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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城 第62章 黑杰克 孤注一掷

    司黎艾这才搞明白,今日米勒不让他出入督府的原因除了不符合礼制之外,还有就是害怕他这一去,疫城跟司家又要从新的交易中“捞油水”了。

    别说海战,就连城邦间的内战也会涉及军|务军饷一类的不见光交易,士官从中克扣晶源物资等的大有人在。

    当年的赫斯珀利亚海战要是没人贪,古都不会有异邦人的内应,贵族王也不会落荒而逃,自由领主也不会见缝插针完美拿下整个海拉斯沿海城邦。

    “还请提督大人放心,我已让可信之人传话叔父,这笔交易不会随意定下。”司黎艾承诺道,只是一想起这事牵涉过广,他又担忧:“据我所知,督君十分看重威尔逊家族,您真愿意冒此等风险吗?”

    以当前所知的信息来看,当年的公爵奇作为主导交易的一方,她怎么可能会完全不知道到手海战物资数量不符合预期呢?

    对此,米勒也有所犹豫:“还未有直接证据说明那批缺失的海战物资与督君有关,难保不是其他贵族或士官为了逃难而动了手脚。”

    “这种可能性有点小了。”二人视线随着声音一转,发现诺曼不知何时已然靠近。米勒未来得及开口阻止,就听到他补充道:“疫城之所以能将大量古都血脉保留至今,是因为当年海战时,公爵奇下令将所有皇室与贵族相关人等全部锁在古都内域,也就是现在的牺政。”

    米勒冷笑一声,“锁?当年若不是公爵下令,那群蠢货早就被外面那些贱民踩踏食骨而死了。”

    “况且本官记得没错的话,当年可是你们皇家骑士亲自围城,中间到底有没有出人,你家可最清楚!”若是没有出人,怎么可能会让细作乘虚而入,导致古都差点沦陷。

    诺曼明显没了方才开玩笑的心思,嘲讽道:“细作入宫多日,威尔逊家族的人布满整个内宫,不也是一点未察觉?何必锅笑壶黑。”

    米勒怒目圆睁,指着诺曼:“你!”

    “二位息怒,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司黎艾不得不一脚插入二人之间,将两人的距离就此拉开,“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当年缺的货到底去哪儿了……”他话音一顿,看向诺曼:“你今日来是为何?”

    诺曼与司黎艾对上视线,勾了下唇,明显也是为此事而来。他方想开口,却见他漆黑的眸一瞥,随即后撤一步,阴阳道:“烦请执政官大人回避一二。”

    司黎艾:“……”

    米勒:“……”白眼一翻,正打算拂袍而去时被司黎艾忙得劝住。

    真是的,到底谁才是刚成龄不久的青年人啊!

    “关于物资的去向……本骑找人调查过,”诺曼中间这一顿,看口型,已经能辨出是想说乔治乔了,他神情严肃:“本骑怀疑卖给了赫斯珀利亚的细作。”

    “怀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米勒正色直言:“当年这事大骑士长也有所介入,若是如此,就不是倒卖海战军|资这么简单了,这是通敌!”

    “难道你当真以为细作入域单纯只为了分裂皇家与贵族的关系,动摇军心吗?”诺曼声色俱厉:“拉普拉斯嘴上说得好听,保护?还不是为了未来能让古都塞萨利依旧成为海拉斯的中心,可惜啊,没如她所愿……还把你们一个个他|妈骗得团团转,还真是忠心耿耿的狗。”

    自由领主立国后,他认为古都原址塞萨利已不适合作都城,一番抉择下,最终选择了他的家乡阿提卡——这并非背刺,他也从未答应拉普拉斯让疫城重新成为国之都。

    但这种行为惹怒了拉普拉斯。她虽对自由领主怒而不发,但她却将怒火发到了皇家与贵族身上……

    “话题走偏了,荣光阁下。”米勒毫无被此话激怒的意思,反而冷静几分:“你所谓的怀疑,到底出处谁人?”

    米勒不知,是因为他对海战之事的了解大部分都通过家族长辈,而对于他们来说,只知公爵奇当年为保护皇家与贵族尽心尽力,而不知公爵奇私下是如何算计皇家帕帕一族之人。

    诺曼当然不会告诉他,“本骑自己的渠道罢了,就像司小先生还未呈上贸易合约,执政官大人却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听此,米勒双臂交叉,一副坦荡模样:“这已能成为会谈的公务,不过是范德萨舰长提前告知了本官罢了。”

    此话一出,诺曼不经意瞟了司黎艾一眼。

    在米勒看来,司黎艾已是跟范德萨舰长有所交流,这件事已是放在明面上了。然而对于司黎艾来说,这很有可能是范德萨舰长要将他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出去的预告。

    然而还由不得他细细分析,就见诺曼从斗篷里拿出一卷文书,随即递给了他。

    展开一看,标题已足以满足他所有的猜测——0转移申请书。

    米勒见司黎艾表情有异,也上前朝那文书看去,上面已经有罗德的签名。他指出那不妥之处:“0是为范德萨校官的专属服役,怎可以不在校官的同意下私自转移?”

