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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疯,他会伪装 第85章 他在哭

    一月后……

    易家老宅。

    易隋走进父亲的书房。

    易爸爸手持毛笔,在宣纸上落笔,并未抬头。

    “跪下。”他语气如常,不怒自威。

    距离书桌一米的复古印花地毯,易隋跪下了。

    “身为我的儿子,我以为你足够成熟,看来是我错了,”易爸爸笔走龙蛇,写完一个字,接着写第二个,“你让我们给你时间,请求你母亲不要去打扰林烟……”

    提笔。

    手一抛,宣纸飘落。

    那双上位者矍铄锋利的眼睛,威严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儿子,“这就是你对我和你母亲的回报?!”

    视线下压,“孝义”两个字扎入眼瞳。

    洁白的纸,浓黑的字,笔力雄劲,如一记审判锤敲在易隋心头。

    “易家除了我,还有芙芙!”他固执地开口,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抬头,看着自己父亲冷肃的面容,沉声说,“请父亲成全!”

    ……

    从易家老宅回到君岳府。

    易隋撑着伞站在冷冽寒风中,望着1601客厅窗户的方向。

    从晚上八点到十一点。

    落了雪的冬夜黑沉得如同吞噬万物的黑洞,而那盏灯始终亮着。

    易隋知道,林烟在等他。

    但,用强硬手段逼迫一个女人去流产,他不是土匪,他做不出。

    以及……

    易隋原以为两年前是他最难的时候,最近一个月才真正尝到了难的滋味。

    为难、挣扎。

    舍不得他的小丫头。

    想一下都心痛到呼吸困难。

    一次又一次不可避免想到自己的残缺,害怕让她受委屈,害怕终有一天被她嫌弃,万一她以后又想要孩子了……

    “烟烟,我该怎么做……”

    紧握伞柄的手青筋浮起,易隋低声喃喃,苍白,无助。

    门开的滴滴声传来,林烟从换鞋凳弹起,易隋带着寒气进屋,脸色有些发白,林烟猜想他是冻着了,小声叫他,“隋哥……”

    她习惯性伸手。

    伸到一半怯怯收回。

    他已经,不需要她为他拿衣服了。

    兰亭阁那顿饭仿佛一场告别,他背着她从餐厅门口到停车场,她搂着他脖子说话时的亲密犹如镜花水月,一觉醒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躲她,整整一个月零八天。

    很早出门,很晚回家;信息很久不回;在屋里碰见说不上三句话;拒绝她的靠近,就像现在这样,不动声色躲避她的手。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

    易隋一句话说的无波无澜,客气疏离如同点头之交,说完不等林烟反馈,径直越过她朝屋里走了。

    “嗯。”林烟对着背影应声。

    回到房间,林烟从枕头底下拿出铁盒。

    打开,满满一盒都是男人和女人相对而立交谈的瞬间。

    其余的她烧了,只留下有他出境的这些。

    林烟将照片一张一张拿出来,他看向女人的,他看向女人腹部的,看完又将照片一张一张放回去。

    只有这么多了,以后不会再拍了。

    养老本花光了,他的选择不是她,她该搬走了。

    幸好还有宿舍可以让她住。林烟收好铁盒,庆幸地想。

    正想着,电话响了。

    看着屏幕上“易芙”两个字,林烟犹豫了两秒,接起。

    “烟烟!”那头的易芙嗓音滞涩,似乎刚哭过,“你和我哥私奔吧,去国外。”

    林烟微微诧异,“为什么?”

    “我知道你才刚开始接受我哥,不是很喜欢他,提这样的要求很过分,要你放弃学业跟他私奔自私又无礼,但他喜欢你,很爱很爱你,烟烟,呜呜……”

    抽噎声通过听筒传出,林烟的心猛地揪起,“芙芙,你别哭,发生了什么事?”

    “季清楠不愿意打掉孩子,我哥求了她一个月她都不答应,我哥不让我告诉你,说他没有资格,还不许我妈去找你,怕你难过,担心影响你学习,呜呜……”

    脑海中灵光闪过,林烟忽然抓住了什么,屏着呼吸追问:“你说……”

    她颤着声,“隋哥求季清楠打掉孩子?”

    “嗯!”易芙吸吸鼻子,“他每天都去季家。本来我们都不知道,是昨天我妈陪季清楠产检,季清楠说漏嘴——”

    “什么说漏嘴!”

    想到季清楠日渐大起来的肚子,易芙满肚子气愤,“明明是故意说给我妈听,以前怎么不知道她是这种人,我和我哥都瞎了眼。”

    以为她只是渣,没想到还茶。

    听着那头易芙的话,林烟竟不自觉笑着流下泪。

    原来,原来他不是……

    易芙抹了把泪,“你不知道,我哥,我哥他差点被我爸打死。”

    林烟心一紧,“易爸爸打隋哥?”

    “因为他不要孩子?”

    “还能为了啥?”执行家法的时候易芙在场,想起来就心痛。

    “那么粗的竹鞭,那么粗啊,我爸也太狠了,他怎么那么狠心?我哥背上全是血……”

    “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从来没有挨过骂,调皮捣蛋的都是我,他连叛逆期都没有,今天却当着全家人的面跪着挨揍,多丢人啊。”

    易芙恳切地请求,“你和他走吧,就当季清楠的孩子不存在,好不好?”

    反正烟烟说自己不喜欢孩子,也不介意男方不能生育,和哥哥离开京城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国外读书,至于她季清楠,让她守着孩子守活寡好了。

    “芙芙。”林烟叫了易芙一声,沉了口气,缓声说:“隋哥不会走的。”

    她认识的易隋,不是不负责任的懦夫。

    走了,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她,对不起季清楠,也对不起他自己的良心和道义。

    那易隋,就不是易隋了。

    挂点电话,林烟辗转难眠。

    时间是凌晨四点。

    她放轻脚步朝客厅走,想去天台吹吹风。

    忽然,她脚步顿住。

    换了一身居家服的易隋站在阳台,背影透过客厅与阳台间的推拉门落进林烟眼里,显得那样寂寥。

    他瘦了,瘦了好多,都有些清瘦了。

    缕缕青烟飘出。

    他在抽烟。

    从她见到他第一面,他从不抽烟的。

    林烟就那么,站在过道的拐角,看向阳台,看向他的隋哥。

    看见她的隋哥头半仰,极力隐忍着什么;看见他拿香烟的左手无力垂下,看见他抬起右手抵在唇边;看见他的肩膀小幅度颤动,直到大幅抖动。

    看见他在哭,看见她的隋哥在哭,哭得背脊都弯了,听见……

    听见他一声声压抑而痛苦的——

    “烟烟。”

    那呼唤模模糊糊,穿透推拉门的缝隙,只能大概判断出他在吐露着话语,但林烟还是听出来了,是烟烟,他叫的是烟烟。

    是烟烟。

    不知过了多久,林烟轻手轻脚退了回去。

    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在洗手间的角落,天亮后要扔掉的黑色垃圾袋里,找到了那件浸红的白衬衣。

    供在易家祠堂的家法她是见过的。

    三根竹根扎成的长鞭,一小节一小节的凸起打在皮肉上像锥子往肉里钻,柔韧、冰冷,鞭子百年不折,受者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