，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以作提醒——很明显，早在这一局开始之前，渡淮便已洞悉了春的真正意图。
她想要的不是胜利，而是平局。
“结果还不一定呢，”司黎艾强压下心头不断翻涌而起的紧张情绪，让沸腾的血液将紧张化为兴奋，他右手一顷：“继续吧。”
他不是没有赢面的。
渡淮没有三骰同花的计分机会了，剩下一个Full house、一个五顺、一个四顺。司黎艾则还有一个三骰同花、两个四顺、两个五顺的计分机会。
拉低春的分数很简单，司黎艾还有一个三骰同花的机会，甚至是将这一轮掷空。
但要一局拉高自己的分数，则需要想办法掷出五顺或是Yahtzee（五骰同点）。
并且春这局只能掷出Full house或是轮空。
司黎艾浅浅呼吸了一口，开始投掷。
最终，命运骰六点，余二二一五四。
如意轮空，无花色，不计点。
春以一百二十四点结束。
春并不惊讶，也开始新一轮的投掷。
她也确实如司黎艾所想，朝四顺和五顺的方向投掷。
命运骰为二点，一轮后攒了二三五。
二三轮却始终攒不出一个四，最终变成了二二三五六。
竟也是轮空不计点。
渡淮也以一百二十四点结束了。
还未来得及表达“遗憾”，春就见司黎艾缓缓站起身来，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了渡淮身旁。她难得不再显露笑意，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一丝不悦流露出来：“司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听此，司黎艾笑意不明地瞥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不过是借点运气给他。”
渡淮不明地看向司黎艾。
一百二十四点，不多也不少，他只需要一个小顺就能稳稳赢下，只是——
然而就在这时，司黎艾突然将一只手支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靠近渡淮的耳畔，压低声音问道：“你的任务里，是春的同伙吗？”说话间，他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渡淮的耳廓，让后者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渡淮猛地抬起眼眸，望向不远处的春，只见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眼神暴露了春隐藏在华服下的狠戾杀意，似只稍一瞬，她便能一枪贯穿自己的心脏。紧接着，春的唇角微微下压，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冷冷地对渡淮说道：“渡淮，好好回答。”
进退两难。
渡淮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来，告诉哥哥，”司黎艾故意拉近了距离，双指轻轻捏住渡淮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渡淮不得不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黑市买下你，付了多少筹码？”
当渡淮与司黎艾的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惊讶地发现，由于背对着光线，司黎艾那原本如琥珀般璀璨明亮的眸子竟然变成了深沉的灰棕色。此时的司黎艾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温柔至极，但又似乎隐藏着无尽的危险和阴谋。
他用着极其轻柔的语气，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一般勾|引着他，像是为了让猎物放松警惕，故意藏起了软垫深处的爪牙。
只为一举咬住猎物的脖颈，让猎物没有逃跑的余地。
渡淮此时方才如梦初醒般地察觉到，自己对于司黎艾这个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人知之甚少。