    诺曼哂笑一声,“你再仔细看看,他到底是谁的专属服役。”

    听后,米勒带着疑惑的神情,左手伸进斗篷内,正想取出自己那副常用的银框单眼镜戴上,拿出来时手却一顿,忘了那镜片早被摔得粉碎,脸上那微疼的灼热感似又燃起。

    虽是以不知司黎艾就是督君的贵客,服役者入府不合礼制等等为由,格雷娜也为其辩护,但奇依旧持着“人狠话不多”的姿态,赏了他一巴掌。她亲自打的,力道不算狠,脸上是见不着印子,却把他的单眼镜给打到了地上,直接碎了。

    司黎艾不知议政会后发生的事情,只见米勒看着一副眼镜怅然若失的模样,心中萌生了几分猜测——男|宠的日子怕是有不好过的时候吧?却不敢多言,只是唤了声大人,将那文书递给了他。

    米勒回过神来,从司黎艾手上接过那文书一看:

    因邪·范德萨·卞校官的代理舰长一职被撤销,原代理舰长专属服役0的所属权由舰长罗德·范德萨继承……

    被钻空子了!

    想来自上次拉普拉斯亲临舰长宅,罗德就已经知道她有将自己转移的想法了。且罗德也提醒过他,作为舰长,他不可能违抗督君的任何命令。

    “这张单子本骑可留不了多久,”诺曼夺过那文书,提醒道:“这案子本骑能触及的地方有限,还请执政官大人也动用下渠道,早日查清真相。”

    米勒掌心一空,“用不着你说……司小先生,若计划赶不上变化,还请你能拖就拖。”

    司黎艾晃神间应了一声。他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万分复杂了,被妇翁大人卖,还不如被拉普拉斯强|要成专属服役呢!

    这要是被阿邪知道了……背后一凉,司黎艾打了个寒颤,“……是了大人,我在舰长宅消息闭塞,可否支援一二?”

    听此,米勒与诺曼互看一眼,终是米勒开了口道:“本官明早便派暗卫前来,至于军务能知道多少,得看总骑士长大人给不给面子了。”

    “呵……”

    说罢,那二人互看不顺眼,忿忿离去,司黎艾见状也赶紧回宅内了。

    又是一夜。

    甲板上,清凉的海风拂过鼻尖,一痒,卞邪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晨间微凉,昆随即转身,想为他扣上披风。

    卞邪微微抬手,又打一喷嚏,“……就是鼻子一痒,别大惊小怪。”

    昆还是给他扣上了披风,一旁轻声问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休息,你却总睡不安稳,是不是……那物,惹得不痛快了?”

    卞邪知他问的是醉心花。自出海以来,谁人不是精神紧绷,他虽面上冷静,实则也担心突发事故,睡不安稳。他不想让昆担心,只摇摇头,看向远方:“机械鸟久久不归,也不知对面是何想法。”

    似是天气不佳,太阳至今还未升起,海面也浮起一层薄雾,甲板上只能依稀辨认敌船的动向。倏然,舰船上的机械源灯骤亮一度,船头船尾响起清脆的钟声——这是换班的信号。不一会儿,只见甲板上的巡逻的海骑又换一批,而距离他们最近的观测台上,一位骑士踩着杆梯爬下来,与新来换班的骑士互行军礼后,向卞邪走来汇报情况。

    依旧是暂无应答。

    雾逐渐染没了天际,卞邪心有不安,对昆吩咐道:“雾漫上来了,令其他二舰把源灯点亮些,有情况及时汇报。”

    “是。”昆行军礼后,立马朝驾驶舱方向行去。

    上一战为避免波及西港湾,指挥部要求将敌船驱逐至十源里外的海域。此次出海依旧派三舰,一舰巡航,一舰紧盯敌船,主舰位于后方,时刻接收岸上的信源,用发信器向二舰下达命令。出海源能有限,海舰难以频繁启动发动机固定位置,一夜过去,海舰多半已经偏航几里,又逢雾天,若此刻敌袭定会被打个猝不及防。

    卞邪不禁皱眉,手摸进胸前的内袋将怀表拿出查看。

    偏航后,连讯蝇归返的时间也变久了吗?

    却是还未看清是九时几分,就看到昆匆匆从不远的驾驶舱大步走来:“大人,不好了,主船监测不到巡航舰的信号了。”

    巡航舰是由两位拥有丰富出海经验的老尉官主舵指挥,他们二人在昨日的会议上更是持保守意见,巡航路线更不会冒险,突然失去信号定是出了紧急事故。

    “校官大人!”

