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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疯,他会伪装 第92章 夫人

    黑色伞面乱序簇拥着粉色花朵,一朵连一朵。

    层层叠叠的粉色,将单调的纯黑布料点缀得鲜亮活泼,很漂亮。

    粉色天竺葵的花语是——

    偶然的相遇,陪在你身边很高兴。

    梧桐巷的小女孩,喜欢极了爱骂人的小学班主任精心护养的那盆粉色花朵,每次去打扫办公室总要偷偷看上几眼,花期将尽、花瓣凋萎时她偷走一朵藏进书包。

    “林软歆说花都有花语,它的花语是什么?”

    正在水田掏黄鳝洞的少年,用他沾满湿泥的手接过去打量几眼,“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很有趣。”

    “那它叫什么?”

    少年歪着头想,瞅了眼天上,“月光。”

    月光明亮的夏夜抓泥鳅抓黄鳝顶好,往往都能收获颇丰,女孩仰起小脑袋望向圆圆的大月亮,“……为什么会是有趣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有趣就是有趣。”

    少年将半枯萎的花塞回她手里,提着竹筐继续掏黄鳝洞。

    “林烟,回头看看。”

    林烟收回向上看的目光,慢慢转过身。

    男人手里举着伞,眼睫低垂和她对视,他站在伞外,额前的碎发凌乱,肩头、发丝积上薄薄一层白雪。

    “……陈野?”

    “谁是陈野?我是庄择今,你看清楚。”

    “庄择今?”林烟脑子昏昏沉沉的,她看着男人的眼睛,厚重的雪幕遮挡了视线,辨认了很久,空洞的目光才一点点聚焦。

    “你怎么……”

    林烟终于认出了面前的人,“哪里都有你?”

    那个骗她说天竺葵叫月光的少年早就变了,那个强.奸犯他不在这里。

    面前的是庄择今。

    庄择今。

    “不是哪里都有……”

    庄择今停顿了两秒,低沉微哑的嗓音轻缓,“只有你身边才有。”

    后半句林烟没听见。

    洋洋洒洒的大雪像有人从天上往下倒,突然刮起的劲风将落地的、没落地的雪花卷起在空中旋转,声音荡进风里,说话的人自己都听不清。

    等风平息,庄择今加大音量,“只有你身边才有庄择今。”

    “我不是哪里都去。”

    “你出现的地方,才会有我。”

    林烟的脑袋更清明了些,她看着被风雪打湿的男人,他没有羞耻心吗,她对他那么恶劣,为什么还要贴上来?

    “林烟,我想抱一下你。”

    见她痴痴呆呆睁着眼睛不说话光看他,庄择今又说,“不能抱,那我陪你去吃早饭。”

    一秒。

    两秒。

    “我不需要陪我吃顿早饭的人。”林烟冷淡地说。

    “不是吃顿,”庄择今的眼睫挂满雪花融化的水珠,眼睫下的双眸透出笃定的认真,“是陪你吃一辈子早饭,今天、明天、后天……一辈子。”

    “不是一顿,是很多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林烟仍旧一眨不眨看他。

    她认认真真看眼前的人,想起很多个他出现的瞬间,学校的小树林、小区的中央广场、拘留所,以及此刻。

    他见证的都是她的狼狈,得到的却都是她的恶意。

    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走?

    林烟想起自己听到的那句“是保姆啊”,以及那个人口中的“懂分寸”和“怜悯”。

    “庄择今。”她轻声叫了庄择今一声,心里想的是这辈子再也不要去融入别人,以及,那个人不要她,总有人要她,“你愿意当上门女婿吗?”

    “没有房子、车子、存款,只会煮饭、洗衣服、拖地,能不能找你当上门老公?”

    庄择今的喉咙忽然干涩,他喉结滑动,扇柄朝林烟递了递,“拿着。”

    林烟接过外侧全黑、里侧花团锦簇的大黑伞。

    下一秒,身体悬空。

    她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打横抱进怀里。

    林烟任由庄择今抱着。

    风雪的呼啸声、人声车声、脚踩积雪的沙沙声在耳边穿梭。

    她的脑子又开始昏沉、胀痛,她被塞进副驾,呆滞地看着窗外飞驰倒退的萧条街景,直到被抱着进了民政局大楼,被要求面向镜头笑一笑,神游的思绪陡然回笼。

    偏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林烟迷茫地问:“拍照干什么?”