所谓喜欢，不过是被那风流倜傥的皮囊所迷惑，他的温柔与耐心，从来就没有分过一丝一毫给心外的任何一个人。
“司小先生原来还会美男计啊？”春的食指轻轻点了点牌桌，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你的胃口未免有些过大了，局输了便罢了，何必还挖我们黑……”黑市的墙角。
“十万欧。”
可惜话还没说完，渡淮就打断了春。
渡淮鼓起勇气试图直视司黎艾那双浑浊而深邃的眼眸，却因过于情怯，仅对视了片刻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合上了双眼，他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道：“赢了的话，十万欧……外加一个愿望。”
只是人啊，终究是有欲|望的。
心中无法诉说的情意，哪儿能说散便散得一干二净呢？
十万欧。
熟悉的数字。
来源于他和渡淮第一次见面，那张在西元无法兑换的支票。
原来渡淮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兑换出那十万欧。
罢了，给他便是。
至于一个愿望……司黎艾不禁陷入沉思。
他的愿望多半关于自己，若稍有不当……
片刻，司黎艾微微眯起双眸，伸出拇指轻轻摩挲着渡淮略显干燥的下唇。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渡淮身上，而是悠然一转，望向了一旁的春。紧接着，他嘴角微扬，缓声道：“牌桌上是不允许出老千，但可从未说过不可做交易。”
话落，他毫无留恋之情地迅速抽回手来，仿佛刚刚那一触只是不经意间的举动。
眉目一侧，对渡淮道：“成交。”
听此，春下意识地用指尖反复摩擦着手套上精致的蕾丝布料，心中竟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躁动。
计划是否会有所偏离？想到此，她竟是有些坐不住了。
第七回合，渡淮轮次。
命运骰为四点，余四四三一。
还不够点数。
渡淮正想重掷时，司黎艾开口道：“留两个四。”
“哥哥，你已经没有……”Full house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渡淮便看到了那眸中隐忍着的兴奋的情绪，“你是想……”
“乖，”司黎艾将那两个四的骰子挪到计点位，将三和一挪渡淮手侧，“继续。”
一层薄薄的冷汗附着在了渡淮的掌心上。
他将那两个骰子落进盅内，随后司黎艾的掌便落了下来。
“司小先生，”春再也坐不住，双脚支在高枨上站起来，“作为荷官，我有权判你这种帮掷行为是出千。”
司黎艾歪着头，一脸无知模样：“怎么会？你没看到吗，是渡淮的掌心紧贴在盅上。”
他不顾地摇了两下，随后将自己的掌拿掉，举起空空的掌，说：“不过是借点运气给他，开盅的人也是他。”
渡淮见眼色，直接开了盅。
里面躺着一个四，一个六。
司黎艾确实什么都没做，只是摇了盅。
春不好再说什么，忿忿坐了下来。
照现在的情况，是四个四加一个六，总计二十四点，已经超过渡淮和春的点数了。
司黎艾却将那一个六挪到渡淮手边，“继续。”
“可是哥哥，已经……”
“继、续。”
渡淮轻咽一口，将那骰子落于盅内。
他忽然想起了他在钡熵的日子。
清冷的地下赌场，他与另一位少年曾是赌桌上的筹码。
长桌两侧也是一男一女。
只不过玩的是黑杰克，俗称二十一点。
二人每人只有四个黑色的筹码，输完即停。
他站在男子的身侧，另一位站在女子的身侧，帮二人抽牌。
但是在此之前，男子先一步找到了他，并告诉了他出千的技巧。
男子顺利地赢了前三把后，女子开始反超。
而后到男子再次反超。
二十一点的规则是抽到的牌不再放入牌池，因此几轮后，他注意到了异常。
那叠不再放入牌池的牌高，着实不太一样。
他抬起头，与另一位少年对上了视线。
那名女子也在出千。
怎么了，那男子问他。
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那女子也问那另一位少年。
二人皆答无事。
直到牌卡抽空，二人桌上仅剩两张牌。
男子和女子将筹码全部推出。
ALL IN。
那微微弯起的唇角下，隐藏着极度的疯狂。
与司黎艾此刻的笑容一模一样。
这次，司黎艾没再将掌心贴来。
渡淮仅轻轻摇了一下，司黎艾便笑了一声。
开吧。
渡淮将盅打开。