    听声,卞邪猛地抬头看向观测台。

    余光落在薄雾深处,似有闪烁的火光。

    那观测骑士手上不知何时取了一只机械鸟,已经剖腹解开:“先遣舰遭到敌袭,请求支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卞邪用旧神语怒喷一句脏话,跟着昆进了驾驶舱指挥室。

    被米勒派来“支援”的卫官翻身落在卞邪卧房的落地窗前,透过紧锁的落地窗门看着床上睡梦中的茶发青年。

    她不满地“啧”了一声,怕惊扰宅院内的仆从,只好打开机械义肢大腿一侧的仓口,将专门撬门的机械管拿了出来。

    只不过她撬到一半,那青年就似做了噩梦一般“噔”得一下坐了起来,给她吓了一跳。

    司黎艾做了个噩梦,就连醒了,脑海里的画面也久久没有散去。

    胸口因惊魂未定而频繁起伏着,他下意识展开双手,十指撑开又合上,有些懊悔地双拳砸在床面。

    他|妈的,老天一定要给我开这个玩笑的话……

    两声敲击声吸引了司黎艾的注意,他还未从噩梦中缓过来,眉头紧锁地朝声音方向看去。

    少女不同往日般穿着,一身墨绿色轻装,马裤一边长短,长到脚踝,短到堪堪遮住三分之一的“大腿”,正大光明地露出了银色的机械义肢。

    “我靠,我没想吵醒你啊,你凶个屁啊!”那人单手叉腰,没好气地将手里那两支机械管指对着司黎艾。

    窗外天气阴沉沉的,似要下雨一般,少女背对着天空,叉腰时身子微侧,司黎艾就着白日灰暗光看清了那张稚嫩的脸。

    卧槽!司黎艾这才意识到这窗外站的是谁,忙得拉开被窝走过去拉开窗栓,道:“你怎么来了?!”

    “睡一觉失忆啦?”春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左右观察着室内:“不是你求威尔逊大人派人来帮你的吗?”

    司黎艾定睛一看她身上的装扮,着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怪不得上次她能陪同他和卞邪一起从黑市坐马车出来,对新旧官道如此熟悉,还一路畅通无阻。

    春注意到了他打量的目光,不由得嘲笑道:“手不伸这么长,黑市早没了。”

    她朝司黎艾走去,停在一步之间,友好似地伸出手:“威尔逊大人座下卫官,贝拉托·春·多利安,很高兴认识司小先生。”

    不知为何,现在看到春总会想起拉普拉斯。手掌下意识发麻,司黎艾只浅浅指握了一下就松了手。卞邪室内东西私密贵重,且不知何时会有人来,司黎艾带着春走暗道来到地下。

    “大人那边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那批货的终点不好查,”春面上泛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你可知那货出了塞萨利海域后,朝哪个方向去了?”

    司黎艾不由得皱起眉看向她。

    春莞尔一笑,后撤一步,踩高一阶,然后俯身凑到他耳边:“西方。”

    “什么?!”司黎艾一惊,心想怪不得诺曼怀疑军|资卖给了细作。

    “你也很诧异吧?”春低低一笑,“乔治乔也没想到,但这只是一个猜测,还没有证据。”

    她走下台阶,跟着司黎艾的步伐:“昨晚大人跟总骑士长谈过后,对这件事分外在意,秘密连唤了好几位神殿祭司,今早还见着呢……也不知拉普拉斯察觉到没有。”

    一顿,看着面前那破旧的小门:“怪不得说信息闭塞呢,你成天呆在舰长宅,竟然没生蘑菇。”

    司黎艾皮笑肉不笑,擦拉火柴,点燃烛台:“你可有新的海上的军|报?”

    春一挑眉,“小舰长没传消息回来?”

    司黎艾摇摇头,“我和他联系的方式今早断了……”

    他见春复杂地瞧了他一眼,灯火下,捕捉到了她脸上那轻微地变化:“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舰失踪,二舰遇袭,主舰……”春见那双狐狸眼在烛光下越发铮亮,寒光似箭,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对这青年没什么敌意,只是被这么看猎物似地盯着,有些不自在。她缓了缓才道:“主舰偏离了航线,但好在与二舰的联系畅通,现下应当已经汇合,跟那群贼鱼打起来了。”

    “放松些,”见司黎艾依旧愁眉莫展,春踮起脚,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出海的都是些老海狗了,油得很呢!”

    司黎艾想起方才那噩梦,冷汗依旧挂在额上。

    大雨将灰白的雾霭打出了窟窿,一艘艘挂着黑旗的木船包围着一艘迷失在雾霭中的船舰。海鱼高举着不易灭的源火,一声令下后,数万火种犹如陨星般砸在海舰上,扰乱着甲板上的海骑。

    幸好命运女神眷顾,火种之举并未对海舰产生过大的影响。

    只是那黑旗下的海鱼过多,很快便游至海舰的四周,他们张开血盆大口,似是企图要将那庞然大物啃食在肚中。

    那因雨水被浸湿的甲板终是成为了海鱼所向往的地方,他们用劫来的晶甲掩盖身上脆弱的鱼鳞,用抢来的燃源将自己伪装成众人信仰的太阳,朝那一个个手持“鱼叉”的海骑冲去,犹如惊雷乍现,势不可挡。

    不知是谁的血先染红了雨水,染红了深蓝的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