    “结婚证件照。”庄择今一派轻松,“我同意了。”

    林烟:“?”

    庄择今看她一眼,“无证上岗的亏我可不吃。”

    “入赘等于员工上岗。”

    “法治社会什么都得按合同办事,要求员工卖力,合法的劳动合同总得先签了。”

    眼睛有点痒,林烟眨了下眼。

    庄择今也眨了下眼。

    “别墨迹,后边还有人呢。”拍照的工作人员开始催促。

    林烟的脑子又乱了。

    庄择今没给她捋清楚的机会,掐着她的后脖将她的头转向正前方。

    “咔嚓!”

    再次坐到副驾驶,林烟拿着结婚证看,总感觉哪里不对,觉得好多事想不通,但却想不出具体什么事。

    怎么就领证了呢?

    还是跟姓庄的黄心大萝卜。

    “夫人,我饿了,要吃饭。”庄择今的那本被他竖在中控台的挡风玻璃上,正对副驾驶,林烟瞧着,怎么瞧怎么碍眼。

    她看上他哪儿了?

    肠子是花的,膝盖是弯的,嘴是臭的,脑子是奇葩的,人品是没有的,脾气一点就炸,大烟鬼,身子脏透了……

    一只手朝她眼前晃了下,“知道你激动,注意防猝死。”

    林烟回神,表情还是呆呆的。

    “你刚叫我什么?”

    “夫人。”庄择今嘴角微扬,林烟吃惊地想,他居然也有笑得不坏不痞不欠揍的时候。

    “赘婿嘛,摆正自己的位置很重要,叫夫人显尊重。”

    林烟有点不认识面前的人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鼻孔朝天、看谁都一脸瞧不上的花萝卜?

    “夫人,十点了,我早饭还没吃。”庄择今嘴角扬得更高了,恢复了那股又浪又野的不正经,“吃饱才有力气伺候夫人,夫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员工懈怠工作吧。”

    林烟低头。

    又看了眼翻开的结婚证。

    连脸都是她最讨厌的陈野同款。

    林烟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在脑子里搜寻男人的优点,想了半天只想出“至少能吃,看他吃饭很开胃”这一条。

    “夫人,吃饱了为夫才有体力让你压榨。”庄择今又说了句。

    林烟压下想堵上他嘴的冲动,睁开眼睛,头转向驾驶位,“别叫我夫人。”

    “行,”庄择今直视着她的眼睛,“老婆。”

    “也别叫我老婆。”

    “媳妇儿。”

    “也别叫我媳妇儿。”

    “娘子。”

    “也别叫我娘子。”

    “夫人、老婆、媳妇儿、娘子都不满意,想我叫你什么?别说林烟,赘婿我不同意;烟烟……赘婿我也不乐意叫;林医生,算是偶尔的小情趣;小乖乖、小宝宝、宝贝儿之类勉勉强强过得去……”

    林烟瞪他。

    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

    对上她犀利的目光,庄择今却古怪地审视她,随后比女人的唇还嫩还红的薄唇缓缓张合,“想我叫你主人?”

    “也行。”庄择今无所谓地勾勾唇,“主人,可以带我去吃饭了吗?”

    “庄择今!”林烟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来气。

    她要离婚!

    “夫人请说。”

    林烟咬牙切齿,“我!后!悔!了!”

    “后悔没早点跟我来民政局行,其他的……”庄择今顿了下,嘴角仍挂着笑,但态度强硬,“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我要——”

    忽然,林烟身体猛地后缩,庄择今倾身压向副驾驶,下巴险险从她额头擦过,林烟厉声低吼:“你干什么?!”

    “啪嗒”安全带扣上了。

    庄择今坐了回去,“先去吃饭,路上慢慢想。”

    林烟眼底氤氲着薄怒。

    她对他这张酷似陈野的脸有免疫距离,刚才那一下超过了安全界限,激发了她身体里对这张脸的本能排斥。

    林烟唇瓣微动,正要说话,却听庄择今继续说,“我会陪你吃早饭、吃午饭、吃晚饭、吃宵夜,你喜欢的,我都陪你。”

    “不骗你。”

    庄择今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嬉笑,热烈、渴切地凝视着林烟,真挚、认真地对她说话。

    从他深邃精致的狐狸眼里,林烟看见了自己的脸。

    从他眼中,读出了某样滚烫的东西。

    “离婚”两个字在唇舌间滚了几圈,最终吞回了肚子里。