一个四，躺在中央。
总计五个四点。
司黎艾浪得吹了一声口哨。
“Yahtzee！”
“履行赌约吧，春天。”
……
已是夜半。
帕帕·乔治乔让人做了甜点心，还上了一壶浓茶。
中途卞邪有想过再次胁迫乔治乔，但是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看到的确实只有深不见底的长廊——迷宫，不是骗人的。
卞邪几乎没熬过夜，室内又燃着壁炉，现在已经有些困意了。他见乔治乔点了点桌案，机械臂便将一壶热浓茶递了过去。
“大人无须压抑着哈气声……不过，太阳神诞辰日时，您未曾守过夜？”
太阳神诞辰日守夜也是疫城的旧习俗，许多本地人都还在坚守着。只是卞邪每日都有课业和公务，实在是分不出心来守夜了。
也不知第二轮进行的怎么样了。
听说第二轮比的是记忆卡牌。
两副卡牌抽掉王牌，仅剩四种花色，全部打乱背对玩家。每次抽两张，若两张一样则计一分，继续再抽，抽到两张不一样为止。最终，分数最高的玩家获胜。
卞邪摩挲着茶杯，又困又紧张。
乔治乔说：“这样等着确实乏力，不如我们也玩点游戏吧。”
卞邪抬眼看他。
不久前，这个人套了他的话，戳破了跟司黎艾不合的谎言。
还用机械臂威胁他，让司黎艾乖乖陪着他那群手下谈交易。
他承认自己是个拐弯抹角的人，但在处理事务上，他厌烦这种态度：“你直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乔治乔有些遗憾，叹了口气：“不上当了。”
卞邪：“……”
乔治乔将茶杯放下，有些疲倦地靠在沙发一侧：“开玩笑的，黑市虽然晚上上班，但如此无聊的工作还是第一次，我也有些熬不住了，想跟大人您唠唠嗑。”
卞邪无语，“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乔治乔轻轻笑了一下，“屋内有跟赌场一样的扑克牌，我们也可以玩记忆卡牌的游戏，如何？”
在第一轮结束时，乔治乔便开了留声机，放的是比较轻快的音乐。机械臂会在黑胶唱片即将结束时放上另一张，听调子，应当是要准备第三张了。
卞邪思索着。
总不能在这里睡着，打起精神来。
乔治乔见卞邪没有回话，拿起手杖，寻着路来到唱片柜前，在低一层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两套崭新的扑克牌放到茶桌上。
他问，考虑的如何？
卞邪心想，这人一定和司黎艾聊得来，有些时候是真的霸道。
他看着那两幅扑克牌，又看了看乔治乔：“你眼睛看不见，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出千？”
乔治乔将那两盒扑克牌挪到卞邪桌前的位置上，差点碰倒了茶杯。他苦笑了一声，“大人，任何动作都是有声音的。”
他作了个请势，想让卞邪亲自拆封，“就像您方才……是不是看到了门外那深不见底的长廊。”
卞邪心中一惊，下意识抬眼看乔治乔。
谁知，那人却阴森森地笑着：“您是不是在看我的眼睛？”
卞邪轻咽一下。
他淡淡，“你猜错了。”
乔治乔不言，继续依靠在沙发上。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辅助他看清楚了，或是告诉他看到了什么……
卞邪拿过那两幅牌，将上面的包装纸撕开，将王牌取出，一边洗牌，一边用眼睛继续观察着。
那机械臂的手腕上，似乎有一颗常亮的警示灯。
乔治乔似乎又用机械腿操作了什么，机械臂将桌上的茶杯都收到了一旁的推车上，而后将桌子两侧的延展板推开，让茶桌的面积变得更宽敞了些。
他说：“麻烦大人将牌洗好后，摆成一行十三张，排八列。”
卞邪按照他的要求，摆放整齐。
期间，乔治乔还专门走到唱片机附近，不去看卞邪的摆放。
但是卞邪并没有出千的想法，皆是牌背朝上放置在桌面上，他一张未看。
纸牌确实是单纯的纸牌，图案也是最常见的神明图绘，两角印着花色与数字。
但他不能放松警惕。
既然乔治乔会用套话威胁的方式让自己说真话，那么他一定不会只为了醒神就玩一盘跟司黎艾那边一样的游戏。
卞邪转头对乔治乔说，摆放好了。
乔治乔微笑着说，多谢相告。
至于谁先手，乔治乔却说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
卞邪问：“你确定？”
乔治乔说：“确定，大人。”
然后立马道，剪刀石头布。
卞邪下意识出了石头，乔治乔出了布。
室内的落地钟钟摆一下一下的荡着。
乔治乔问，谁赢了？
卞邪朝那机械手看去，故意道，我赢了。
没有任何怀疑，乔治乔仅仅是叹了口气，一副惋惜的样子，只说：“好吧，那您来决定。”
一分钟的对话，看不出一丝破绽。
卞邪道，你先。
乔治乔随便报了两处位置，由卞邪帮忙翻牌。
分别是梅花三和红心K。
然后又将牌翻面盖上。
换卞邪翻盘。
分别是黑桃五和梅花一。
似乎……确实是普通的翻牌游戏。
只有翻牌声和音乐声的时间持续了十五分钟左右。
有些热，卞邪擦了擦额前的汗珠。
“我们要不要顺便猜猜，是我的部下赢了，还是司小先生赢了？”
此时，乔治乔手上已经有五对，而卞邪手上有三对。
卞邪还在思考着，方才翻到的另一张方块五在哪里。
他没怎么想，只说司黎艾会赢。
又过了十五分钟，窗外似乎有机械鸟飞来的声音。
此时乔治乔手上有十八对，卞邪手上只有九对。
卞邪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却又不明白。
乔治乔此刻拿过手杖，走到窗边，伸出一只手来，等机械鸟飞来。
他又问，准备出结果了，您觉得是司小先生会赢，还是我的部下会赢？
卞邪紧张地手心都漫出了汗，开始朝桌面上的牌看去。
一定有哪里不一样，才会……
牌背上的纹路吗？
他拿起一张组成对的牌，翻过牌背仔细观察着。
旧神语数字……这是……三？
一翻正面，确实是梅花三。
可是这个人的眼睛……他看不见啊？！
他听到那男人又道，“如果您猜对了，我回答您一个问题，如何？”
卞邪看向他，不回答。
乔治乔笑了笑，又像方才那样解着机械鸟。
这次是普通的机械鸟，一小卷纸条藏在鸟腹中。
他将那纸条递给卞邪，“大人，可惜了。”
司黎艾输了第二把。
命运骰三点。
余下一五五六。
次轮不计点数。
侍者记录后，统计六回合总点。
司黎艾是一百零三点，春和渡淮各是一百二十四点。
他终于察觉到是哪里不对了。
六回合下来，还未有人掷出Yahtzee（五骰同点），但想掷出顺子却很简单，分数也不低。比如四顺可计三十分，五顺则是四十分。春可以通过赌出四顺和五顺拉高渡淮的分数，若是渡淮赢了，他与春的交易便达不成。
因为渡淮手上没有筹码！
还真他妈是来是凑数的，司黎艾暗暗骂道。
司黎艾为了降低分数，往往选择朝三骰同花的方向去掷，只是他运气太好，总能掷出Full house（三骰同点和两骰同点，如三三三五五），一次就能计二十五分。
新一回合开始了。
“有些紧张了呢，”话虽如此，春却悠然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香茗，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现在你还相信小渡淮吗？”
坐在一侧的渡淮听到这话，握着手中木盅的手不禁微微一颤。他的目光闪烁不定，似乎想要避开与司黎艾对视，但最终情感压于理智，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以作提醒——很明显，早在这一局开始之前，渡淮便已洞悉了春的真正意图。
她想要的不是胜利，而是平局。
“结果还不一定呢，”司黎艾强压下心头不断翻涌而起的紧张情绪，让沸腾的血液将紧张化为兴奋，他右手一顷：“继续吧。”
他不是没有赢面的。
渡淮没有三骰同花的计分机会了，剩下一个Full house、一个五顺、一个四顺。司黎艾则还有一个三骰同花、两个四顺、两个五顺的计分机会。
拉低春的分数很简单，司黎艾还有一个三骰同花的机会，甚至是将这一轮掷空。
但要一局拉高自己的分数，则需要想办法掷出五顺或是Yahtzee（五骰同点）。
并且春这局只能掷出Full house或是轮空。
司黎艾浅浅呼吸了一口，开始投掷。
最终，命运骰六点，余二二一五四。
如意轮空，无花色，不计点。
春以一百二十四点结束。
春并不惊讶，也开始新一轮的投掷。
她也确实如司黎艾所想，朝四顺和五顺的方向投掷。
命运骰为二点，一轮后攒了二三五。
二三轮却始终攒不出一个四，最终变成了二二三五六。
竟也是轮空不计点。
渡淮也以一百二十四点结束了。
还未来得及表达“遗憾”，春就见司黎艾缓缓站起身来，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了渡淮身旁。她难得不再显露笑意，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一丝不悦流露出来：“司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听此，司黎艾笑意不明地瞥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不过是借点运气给他。”
渡淮不明地看向司黎艾。
一百二十四点，不多也不少，他只需要一个小顺就能稳稳赢下，只是——
然而就在这时，司黎艾突然将一只手支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靠近渡淮的耳畔，压低声音问道：“你的任务里，是春的同伙吗？”说话间，他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渡淮的耳廓，让后者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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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两难。
渡淮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来，告诉哥哥，”司黎艾故意拉近了距离，双指轻轻捏住渡淮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渡淮不得不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黑市买下你，付了多少筹码？”
当渡淮与司黎艾的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惊讶地发现，由于背对着光线，司黎艾那原本如琥珀般璀璨明亮的眸子竟然变成了深沉的灰棕色。此时的司黎艾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温柔至极，但又似乎隐藏着无尽的危险和阴谋。
他用着极其轻柔的语气，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一般勾|引着他，像是为了让猎物放松警惕，故意藏起了软垫深处的爪牙。
只为一举咬住猎物的脖颈，让猎物没有逃跑的余地。
渡淮此时方才如梦初醒般地察觉到，自己对于司黎艾这个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人知之甚少。
所谓喜欢，不过是被那风流倜傥的皮囊所迷惑，他的温柔与耐心，从来就没有分过一丝一毫给心外的任何一个人。
“司小先生原来还会美男计啊？”春的食指轻轻点了点牌桌，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你的胃口未免有些过大了，局输了便罢了，何必还挖我们黑……”黑市的墙角。
“十万欧。”
可惜话还没说完，渡淮就打断了春。
渡淮鼓起勇气试图直视司黎艾那双浑浊而深邃的眼眸，却因过于情怯，仅对视了片刻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合上了双眼，他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道：“赢了的话，十万欧……外加一个愿望。”
只是人啊，终究是有欲|望的。
心中无法诉说的情意，哪儿能说散便散得一干二净呢？
十万欧。
熟悉的数字。
来源于他和渡淮第一次见面，那张在西元无法兑换的支票。
原来渡淮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兑换出那十万欧。
罢了，给他便是。
至于一个愿望……司黎艾不禁陷入沉思。
他的愿望多半关于自己，若稍有不当……
片刻，司黎艾微微眯起双眸，伸出拇指轻轻摩挲着渡淮略显干燥的下唇。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渡淮身上，而是悠然一转，望向了一旁的春。紧接着，他嘴角微扬，缓声道：“牌桌上是不允许出老千，但可从未说过不可做交易。”
话落，他毫无留恋之情地迅速抽回手来，仿佛刚刚那一触只是不经意间的举动。
眉目一侧，对渡淮道：“成交。”
听此，春下意识地用指尖反复摩擦着手套上精致的蕾丝布料，心中竟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躁动。
计划是否会有所偏离？想到此，她竟是有些坐不住了。
第七回合，渡淮轮次。
命运骰为四点，余四四三一。
还不够点数。
渡淮正想重掷时，司黎艾开口道：“留两个四。”
“哥哥，你已经没有……”Full house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渡淮便看到了那眸中隐忍着的兴奋的情绪，“你是想……”
“乖，”司黎艾将那两个四的骰子挪到计点位，将三和一挪渡淮手侧，“继续。”
一层薄薄的冷汗附着在了渡淮的掌心上。
他将那两个骰子落进盅内，随后司黎艾的掌便落了下来。
“司小先生，”春再也坐不住，双脚支在高枨上站起来，“作为荷官，我有权判你这种帮掷行为是出千。”
司黎艾歪着头，一脸无知模样：“怎么会？你没看到吗，是渡淮的掌心紧贴在盅上。”
他不顾地摇了两下，随后将自己的掌拿掉，举起空空的掌，说：“不过是借点运气给他，开盅的人也是他。”
渡淮见眼色，直接开了盅。
里面躺着一个四，一个六。
司黎艾确实什么都没做，只是摇了盅。
春不好再说什么，忿忿坐了下来。
照现在的情况，是四个四加一个六，总计二十四点，已经超过渡淮和春的点数了。
司黎艾却将那一个六挪到渡淮手边，“继续。”
“可是哥哥，已经……”
“继、续。”
渡淮轻咽一口，将那骰子落于盅内。
他忽然想起了他在钡熵的日子。
清冷的地下赌场，他与另一位少年曾是赌桌上的筹码。
长桌两侧也是一男一女。
只不过玩的是黑杰克，俗称二十一点。
二人每人只有四个黑色的筹码，输完即停。
他站在男子的身侧，另一位站在女子的身侧，帮二人抽牌。
但是在此之前，男子先一步找到了他，并告诉了他出千的技巧。
男子顺利地赢了前三把后，女子开始反超。
而后到男子再次反超。
二十一点的规则是抽到的牌不再放入牌池，因此几轮后，他注意到了异常。
那叠不再放入牌池的牌高，着实不太一样。
他抬起头，与另一位少年对上了视线。
那名女子也在出千。
怎么了，那男子问他。
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那女子也问那另一位少年。
二人皆答无事。
直到牌卡抽空，二人桌上仅剩两张牌。
男子和女子将筹码全部推出。
ALL IN。
那微微弯起的唇角下，隐藏着极度的疯狂。
与司黎艾此刻的笑容一模一样。
这次，司黎艾没再将掌心贴来。
渡淮仅轻轻摇了一下，司黎艾便笑了一声。
开吧。
渡淮将盅打开。
一个四，躺在中央。
总计五个四点。
司黎艾浪得吹了一声口哨。
“Yahtzee！”
“履行赌约吧，春天。”
……
已是夜半。
帕帕·乔治乔让人做了甜点心，还上了一壶浓茶。
中途卞邪有想过再次胁迫乔治乔，但是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看到的确实只有深不见底的长廊——迷宫，不是骗人的。
卞邪几乎没熬过夜，室内又燃着壁炉，现在已经有些困意了。他见乔治乔点了点桌案，机械臂便将一壶热浓茶递了过去。
“大人无须压抑着哈气声……不过，太阳神诞辰日时，您未曾守过夜？”
太阳神诞辰日守夜也是疫城的旧习俗，许多本地人都还在坚守着。只是卞邪每日都有课业和公务，实在是分不出心来守夜了。
也不知第二轮进行的怎么样了。
听说第二轮比的是记忆卡牌。
两副卡牌抽掉王牌，仅剩四种花色，全部打乱背对玩家。每次抽两张，若两张一样则计一分，继续再抽，抽到两张不一样为止。最终，分数最高的玩家获胜。
卞邪摩挲着茶杯，又困又紧张。
乔治乔说：“这样等着确实乏力，不如我们也玩点游戏吧。”
卞邪抬眼看他。
不久前，这个人套了他的话，戳破了跟司黎艾不合的谎言。
还用机械臂威胁他，让司黎艾乖乖陪着他那群手下谈交易。
他承认自己是个拐弯抹角的人，但在处理事务上，他厌烦这种态度：“你直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乔治乔有些遗憾，叹了口气：“不上当了。”
卞邪：“……”
乔治乔将茶杯放下，有些疲倦地靠在沙发一侧：“开玩笑的，黑市虽然晚上上班，但如此无聊的工作还是第一次，我也有些熬不住了，想跟大人您唠唠嗑。”
卞邪无语，“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乔治乔轻轻笑了一下，“屋内有跟赌场一样的扑克牌，我们也可以玩记忆卡牌的游戏，如何？”
在第一轮结束时，乔治乔便开了留声机，放的是比较轻快的音乐。机械臂会在黑胶唱片即将结束时放上另一张，听调子，应当是要准备第三张了。
卞邪思索着。
总不能在这里睡着，打起精神来。
乔治乔见卞邪没有回话，拿起手杖，寻着路来到唱片柜前，在低一层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两套崭新的扑克牌放到茶桌上。
他问，考虑的如何？
卞邪心想，这人一定和司黎艾聊得来，有些时候是真的霸道。
他看着那两幅扑克牌，又看了看乔治乔：“你眼睛看不见，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出千？”
乔治乔将那两盒扑克牌挪到卞邪桌前的位置上，差点碰倒了茶杯。他苦笑了一声，“大人，任何动作都是有声音的。”
他作了个请势，想让卞邪亲自拆封，“就像您方才……是不是看到了门外那深不见底的长廊。”
卞邪心中一惊，下意识抬眼看乔治乔。
谁知，那人却阴森森地笑着：“您是不是在看我的眼睛？”
卞邪轻咽一下。
他淡淡，“你猜错了。”
乔治乔不言，继续依靠在沙发上。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辅助他看清楚了，或是告诉他看到了什么……
卞邪拿过那两幅牌，将上面的包装纸撕开，将王牌取出，一边洗牌，一边用眼睛继续观察着。
那机械臂的手腕上，似乎有一颗常亮的警示灯。
乔治乔似乎又用机械腿操作了什么，机械臂将桌上的茶杯都收到了一旁的推车上，而后将桌子两侧的延展板推开，让茶桌的面积变得更宽敞了些。
他说：“麻烦大人将牌洗好后，摆成一行十三张，排八列。”
卞邪按照他的要求，摆放整齐。
期间，乔治乔还专门走到唱片机附近，不去看卞邪的摆放。
但是卞邪并没有出千的想法，皆是牌背朝上放置在桌面上，他一张未看。
纸牌确实是单纯的纸牌，图案也是最常见的神明图绘，两角印着花色与数字。
但他不能放松警惕。
既然乔治乔会用套话威胁的方式让自己说真话，那么他一定不会只为了醒神就玩一盘跟司黎艾那边一样的游戏。
卞邪转头对乔治乔说，摆放好了。
乔治乔微笑着说，多谢相告。
至于谁先手，乔治乔却说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
卞邪问：“你确定？”
乔治乔说：“确定，大人。”
然后立马道，剪刀石头布。
卞邪下意识出了石头，乔治乔出了布。
室内的落地钟钟摆一下一下的荡着。
乔治乔问，谁赢了？
卞邪朝那机械手看去，故意道，我赢了。
没有任何怀疑，乔治乔仅仅是叹了口气，一副惋惜的样子，只说：“好吧，那您来决定。”
一分钟的对话，看不出一丝破绽。
卞邪道，你先。
乔治乔随便报了两处位置，由卞邪帮忙翻牌。
分别是梅花三和红心K。
然后又将牌翻面盖上。
换卞邪翻盘。
分别是黑桃五和梅花一。
似乎……确实是普通的翻牌游戏。
只有翻牌声和音乐声的时间持续了十五分钟左右。
有些热，卞邪擦了擦额前的汗珠。
“我们要不要顺便猜猜，是我的部下赢了，还是司小先生赢了？”
此时，乔治乔手上已经有五对，而卞邪手上有三对。
卞邪还在思考着，方才翻到的另一张方块五在哪里。
他没怎么想，只说司黎艾会赢。
又过了十五分钟，窗外似乎有机械鸟飞来的声音。
此时乔治乔手上有十八对，卞邪手上只有九对。
卞邪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却又不明白。
乔治乔此刻拿过手杖，走到窗边，伸出一只手来，等机械鸟飞来。
他又问，准备出结果了，您觉得是司小先生会赢，还是我的部下会赢？
卞邪紧张地手心都漫出了汗，开始朝桌面上的牌看去。
一定有哪里不一样，才会……
牌背上的纹路吗？
他拿起一张组成对的牌，翻过牌背仔细观察着。
旧神语数字……这是……三？
一翻正面，确实是梅花三。
可是这个人的眼睛……他看不见啊？！
他听到那男人又道，“如果您猜对了，我回答您一个问题，如何？”
卞邪看向他，不回答。
乔治乔笑了笑，又像方才那样解着机械鸟。
这次是普通的机械鸟，一小卷纸条藏在鸟腹中。
他将那纸条递给卞邪，“大人，可惜了。”
司黎艾输了第二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